卷二：鏖战鲁东南：第六章：第十七节

十七

八路军山东游击第二支队第六大队大队长罗汉民一路上打马疾驰，约当天的傍晚五点多钟到达了六大队的驻地柴山村。

到了大队部，罗汉民与教导员刘同启介绍了一下支队几个首长通报的情况以及战斗部署后，即刻召集了下属的四个连的正副连长、指导员们布置了任务。

“同志们，”罗汉民扫视了一眼笼罩在烟气腾腾的各下属们的面孔道：“曾经在院东头替我们大队解过围并送给了我们大量武器弹药的友军正在遭受临沂佐野联队以及其他地区共计六千多鬼子们的进攻！支队首长命令我们要不惜一切代价帮助这支友军队伍！”

说到这里，在罗汉民点烟的时间，下面十几名军官交头接耳地议论了起来，均为曾经解救他们与危难之中又在战斗后把缴获大量的武器装备基本上全数送给他们的友军安危表示出了极大的关切！

“救命恩人们有了危难，别说支队的首长们给咱们下了命令，就是没有下命令，咱们也不能看着不管，到时候落了一个忘恩负义的的骂名！”第六大队一连长李华山———一个有“猛张飞”绰号的彪形大汉粗豪地大声道：“咱们大队自从院东头一仗后，一直在大队长的严令下刻苦练兵，都练了好几个月了，下面的战士们个个憋得嗷嗷叫！正好借机会杀杀小鬼子们的气焰、撒撒咱们心里面的窝囊气！”

“大队长，怎么打你快下命令吧！”二连长王尊龙也道。

“你小子先别吵吵！”罗汉民对李华山笑骂道：“什么下面的战士们憋得嗷嗷叫？我早知道全大队你是第一个叫的得最凶的！才练了两个多月的兵就沉不住气了？你看看那友军，没经过千锤百炼、数次出死入生的场合是达不到人家那个程度的！”

“对呀！”在红军时就在罗汉民的连里任排长的李华山毫不在意老连长当众的呵斥又大声道：“光练不打，是达不到这支友军那强悍战斗力的程度的！你快下命令让咱们也经过一次‘出死入生’的实战锻炼吧！”

在众人们的笑声中，罗汉民也笑笑道：“你小子不仅仅伶牙俐齿、还会抢字眼儿，好吧，”他收起笑容正色看了一眼众人们道：“具体的方案暂时没有，我刚才和教导员商量了一下，你们看------”

罗汉民站起身用手指着他身后挂在墙上的一张地图说道：“我们全大队从柴山绕过崔家峪、直奔甄家曈、马牧池、后卫向戴庄———友军的驻地一带快速进发，据可靠情报显示，鬼子可能在今天晚间七点三十分向友军发起进攻！支队部通过第五大队的地方联络点给友军们用信鸽送去了情报。当时，我也用支队部的信鸽给沂水的地下党送了信并让他们转告友军，我估计友军现在已经得到了消息，很可能在布置转移。

支队部的战斗布置是：四大队和支队部的首长们在一起从桃墟出兵，骚扰和破坏鬼子的外围进攻。五大队王大队长带兵从竖旗山强行军向沂蒙山进发，力争在外线将友军接出来。我们大队的任务是直插鬼子进攻的内线，依靠灵活的战术争取在鬼子进攻之前发现友军并掩护他们撤出来———但从时间来看，这一点恐怕我们是达不到了，因此我们所要做的就是想办法把鬼子的内线包围圈撕开一道口子把友军给接出来并和他们冲出来！但是这个前提只能是他们向西北方向突围，如果他们从东北方向突围，我们就在西北方向打得狠一点也可以给他们减轻一点压力并使他们无论在哪个方向突围创造了条件！只是------”

