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廿六章 谍影重重

日军的春季扫荡，并没有持续太久，就草草地收了场。

对小镇搜索未果，损兵折将的少佐和小分队队长统一口径后，一口咬死没有所谓的监听站的存在，日军特高课只好悻悻作罢。

章雨每天除了坐在电台工作外，还多了一件事要做，那就是老安让小米端来的草药汁，一种比黄连还苦的药汁。

章雨不明白他为什么要喝这药汁，但老安的命令，他必须不打折扣地执行。但是药汁喝了后，他感觉人的精力也充沛了，这让他对老安充满了感激。

不过老安依旧是那副样子，跟谁都不亲近。他已经没有太多的感情了，他的心早在南京城破那刻就死去了。

与章雨在惨剧发生那刻还在水榭悠闲看书不同，老安那个时候还在南京中山陵附近指挥宪兵与日军作战，他亲手训练的宪兵，他带了两个营在中山陵附近建立了阻击阵地，日军调动了4个联队的兵力向他建立的阵地强行突破，他愣是以600人之力阻止了日军4000多人的进攻。

战斗持续了一天一夜，在付出100多人伤亡的代价爱情况下，老安带领的宪兵取得了击毙击伤日军1000多人的辉煌战果。

久攻未下，日军指挥官恼羞成怒，在了解到对手指挥官是老安后，就命人抓了老安的一家人，并烧毁了老安的家。

被抓来的老安亲人，除非了老安的父母，哥嫂，小米，也包括老安的未婚妻。

日军指挥官逼迫老安的亲人到阵前诱降老安，老安的父亲宁死不从，就在阵前被日军指挥官一刀劈成两截，老安的母亲也同时被日军的刺刀捅死。

老安手下的狙击手，立即就击毙了日军的指挥官。

日军那边一阵大乱之后，发了狂性，就要侮辱老安的嫂子和未婚妻，以期从心理上逼迫老安投降。

老安很远就听到未婚妻的呼叫，“安，看着你的女人被人侮辱，你还是不是男人？我宁愿死在你手里，我也不愿意清白被畜牲玷污！你要是男人，开枪杀了我呀！”

老安手下的宪兵感叹老安未婚妻的刚烈，就要爬出阵地去抢回老安的嫂子和未婚妻，给老安喝止住了。一把从狙击手手里夺过狙击步枪，亲手打死了他的嫂子和未婚妻。

刚还在狂笑的日军士兵愣了，趁这个愣怔的机会老安手下的宪兵，把仇恨的子弹射进了刚才还肆意作恶的日军士兵胸膛。日军立即向后收缩了阵地，老安手下的宪兵几个冲锋后，帮老安抢回了他未婚妻和嫂子的遗体。

日军没有放过老安的哥哥和小米，让父子俩跪在阵前，要砍他们的脑袋。砍了老安哥哥的脑袋后，还用刺刀挑着人头，对着老安哥哥的尸体做着各种亵渎的动作。

老安恨得牙都快要咬碎了，更让人痛心的事还在后面，一个日军士兵用匕首在小米的嘴里划拉了一下，割下了小米的舌头。小米当时就痛晕了过去。

做了这一切之后，日军指挥官命人把小米送到了老安手里，企图激怒老安，跟他们决战。

小米一到老安的手里，老安就命令军医照顾小米，仍然回到指挥位。

虽然承受着巨大的悲痛，老安还是沉着地组织部队进行反击，直到接到撤退的命令。

一撤退出南京城，老安安排好部队的撤离路线后，就连夜带着小米返回了老家，托躲在山里的乡亲们照顾，安顿好小米后，他才去追赶部队。

结果部队不翼而飞，等他匆匆赶到武汉。在散兵收容站，见到几个老部下，才知道他走后，压抑不住内心激愤的宪兵们，又潜伏回南京城与日军展开巷战，结果寡不敌众，几乎全军覆没。这让他跺足叹息，懊恼不已。

老安出现在散兵收容站没多久，就给军法队抓了，理由是他抛弃部下临阵脱逃，并把他投入死囚牢房。他也不反抗，更不大吵大闹，安心地等死，在中山陵那里，他早就想追随家人而去了。

