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廿一章 虚惊一场

到了上海，章雨就给严凤堂打了一个电话，还是那个秘书接的，依旧是无可奉告。这让章雨有些气结。

赵大刚的伤好得很慢，章雨只得一人前往去取电台。

简单地化妆易容后，章雨就出了门，他没有马上去严凤堂说的地点。而是去了一家咖啡厅，他需要观察一下，是否有人跟踪。在香港的教训够深刻了，两死一伤，出师不利，让人心里多少有点不舒服。

刚在咖啡厅坐下，他就发现了尾巴，这让他有些头疼。这次行动，究竟哪里出了漏洞呢？

要不就是渡边没有说实话，还有所保留，那就不是下机就拍下了照片那么简单。

东西还得要去拿，但是让人头疼的是，如何甩掉这个尾巴。

他招来咖啡厅的侍者，“你这里有后门吗？”

这样的事，侍者见多了，他没马上回答，而是做了一个数钱的动作，章雨立即拿了一张军票，递给侍者。侍者一看，连忙还给了章雨，并态度恭敬地给章雨指了后门。

章雨也不废话，把军票往侍者手里一塞，就向后门走了出去。出门就是一条窄窄的小巷，再往前走就是个十字路口，巷子套着巷子，倒是个好的逃生通道。但他对这样没完没了地逃亡，感觉有些厌倦。教官曾经告诉他，最好的逃亡方法，就是主动出击。

他现在决定主动出击了，所以他守在门边，等候跟踪者的出现。

大约3分钟后，一个戴礼帽的脑袋探了出来，警惕地看了看小巷四周，才钻了出来，他虽然小心，却没有看到就在门边的章雨，这是人的视觉盲区所致。跟踪者刚关上门，就给章雨一个掐字诀掐住了后颈，这让他动弹不得，也不能张口说话。

“あなた誰？（你是谁）？”章雨一开始就把此人当成了日本人，掐着对方的颈子的手，少了一点力道。

“妈的，你真是日本人！老子早该一枪轰掉你的头！”跟踪者一听章雨的问题，立即嚷了起来。

不是日本人？还把他当成了日本人？这事滑稽了。

他没有再问这个人，而是马上解下此人的皮带，将他背着手捆了起来。并开始搜索此人身上的东西，搜出一个钱夹，证件，以及一支科尔特手枪。

这才让跟踪者背靠巷道的墙壁，面向他而站，

翻开证件，是沦陷区常见的良民证，比照照片，是眼前的人。至于名字，一看就知道是假名——潘杰，科尔特手枪，特工的专爱。

翻开钱夹，里面有很多小面额的沦陷区钞票，其他有价值的东西没有找到。

章雨有些嘲弄地看着眼前的跟踪者，“姓名？”

跟踪者哼了一声，并不合作。

章雨一拳就打在跟踪者的胃上。跟踪者疼得眼泪水都流了出来，但是依然不合作。

“既然不合作，那就别我手辣了。”说着章雨就从脚踝部摸出一把匕首，这是赵大刚特意让他带着防身用的。现在为了审讯的需要，他要用用了。

扯下跟踪者的领带，塞进他的嘴里。章雨扯着跟踪者的耳朵，开始慢慢地下割，不是他残忍——眼前这人是敌是友都不清楚，态度又这么不合作，对待非常之人，只有采取非常的手段。

跟踪者拼命地反抗，但越反抗，章雨下手越快。割了一半后，章雨才停下手，对着跟踪说，“我现在给你一次机会，让你保住你的耳朵！你老实地回答我所有的问题。如果你同意这个条件，你现在就眨一下眼睛，如果你不同意，你就眨两下眼睛，我继续帮你割耳朵。”

跟踪听话地眨了一下眼睛，表示愿意合作了。

章雨这才取下跟踪的领带。

跟踪者的耳朵很痛，但痛苦让他的注意力开始集中了，眼前的这个人是个屠夫。跟屠夫打交道，还是采取合作的态度比较好。

“很好，姓名？”章雨再次向跟踪提出这个问题。

“赵杰。”跟踪者忍着耳朵的疼痛，说了自己的真名。

“呵，不叫潘杰了。”章雨有些揶揄，“好吧，赵杰，现在告诉我你的真实身份，你记得，我只听真话！如果你说假话，我就让你的耳朵彻底保不住了。”

“军统上海区第三暗杀执行小组组员，”赵杰觉得这样说还不够，“你看我的衣领里有个BIS的标识。”

