卷二：鏖战鲁东南：第六章：第三十三节

三十三

王守义见韩大海急切地想了解当时的现实情况，便说了一声：“好”，然后同吴、韩以及朱涛和孙铁军等蹲在地上随手抓起一支木棍在地上借着星光划拉起来，吴志伟见状忙让戴云飞和王志刚用油布围了个圈子又让李宝亮打起手电筒照亮。

“李家坡的隘口在我们身后的一公里处，在北面距离我们现在的位置大约四公里处还有一个隘口叫管帅。”王守义用木棍画着道：“两个隘口现在各有一个鬼子中队驻守。我大队的一连由副大队长李守清带领已经接近管帅，我带二连除了在此接应你们并为你们攻占隘口，三连在教导员杜义清的带领下一待我们这边打响，他们在隘口的外侧也同时动手配合我们夹击并占领整个隘口，这个时候，你们立即组织部队迅速通过。”

“副大队长带一连去管帅干什么？”韩大海问。

“他们的任务是等候我的命令提前五分钟、也就是我们这边偷袭隘口之前佯攻管帅的隘口，目的是将两个隘口之间的山外鬼子部队吸引过去，便于我们攻占李家坡隘口。”王守义道。

“山外的鬼子外线机动部队有多少人？是步兵还是骑兵？”韩大海问。

“根据我们的事先侦察，上午时这两个隘口各有一个中队，新修的路面上只有很少的卡车来回运动。但刚才我派出的侦察班士兵回来报告说，鬼子在这两个隘口处又用卡车新增加了两个中队、而且这两个隘口之间的卡车来回行驶数量更多了起来！看起来鬼子的联队长也根据你们的运动路线判断出了你们突围的大概范围而把这个方向作为了重点的堵截目标！”王守义有些忧心忡忡地道。

韩大海思忖了一下说道：“一天一夜，鬼子的这个佐野贤一联队长还真有一股子韧性和意志，除了行动快得超出意料之外，他根据一些蛛丝马迹所分析、判断出的结论也基本上正确，是个不可轻视的劲敌。”韩大海说外又接过对方的木棍在地下画了一条直线和两个点问道：“王大哥，李家坡和管帅两个隘口在山里和山外的各实际距离到底有多远？”

王守义指着两个点道：“在山里直接距离大概三公里多一些，但是在山外两个隘口间的直接距离就是山内的三倍，大约十二公里左右。如果一连在管帅打响后，李家坡的鬼子乘汽车差不多在二十分钟内可以到达，但是他们一旦出去了，我的三连就会在左侧的路面上埋上地雷借以延缓他们回援的时间以减轻我们这边进攻所承受的压力。”

韩大海、吴志伟以及戴云飞、王志刚等人听完王守义五大队的战斗布置都没说话。沉思了一下，韩大海说道：“你们的布置基本上是无懈可击，但这样一来，贵部一连弟兄们的生死安危实为堪忧！一个连的兵力尽管是佯攻，但面临着一个鬼子中队驻守的隘口本来兵力就有很大的悬殊，再加上很有可能是一个多中队的鬼子外线援兵，其兵力基本上是五比一或者六比一。鬼子的火力装备要比你们强很多，打成胶着战使其撤不下来，就有可能被当面的鬼子展开队伍进行合围，如果时间再长一点，山里的鬼子追兵追上来就会形成重兵合围，贵部一连的所有官兵将会面临着全军覆灭的危险局面！”

“这些我们已经考虑过了。”王守义面色凝重地道：“但是为了掩护你们冲出去，也为了完成支队交给的任务，我们也不能瞻前顾后了。再说，副大队长是个老红军指挥员，他会在完成牵制任务后根据情况灵活地指挥部队跳出鬼子的包围圈的。”