罗汉民看看众人回到了桌前坐下说道：“我们一旦突进去，很有可能陷入鬼子内线与外线大兵压迫合围的危险境地！无论是接近友军还是把鬼子的注意力吸引过来，都要面临着极大的压力与困境！虽然支队首长估计到了这一点并会想办法支援我们，但是一旦进山之后与鬼子交起火来，我们仅仅六百多人的一个大队要面临着不知多少鬼子、不知要打多么残酷的恶仗！这一点希望同志们在心里有个数。因此除了带足两天的干粮外，再把我们全部的家底都拿出来！子弹、炮弹没什么足不足的，全部带上！友军一百多人能深入虎穴大闹临沂城，我们六百多人就不能深入沂蒙山痛打小鬼子？何况我们还有支队的四大队、五大队的支持和配合！”

罗汉民说完了后，刘同启也讲了几句道：“我请同志们明确两点：首要的一点是给友军解围，这一点无论从军事上还是政治上都是至关重要的！通过解救友军与危难之中，借以显示出我们**和八路军一直是以为国家、为民族的生存和利益为重的，我们不仅说到了摒弃党派之间的矛盾和斗争，也在实际行动上做到了。

第二点正如一些同志们所提到的，就是借此机会通过实战检验一下我们大队通过两个多月极为刻苦的训练达到了什么样的程度！虽然以前我们的大队在全支队里战斗力是最好的，但院东头一战，同友军相比，我们可以明显地看得出来相互之间的差距是相当大的！原因虽然很多，但通过刻苦的训练以使我们不断地提高战斗力，不仅可以更有效地打击鬼子，还可以在更多消灭鬼子的同时能够更少地减少我们的伤亡，这就是我们训练的目的。此次行动，完成任务为上，能不能顺利地完成任务，就必须依靠我们全体指战员们真实本领———即两个多月来训练出的军事技术和军事素质来体现了。”

十分钟后，六大队的六百多名官兵牵着几匹骡子驮着上次缴获来的两挺重机枪以及三门迫击炮、六具掷弹筒等武器迅速而沉静地从驻地向东南的孟良崮方向行进着。

出发时罗汉民看了看手表，正是晚间五时三十分，他算了一下时间：全大队以急行军的速度出发，如果一路上不与日军遭遇，七点三十分他们在山路上行走也只能达到甄家堹，距友军的驻地戴庄一带仍然有将近四个多小时的路程！也就是说，友军如果真的向他们前进的路线突围，还要冲破最里面日军的围攻部队以及闻讯向内线集结并展开进攻的日军第二层包围圈才能和自己回合，而且必须是两个部队行进的路线一致！

在内线于友军内外呼应并帮助他们突围是不可能的了，只有抓紧时间冲过日军的第三层封锁线突进山里，趁着夜色给正实施进攻或搜索的日军小股部队以突然的袭击借以吸引附近的多股日军，才能给友军创造一些寻找方向突围的机会！

罗汉民在一连的队列里边走边小声与教导员刘同启商议着，当他说出了上述的想法后，刘同启道：“你的想法比较可行，但今天晚上我们大队、甚至包括整个支队的行动取决与友军在几千日军的进攻下能否安全地脱离战场、能否摆脱追击他们的日军？否则，不仅咱们整个支队的一切努力都将白做，甚至还要遭受到一定程度的损失！”

“我也很担心这一点，”罗汉民解开了上衣扣子扇了扇风又道：“友军再能打，但仅仅一百多人，一旦与鬼子交上了火，做好了充分准备的鬼子各部队一定会蜂拥而至，即使内线的鬼子各部队不能即刻形成合围进攻的态势，先动手进攻的鬼子部队人数能少得了吗？我估计肯定是佐野贤一这个鬼子的联队长亲自带队在内线指挥攻击，友军一旦被咬住，一百多号人能否经得住一场恶战？前景实在是让人揪心啊！”

“我这么想怎么觉得不会，”刘同启道：“友军人虽少，但大大小小在半年多的时间里打了好几次震惊鲁东南的仗就说明了他们是很有一套、并且不会打僵化和保守之战的。就拿给咱们解围的仗来说，你看他们的兵力布置、火力安排以及各个排一级、班一级的单位的战术配合等显示，还有那个韩大海仅仅带着几十个士兵就敢乘马追击一百多残兵以及对阵和鬼子们拼刺刀的气势，怎么会是仅仅一百多人的小部队就能形成出来的？打扫战场时他们的高姿态谦让，轻、重武器一样也没要。他们的连长吴志伟当时和我说了一句话，意思是说他们的部队仅仅是从这里路过顺便帮了我们一下忙！