想死却没有死成，他的顶头上司唐云智将军，找到戴笠，一起跟蒋夫人求情。

蒋夫人感叹他的遭遇，就让蒋委员长就免他一死，蒋委员长爽快地答应了。

不过死罪可免，活罪难逃，蒋委员长把他交到了戴笠手里，让他戴罪立功。

戴笠并没有马上安排老安执行任务，而是把他送到了死囚营，以杀杀他的丘八性子。但与章雨不同的是，戴笠特意给杨宝光交待，不许让老安有任何闪失，而且要让老安有度假的感觉。

杨宝光自然忠实地执行了戴笠的命令，所以老安以9136的身份，在死囚营里过了近2年浑浑噩噩的日子。

直到江南的忠义救国军受了重创后，戴笠这才想起手里的这张王牌，就把老安提走，让他潜回江南，负责忠义救国军的一切行动指挥。

老安这才回到阔别近3年的家乡，以坐堂大夫的身份长期潜伏了下来。他接回了侄子小米，并把小米变成了他的交通员。

自发现保险箱被人打开偷看过后，严凤堂更谨慎起来。章雨之后转发来的破密电破译结果，他都亲手对密电码本，绝不假手他人，而密电码本，他则随身携带，而不像上一套密电码本那样锁在办公室里。

什么事最怕内贼，他是深刻地体会了这句话的真理性所在。

“打草惊蛇”也确实起到了一定的效果，不过遗憾的是，又让那个日本奸细“深藏者”溜了，而这次破获的日本情报网络却隐藏在国民军事委员会里，国民军事委员会是军统的名义上的主管机构，这多少也算是一个收获，至少消除了一个隐患。

抓了几条大鱼，级别都还不低，在国军中都混到上校或者少将军衔了。

这个谍报网络隶属于竹机关，与梅机关没有任何关系，而“深藏者”却隶属于梅机关，这个“沉睡者”曾经特别提醒过。

一审问，这些竹机关的潜伏人员，连“深藏者”这个代号听都没有听说过，严凤堂上了几种手段都得到这个结果，但这些竹机关的潜伏人员还是同样的回答。

这让本来欣喜若狂的严凤堂，如突然被人当头浇了盆凉水，浑身上下凉到了顶点。

不过这些奸细中一人承认，有人向他示警，说军统方面要派人到香港，让他想办法截获。所以他向香港的竹机关发出了密电，提醒香港方面的竹机关对当天抵达班机的旅客采取措施。

根据此人交待，密电拍发的时间，正是章雨启程的那天。这与章雨后期的汇报密电提到的经过相吻合。

严凤堂问了警示发出的方式，又是电话，不过这次他调来通话记录，结果让他目瞪口呆，电话竟然是从戴笠办公室打出的。邪门了，这人是如何进入戴笠那戒备森严的办公室里的呢？

所以他现在就站在戴笠的面前，正眼都不敢去看戴笠。

戴笠正面色铁青，这是暴风骤雨来临前的迹象，只是不知道这次又是哪个倒霉鬼撞到了枪上。他不希望惹火烧身，正思索着怎么找借口离开这个风暴圈。

戴笠放他之前，电话响了，戴笠没心情接电话，让严凤堂代接。等严凤堂接起电话，却是何应钦打来的，严凤堂赶紧把电话递给了戴笠。

戴笠只听了两几句，就脸色一变，挥手让严凤堂离开。

严凤堂打开门走了出来，却发现拐角处有个人影闪过。他立即掏出枪跟了上去。等他追到拐角，哪还有什么人，想想刚才没听到脚步声，他不禁为自己有些神经过敏感到好笑。但他的笑容很快就僵硬了，地上有个耳环，女人的耳环。他**鼻子闻了一下，没错！刚才不是他的错觉，空气中有股女人的脂粉香味。

他立即掏出警哨，吹响了紧急动员令。立即就有人跑了出来，他迅速地布置了搜索任务，并让人通知门卫，不要放任何人离开。

戴笠刚放下电话，就听到了警哨的声音，立即匆匆地从办公室走了出来，看发生了什么事。

严凤堂伸开紧握耳环的手，并把事情的经过，对戴笠说了一遍，戴笠一听，立即返身折回办公室，锁上方面，并立即喊安排在办公室周围的人，在办公室门口担任警戒。但喊了几声，都没有人回应。