“王大哥，”韩大海加重了语气说道：“我尊重贵部的战斗部署，但绝不会眼看着你们为了给我们解围而做出这样的牺牲！这叫什么？‘丢卒保车’？不是，我们的士兵并不是‘车’，而你们的士兵也不是‘卒’，我们是一百多条生命，可你们一连的官兵不也是一百多条中华民族的汉子？真出现了这样的局面，我们这些人即使脱离了危险而活了下去，活得也绝对不会安生，一辈子都不得安生！这无疑让我、让吴长官和我们所有的百多个弟兄陷于不忠、不义之地！这是对中华民族的不忠，也是对骨肉同胞的不义，这种事情我们是绝对不会做的！”

韩大海说完后，吴志伟也强烈地表示不同意王守义的战斗部署。待吴志伟说完王守义还要解释什么的时候，蹲在地上用木棍比比划划的韩大海说话了：“王大哥，我看这样：”

韩大海招呼过来王守义和二连的连长、指导员以及吴志伟等人然后对王守义说道：“你把这次贵我两部联合作战的指挥权暂时交给我怎么样？我来布置这场夺隘冲关的战斗。”

“你指挥？”王守义惊讶地问道：“你怎么指挥？我的两个连都已经按照部署准备行动了，想通知他们都不可能了！”

韩大海笑笑道：“时间紧急，王大哥，我基本上按照你们的部署作战，只是在火力配备、兵力协同和主攻、佯攻两个目标上的时间、任务变得灵活一点而已，所以你们各部的目标、任务都不变。”

“好吧，我同意。”深知韩大海军事才能的王守义听韩大海如此一说，便放下心笑道：“我只希望韩老弟别忘了我们大队这次进山的任务就行了。”

“命令部队集合。”韩大海说完后站起身来对戴云飞吩咐道然后走到本来就一直排成队形的部队面前、又看看在他左边的八路军五大队约130多神情肃穆的官兵们下令道：“全体弟兄、包括八路军的弟兄们一律在左胳膊上缠上白毛巾。孙守田，你带四排的迫击炮、掷弹筒和连里的两具平射炮、两挺重机枪同刘刚的射击队一起去管帅隘口支援五大队的一连。记住：全部的轻重武器打起来时要猛、狠、快！不要怕浪费弹药，要打出气势，显示出我们要从那里突围逃命的架势。给你们五分钟的时间，你们在隘口一百米处打完五分钟后，先停止炮击拆炮装上马背，掷弹筒和重机枪继续射击掩护迫击炮和五大队的一连向李家坡的隘口撤退，等他们撤出五分钟后，重机枪和掷弹筒一起撤回来，射击队的轻机枪和步枪继续掩护，待一连和四排的弟兄们已经脱离鬼子的射程之外，你们可以边打边骑马撤下回到李家坡隘口处冲出去，到时候我安排人接应并掩护你们。

戴云飞、王志刚，你们俩带着一排、二排各从左右两侧距离李家坡隘口约一里地处攀上山顶然后向隘口两边接近，你们可以利用管帅那边打响、鬼子的注意力转向那里时的短暂时间尽量离隘口处的目标近一点，在管帅那边打响的五分钟后，准时用手榴弹、轻机枪和炸药包猛烈袭击驻守隘口的鬼子部队，同时，你们的打响也给连里的另几门迫击炮和掷弹筒指示了目标和方位。记住：你们只做隘口两侧的火力打击并为冲锋的弟兄提供火力掩护而不进入隘口，直到管帅方向最后撤出的射击队全部撤出后，你们再下来撤走。现在你们就立即行动。

李小山，你带三排借着夜色从正前面向李家坡隘口运动，在没让鬼子发现之前离他们越近越好，一旦一排、二排从两侧打响后，你们同时先用猛烈的火力清除障碍，然后迅速利用地物交替掩护向隘口冲锋近距离消灭鬼子，同时，我与友军的朱连长带着二连与你们向隘口冲锋，一旦冲过隘口，就会和对面的友军三连会合。你们现在就向正面运动，我马上和友军的二连在你们后面跟进。