好大的口气！一百多人的小部队帮了一支六、七百人的大部队的忙，还‘顺便’打死了二百多鬼子！缴获的武器弹药一概不要！他们是谁？天兵天将？仙界菩萨？”

“你呀，还叫起真来了！”罗汉民笑笑道：“人家的口气狂不假，可从吴连长的嘴里说出来的以及他们所作出来的事实来看，人家的事情做得是一点也不狂。咱们大队的士兵们有不少和他们的新兵沾亲带故，听他们讲这支友军部队不是不想要那些鬼子的机枪和迫击炮，而是看见咱们的装备太差而表现出了高姿态！我倒觉得吴连长的话一点也没显出狂的样子，只是他们认为很平常的事情在咱们这里就显得很了不得，这实际上就是咱们和他们实力之间的差距所在！”

“实际上我不是不明白，”刘同启脸上一热又道：“只是我们一个大队，六、七百人之众，让区区百人的小部队这般如此地‘帮’了一下，而这支友军又在以前和我们打了十年的内战------”

“你不服气是不是？”罗汉民在夜色中扭头看了一眼这位比自己小好几岁的政治军官说道：“教导员，首先我也是一名**员，国共合作共同抗日是我党先提出的主张。在外敌入侵之际，党的利益、政治上的原则都要取决于在不做亡国奴的基础之上。这句话我是说不出来，是咱们离开延安时朱总司令讲的，你应该不会忘记。

作为一名军人，我只知道他不管属于哪一个党派，在目前来说只有一个敌人，那就是日本鬼子！作为一名中国人，我也不会忘记我们的老祖宗教我们做人的原则，那就是‘受人点滴之恩、当以涌泉相报’。”

罗汉民说完又看了一眼低头不语的刘同启，忽觉自己的话有些重了，于是又轻声道：“我很理解你的心思，我也相信我们的党、我们的人民战士很坚强、很伟大，但你得承认事实。同样是中国人，国民党的士兵也同样出身于劳动人民，同样能吃苦耐劳，与小鬼子们打仗同样不怕流血牺牲。几年前长城喜峰口上29军的大刀队、‘八、一三’淞沪会战的八百壮士不是都出于国民党的部队吗？民族英雄非得是咱们**才能培养出来的吗？好像几千年来中国人的传统观念就有着一种舍生报国的民族性和爱国精神，是不是我的教导员？”

刘同启笑笑说道：“你说的很对，罗队长，有时我看事情过于偏激，又好钻牛角尖，你的坦荡、直率让我钦佩，谢谢你！”

行进间，前面的侦察班来人报告，说正面的大约三百米处有一个山隘口，侦察班长带三个士兵在隘口警戒，其余三个方向各有两名侦察兵前出五百米侦察敌情，请首长指示。

“部队原地休息五分钟待命。”罗汉民下了命令后和刘同启带着一连长李华山随侦查员摸到了山隘处，只见侦察班长罗虎正等着他。

“报告大队长，附近几里之内除此山隘口外，想进到山里就得翻山寻路了。右面以及前面一公里没有情况，左侧前大约五公里的下方从望远镜里能够看到有火把晃动，好像是鬼子的大队人马向这个隘口处运动。”罗虎指着左前侧的方向说道。

罗汉民举起了望远镜向左前侧的黑暗处看去，只见远远地在望远镜的视野中有一长溜火点在隐隐约约地晃动，似乎是队伍行军时打的火把。

“看来我们的运动速度不慢，已经到达了鬼子第三条封锁线的位置。”罗汉民对李华山道：“根据火把的数量来分析，东北方向的日军大约一个中队，他们前来把守的位置可能就是这个隘口。你立刻回去通知全大队立即通过这个山隘口，然后让几个士兵清除痕迹。”

李华山走后，罗汉民看看手表，差十五分钟七时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