拐角处的严凤堂，也听到了戴笠的命令声，但没有人回应，立即暗叫，“坏了！”

他握紧枪逼近办公室旁的值班室，一脚踢开门，里面却空空如也。

等他收好枪出来，本来该在值班室的两个人回来了，原来他们领薪水去了。

戴笠正找不到出气的地方，立即让闻讯赶来的人，下了两人的枪，带到家法执行处去领80军棍，然后送到息烽的集中营去。

两人连大声叫冤枉，戴笠挥挥手，根本就不听那么多。

严凤堂却叫住了要被带走的两人，问他们怎么离开的。因为还不到领薪水的时候！

被惩罚的两人这才后悔不迭，马上就交待了是接了个电话，通知他们到会计室领薪水，他们去了，也确实领到了薪水。

大白天闹鬼了，不到发薪水的日子，还能领到薪水，这里面肯定有鬼！

他向戴笠请示后，才敢带人去搜查会计室，因为那里也是戴笠的小金库所在。

女会计看到突然涌进这么多人，拿枪对着她，立刻吓得花容失色，止不住地尖叫。

这简直是魔音入耳，从来不动手打女人的严凤堂，被迫破了例，狠狠地抽了女会计一耳光。

女会计这才住了嘴，捂着被打疼的脸，怯生生地看着严凤堂。

冷静下来就好，严凤堂这才问她，“不到发薪水的日子，怎么会突然给两个值班室的人发薪水？”

女会计还没有回过神来，还在那里发呆。

严凤堂没有得到期望的回答，看女会计就在那里发呆，立即吼了一声，“快说！”

女会计还是没有回答，但眼神已经不对了，嘴角开始流血了。

不好！严凤堂立即醒悟过，这是中毒了，立即上前把人腰折了一下，伸出食指塞进女会计的嘴里，逼迫女会计呕吐。

晚了，人的身体迅速地僵硬了。

拿起女会计放在一旁的茶杯，一股淡淡的酸味直扑严凤堂的鼻端。

好狡猾的对手，下手实在太快，又把线索掐断了。

现在只有寄希望于，找到那个缺少了一个耳环的女人了，但很快，他就发现那不过是一种徒劳的举动，因为女会计耳朵上少了一个耳环，刚好和严凤堂捡到的是一对。

那就证明女会计就是严凤堂看到的那个身影的主人。

不！女会计没有用任何胭脂。也就是说有人设置了一个谜局，要把所有的责任都推给女会计。所谓遗留耳环，应该是逃避严凤堂追赶而故意所为。

这让严凤堂有种无力感，只差一步，就一步，就可以逮住那个躲在黑暗中的“深藏者”了。

本想设置女会计未死的圈套，吸引“深藏者”前来上钩。但会计室外已经挤满了看热闹的人群，还怎么设置圈套？估计这会躲在门外窃听和杀女会计灭口的人，也混在这些人当中，设置起圈套叫谁钻？

严凤堂感到一种无力的感觉袭来，这层出不穷的泄密事件，何时才是个头呢？

安排人叫来法医验尸后，严凤堂走出会计室，驱散了所有看热闹的人群。

他有些垂头丧气地走到戴笠的办公室，汇报了事情的全部经过。

相较于严凤堂的沮丧，戴笠是一种抓狂的感觉。还从来没有任何人这么耍弄过他，这简直是在调戏他的权威。

生气到了顶点的戴笠，下达了报复的密令，让在上海和南京的军统地下人员，展开大规模的恐怖活动。

对戴笠这个不理智的密令，严凤堂一点都不敢劝阻，劝阻有用吗？

他只有叹息的份，不知道又有多少的上海和南京两地的老百姓要遭殃了。每次军统组织这样类似江湖侠客的刺杀行为，日军特高课就会展开疯狂的反扑。

他曾经担任过过军统上海区区长，知道这些后果，但此刻的他只能是爱莫能助！

这场艰苦卓绝的战争什么时候才能结束呢？

四年了，整整四年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