郑少海，你带着工兵组回到我们身后来路处的三公里外布置些跳雷和诡雷。我们没有兵力打阻击了，而且在时间上来看也没这个必要，你们埋些爆炸物在炸响时我也可以根据声音来判断鬼子的大队距离我们有多远。布置完后马上归队并参加战斗。

刘司务长，你带领连部的弟兄以及林长官和陈长官们在我和三排弟兄们后面的一百米处带上我们的军马、一旦我们冲进隘口后，你们立刻跟进迅速通过、但要和我们保持一定的距离，一旦我们在冲锋的时候受阻，你们要在后面等候听我的命令再通过。记住：你们一定要保证林长官等人的安全！”

韩大海吩咐完后又对身边的吴志伟道：“吴长官，管帅方面的佯攻起着把附近大量鬼子吸引过去的作用，压力很大，我们要助友军一臂之力，为了能打得顺利，我看你和王大哥亲自去指挥四排和射击队吧。”

“好吧，”吴志伟当然明白韩大海的用意，抓着王守义的手道：“王老弟，今天咱俩可是头一次联手带兵打它狗日的小鬼子，咱们可都要按着韩老弟的吩咐带兵进退了！”

此刻王守义见韩大海在短短的时间内把他们原来布置的肯定会以相当的代价来换取完成任务的作战计划稍稍做了做改动———加上了他们自己的全部人马，把原来的固守吸引变成了灵活的运动吸引、过程不一样但结果会一样的临时变动，除了暗自佩服韩大海的战斗布置实在是比自己这边的部署要高明一截子之外，更清楚地明白吴、韩二人宁肯自己再付出流血牺牲的代价，也不愿让自己的士兵遭受过重的损失，心里自然是感动异常！他听完吴志伟的话后只是点点头对朱涛和孙铁军小声说道：“我和吴长官去管帅的方向指挥一连了，你们都明白友军这样的战术变化是为了什么？他们在与小鬼子在大山里转了一天一夜、也打了一天一夜，在这种状态下还抢着打头阵！一会的向李家坡隘口突袭，你们二连要完全听从韩长官的指挥，作战时要打出咱八路军的气势和战斗力来！”

“是！大队长，我们明白！”朱涛敬礼道。

“你放心，大队长，全连的官兵们都知道该怎么做。”孙铁军也道。

“各部行动！”韩大海沉声下令后，吴志伟、王守义带着四排和射击队迅速地消失在正北侧管帅方向的黑暗处。这边，八路军的二连在韩大海和朱涛的带领下也迅速地向李家坡方向运动着。

“林兄、陈兄等各位，”韩大海边走边对随着连部人员一起行动的林如水等人小声说道：“自五位仁兄贤弟莅临我沂蒙山后，偏偏小鬼子前来生事，让你们随着我部日夜辗转奔波，尽管诸位暂时尚是无恙，但实在让小弟于内心深处感到不安，待一旦冲过了隘口，我们能安全地转移到了五莲山营地，小弟和吴长官定会殷切地款待各位，以给各位仁兄贤弟压惊洗尘。”

“韩老弟说到哪里去了？”林如水这个让人捉摸不透虚实的军统特工轻轻一笑道：“我带各位党国同仁来沂蒙山并不是游山玩水来了，我想各位都有这个想法。韩老弟你不必多想，更不要为我等几人分心，只管把精力放到怎样指挥部队打鬼子的事情上便是。”

“韩老弟，”陈玉林少校也笑道：“我们的各位长官是仰慕吴长官和韩老弟的威名才派我等前来观摩受教，我倒觉得小鬼子的前来凑趣倒大大丰富了我们前来受教的内容，也让我们从千载难逢的残酷现实中亲眼目睹、亲自体会到了韩老弟在重兵压境、身陷重围之逆境中率领区区百十人的小部队是如何从容镇定、在指点谈笑之间痛打小鬼子之风采的！”