“哦，”章雨立即翻看了赵杰的衣领，确实有这个，此人暂时证明了自己的身份。

章雨继续问，“现在，我问你最后一个问题，你为什么要跟踪我？”

“因为你是日本人！”赵杰不但回答得快，而且咬牙切齿的。

章雨一阵错愕，他什么时候成了日本人。不会是这人在故弄玄虚吧？想着就要再次把赵杰嘴塞上，去割他那只剩半边，可怜的耳朵。

“别，别！我求你了，我说的都是真话！”赵杰语带哭腔，他确实不想剩余的半边耳朵都被人切割了去。

章雨思索了一下，“好吧，我相信你！那你告诉我这一切都是怎么回事？”

赵杰立即坦白了，这次他乖多了，不但详细，还特意不断地补充。

听了赵杰的陈述，章雨有些哭笑不得。

原来，上海区新换了区长后，就对下面传达了戴笠的指示，只要日本军人或者日本特务单独上街，就要想办法将其暗杀，以此恐怖行为，造成心理恐慌。

初始暗杀还能屡屡得手，后来日军上海派遣军司令部，立即告诫驻上海的日军军官和士兵，以及特务，出行一定要成群结队，以防万一。出了告诫还不够，还通过报纸向军统方面放风，只要军统再搞此类暗杀，死一个日军士兵、或者是一个日军军官，立即用十个中国人偿命，首先就从被俘的军统特工开始杀起。

鉴于此种情况，上海区区长只得叫手下的人改变策略，攻击普通的日本侨民，或者是便衣的日本军人或者是士兵，跟日本人抠起了字眼，只要不是穿军服的就行。

章雨为了方便给赵大刚买治疗枪伤的消炎药，使用了军票。这军票还是他从渡边那里拿的港币中发现的。章雨这边一使用军票，那边军统的人就知道了。这才派出暗杀小组的成员跟踪，等到僻静之处，就将其暗杀之，让日本人吃个哑巴亏。

章雨忍不住暗骂，“一群蠢货！”害他白担心了一场。

但这人是软骨头，是留他不得了，没准哪天失手，给日本人逮了去，一准当**。

不过暂时还不能杀此人，既然这人是军统上海区的暗杀小组执行人员，对上海的地头应该很熟悉，那就让他带路吧。这样免得到处打听，一个不好，就让76号的特务跟上，麻烦就大了。

想到这，他让赵杰转过身，拉下赵杰的西装，将白衬衣的后背撕破，用布条给赵杰做了简单的伤口处理后，依旧把帽子给戴上，遮掩住伤口。并脱下自己身上的大衣，给赵杰披上。这样既掩盖了赵杰被捆住的手，又遮掩了赵杰衣服上的血迹。

做完这一切，他才开口警告赵杰，“现在我要你带我去过地方，你最好别耍花招！你记得一点，你惹我开枪，我保证你后悔这辈子做人。”

赵杰合作地点点头。

章雨一说地点，赵杰打死都不去，开玩笑，极司非而路72号，紧邻就是汪伪的76特工总部。他赵杰还没活够，就算是找死，也不会去那个地方。

但章雨的威胁还是起了作用，只看章雨的匕首，赵杰乖乖地闭上了嘴巴。

在赵杰的指点下，两人先乘坐电车，到达极司非而路附近，然后下车步行。很快就按门牌找到了极司非而路72号，户主是个白俄老头，章雨按严凤堂交待他的暗语与白俄老头接上了头。

白俄老头让章雨在楼下等候，径直就上楼取东西去了。赵杰有些奇怪地看着章雨，这人是怎么回事，怎么行事那么像军统的人呢？他心里打了个大大的问号。

白俄老头很快就下了楼，递给章雨一个邮包，章雨立即拆开检查邮包内的东西，有点奇怪，晶体管比常见的小多了。他有些狐疑地看了白俄老头一眼，看到的却是一脸坦然。章雨再翻了下邮包的包装，试图能找到说明性的东西，他失望了，什么都没有，这是在弄什么玄虚？

不对，以严凤堂的个性，是非常小心的，绝不会漏掉这么关键性的东西。他掏出枪，就对准白俄老头的脑门，“还有的东西呢？”

“呵呵，小伙子，小心走火，你要的东西都在我脑袋里。”白俄老头镇静地推开章雨拿枪的手。

章雨马上就释然了，眼前的人应该是一名技师，看来严凤堂考虑事情是非常周全的。他对白俄老头歉意地一笑，“得罪了！”