“陈大哥开小弟的玩笑了！”韩大海正色道：“带着区区弱小的部队与数千鬼子在逃亡之中周旋，兄弟我是战战兢兢、如履薄冰！我上上下下的弟兄们，都是从九死一生之中捡了一条命而活下来的，承吴长官不嫌，众弟兄们信任，我才敢挑负起指挥部队与鬼子周旋打仗的担子，如果不加以十二分的小心和尽量完备的谋划，让弟兄们遭受了不应该遭受的损失，我韩大海将有何颜面仰对全师的先烈和祖国的同胞？”

“韩大哥，”同一集团军的任刚谦轻声说话了：“同小鬼子作战，我们同样是战战兢兢、如履薄冰而拿出十二分的小心，但没几个人能做到贵部这样的效果———以一当十、以一当百。区区的小部队打出了中国军人的威风和斗志，让凶残的小鬼子不仅不敢轻视咱们中国军人，甚至还让他们寝食不安、草木皆兵！这次他们以几十比一的重兵来围攻你们就是最好的诠释。韩大哥，你们是第三集团军、不，是所有中国军人的优秀楷模、中华民族的英雄，不仅是我任刚谦、更是我们的长官鲁景兵所钦佩和效仿的！”

“任老弟，”韩大海笑笑道：“我感谢你和诸位的认可，但你们的鲁团长、路传虎长官、王大龙长官、郑飞、郑羽长官，哪个不是中华民族的英雄？包括你们在鲁苏交界中与部队在艰苦的环境下宁死不屈、饱经磨难在缺衣少食的条件下与小鬼子打游击的几位仁兄贤弟，哪个不是中国军人的楷模？还有林大哥以及李志纯老弟，冒着生命危险义无反顾地帮我们深入虎穴一刀一枪地同小鬼子们干，又何尝不是响当当的中国好汉？还有------”

说到这里韩大海目视着在他们的前面默不做声但步履轻快且急迫的八路军二连的一百多官兵们说道：“还有这些八路军的官兵们，你们看：他们的军装每个人都穿不上一套，子弹奇缺武器简陋，但他们为了救我们这一百多人却甘愿付出他们几百人的生命！这种最朴素、最直接的实际行动是用什么大道理和豪言壮语能够解释得清楚的吗？”

“我觉得------”一直没说话的姜生涛上前一步边走边道：“不管他是**的部队也好，还是刚刚放下锄头捡起枪杆子的百姓也好，他们能这样地对待我们———这些曾在以前与他们打过仗的国民党部队，只有一个原因：那就是作为中国人，有着同在一个中华民族的旗帜下共同抵抗外来侵略者的共同目标，这也可以说是民族大义所致！”

“当然，”李德彪也上前一步插话道：“民族大义是至高无上的！试想：如果一个民族都不存在了、被亡国灭种了，那还谈什么党派之争？”

“德彪老弟，你还没入党吧？”陈玉林笑着问道。

“还没呢，入了党我是打仗抗枪和小鬼子在战场上拼杀，不入党我也是抗枪打仗指挥着一干弟兄杀小鬼子，所以入不入的我看区别不大。”李德彪老老实实地说道。

在众人一阵不出声的轻笑下，林如水又说道：“国难当头、匹夫有责，什么党内党外都是小事一桩，只要记住咱们都是中国人、炎黄子孙，现在有他娘的东洋鬼子侵占咱们国家、在咱们的国土上烧杀抢掠、无恶不作，只要是个爷们———不、中国的土地上也有不少娘们在时刻地着拎着枪和手榴弹同小鬼子们干的！咱们是什么？不是平常的老百姓，是军人，更是领章上佩星的军官，不在这保卫国家的抗战中为祖国抛洒出自己的一腔热血，那还算个人吗？”

林如水的一番话说完后，众人们不再吱声似乎在回味着这几句颇具震撼力的话语的涵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