白俄老头并不以为意，“赶紧走吧！此地不宜久留！”说着走到楼梯的拐角处，推开一道假门，先钻了进去，很快里面就透出一丝灯光。等了一分钟，看章雨还没有跟上来，又探出头，“还愣着干什么？赶紧走吧！”

很快章雨就知道为何白俄老头要他从这里走了，门外已经传来了杂乱的脚步声。哪还敢迟疑，拉着赵杰就钻了进去。

刚一钻进去，白俄老头立即将假门推上，并示意章雨帮忙，将一个壁柜抬了过去把假门堵上，就在他们轻手轻脚完成这些后，就很清晰地听到外面的撞门声，跟着就是一些男人说话的声音。

一个声音粗哑的男人，好像是个头，“赶紧搜，一定要找到伊凡那个老家伙，今天来找他的人肯定是重庆分子。”

听到这话，赵杰心头一震，如果眼前的这人真是重庆方面来的，而且被他杀了，那他的罪过就大了，这类误杀同僚的乌龙，不但项上人头保不住，还要牵连家人。这让他后背冷汗直冒。

另外一个男人应该是属下的人，略微语带埋怨，“要是处座，您...”下面的话被说话者刻意压低了声音，就完全听不见了。

章雨冲伊凡笑了一下，现在他知道了老头的名字，看来这老头挺聪明的。

伊凡对章雨摆了下头，提着油灯，在前面带路，地下室不大，很快他们就走到了地道入口。借着微弱的灯光，章雨仔细地看了下这条地道，挖掘地道的人肯定是个瘦子，这么窄的通道，一个胖子肯定很难通过。

巧了，赵杰就是个胖子，这可怎么办？章雨现在还不想杀了他，他还要靠赵杰当拐棍呢，但很快他就下了决心，伊凡能在这里生活这么久，肯定是个活地图。但他又有些不忍心下手，毕竟都是中国人，这赵杰本意也是要杀日本人，只是骨头软了点，毕竟他还不是汉奸，罪不至死。

伊凡看了看赵杰，又看了看章雨，他对章雨做了个抹脖子的动作，赵杰不笨，知道伊凡这是要章雨杀了他。他闭上了眼睛，口里说道，“来吧！杀了我吧！我希望你最好不是日本人，否则我死后化成厉鬼都要缠上你。”

章雨和伊凡面面相觑，这人还真有点视死如归的气慨。杀与不杀，真地让人两难。

“好吧，我告诉你！我是中国人，死在我手里，你不冤吧？”章雨还是下了决心。

“那你告诉我？你打不打日本人？如果你打日本人，你杀我，我认了！刚才上面的话，我都听到了，如果你是重庆过来的，那么我死后，请你帮我照顾我的老娘。”赵杰的要求不算过分。

“好吧，你说地址！我替你照顾你的老娘，我说到做到！”章雨给赵杰保证。

赵杰说了地址，眼睛一闭，等待章雨来结果他的性命。不过他没有死，章雨松开了他紧扣的皮带，这让赵杰错愕，“你不杀我？”

“嗯！看你出生入死只为杀日本人的份上，我放你一马，能不能钻过这条地道。看你的造化了，我们在前，你在后，如果你卡在里面，或者上面的人追上来，你求多福了！”章雨面无表情。

“生死各安天命，你们先走吧，我给你们殿后，还是那句话，我死了，帮我照顾我的老娘！”

伊凡在前面领路，章雨在中间，他们很快就通过这条狭长的地道。只有赵杰，非常地痛苦，刚到出口，就被卡住了。章雨想了各种办法想拉他出来，都是徒劳。

地道那头传来人说话的声音，估计是追杀者来了。

再做了一次努力未果后，赵杰伸手推开章雨，“走，赶紧走！”他顿了顿，“兄弟，今天的事多有误会，但打鬼子是我辈人义不容辞的责任。我只求你一件事，我自知熬刑不过，但我又不想当**，求你走之前，给我一枪，死在你的手里，比死在汉奸日本人手里好！拜托了！”说完做了个抱拳礼。

章雨掏出枪，对准赵杰的头，毫不犹豫地扣下扳机，做这个的时候，他闭上了眼。枪响后，他看了一眼，赵杰死时很安详，像了却了一件心事。

看来，他错看了赵杰，此人虽然不能熬刑，但不失为一条汉子。

和伊凡没有做过多的停留，他们立即出了地道这头的地下室。上去就是一个小巷，巷口停留了一辆黑色奔驰车。伊凡打开车门，就钻了进去，发动车后，准备招呼章雨，才发现章雨已经坐在了副驾驶位上了，他也不废话，立即开车走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