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第八号蝙蝠

（四）第八号蝙蝠

腊梅来到医院已经大半个月了，当时送来后昏迷了整整三天才终于醒过来。在钟大可的精心治疗下，身体恢复的很快，已经勉强能够站起来走路了，但是手指和脚指却是惨不忍睹。钟大可从事过多年的外科，还是第一次面对身体创伤这么多的患者。

腊梅不能与任何人交谈，任何人也不能与腊梅讲话——除了钟大可正常地问诊和护士小刘的照顾除外，负责看守的鬼子宪兵知道小泽大佐专门下了命令，必须确保这个犯人的性命，因为很有可能这个犯人身上掌握有价值的情报。而这个重任交在医生和护士身上，所以一般情况下对于他们的讲话，宪兵不作理会。

叶剑飞和孙柱，加上两个地下党的同志先后以进院看病人为掩护，混进了这家医院，为了防止医院门口鬼子宪兵和警察的搜查，他们将驳壳枪放在了送饭的木篮子暗格里，分批送进了医院，计划晚上在地下党内线的配合下，救出腊梅。在门口的警卫们竟然一点都没有检查，甚至连瞟一眼的眼神都没有。

天慢慢黑了，医院里格外安静。没有了白天病人的**、小孩的哭闹，昏暗的廊灯，轻轻的或者突然传出的急促脚步声、咳嗽声，使医院给别人一种另类的阴森恐怖的感觉。

地下党的两位同志将枪藏在怀里，偷偷地到一楼借着上厕所的名义望风，同时负责监控大门口的几个皇协军。叶剑飞则和孙柱拎着驳壳枪和匕首，慢慢地走到了特护病房门口。他们连口大气都没有多喘，轻轻地推开门，那么轻的门轴滋滋转动声还是惊醒了坐在椅上打盹的宪兵——它既使在睡梦中仍然保持着一个军人应有警觉。

“谁——”鬼子宪兵立即转身拔出枪套里的王八盒子，叶剑飞猛地扑过去，劲力十足地将匕首刺入了鬼子左颈部，那种感觉就像是用竹筷插进老豆腐一样。但是，“砰”的一声，手枪子弹还是喷着火焰而出，打在地上的水泥上弹起来。同时这个鬼子宪兵颈部的鲜血也像是配合一样，吱吱的几下子喷洒了出来，溅在白灰墙上。

孙柱迅速背起现在浑身只有七十多斤的腊梅，叶剑飞拿起驳壳枪，迅速护卫冲下楼去，跟两个地下党的同志会合。门口的皇协军听到枪声后迅速往楼上冲去，叶剑飞他们在拐角处绕过了上楼的敌人。这时，一辆黄包车跑到了门口，上面跳下一个人，手持双枪一下子就将仍在门口站岗的皇协军士兵打倒。叶剑飞忙把腊梅放在黄包车上，掩护黄包车迅速消失在并不宽敞的公路上。

等将腊梅运回杂货铺，叶剑飞才注意到刚才从黄包车上跳下来的人，他脸面干瘦，双眼有神，说话非常简洁。老杨向叶剑飞介绍：“他叫黄钢，是地下党军事行动组的组长，和我一起在1935年建立了辽县地下党，这里除了我，就是他在具体负责整个辽县地下党的行动。”

突然，外面响起来很多人嘈杂的跑步声，一个地下党员推开屋门：老杨不好了，鬼子宪兵队和警察局的人正在包围杂货铺。老杨听了大吃一惊：不可能啊，我们什么时候暴露了吗？鬼子的鼻子怎么会这么灵敏？

门前已经响起了枪声，一个杂货铺的伙计从柜房里拿出藏在那里的短枪，“砰砰”几下向门外正在撞门的敌人开枪，外面没有了声音。

门外一阵“哒哒哒”的机枪扫射声突然响起，劲力十足的机枪子弹钻过厚木板做的店门，打得整个店铺正堂木屑横飞，货物四倒，这个伙计躺避不及，身中数弹歪倒在地上，短枪掉出了好远……

鬼子猛地把门撞开，一大伙宪兵、警察端着枪冲了进来，但是却看不到一个人。

店铺后门这时响起了激烈的枪声，等到这群鬼子冲过去的时候，只见地上躺着几个警察正在哼哼地**着，一问才知道有几个人背着一个人从这里冲了出去，消失在小巷里了。

这天晚上，辽县警笛震天，街上都是跑步巡逻的鬼子兵、皇协军，四个出城的大门都已经关闭，鬼子在对县城进行大搜捕。而小泽在电话里狠狠地骂着宪兵队浪岛队长：“混蛋，精心布置的计划，没想到让你给趟混了。这么简单的抓捕任务竟然会失败！”而田井则在旁边劝道，小泽长官请放心，只有土狼还继续潜伏在**地下组织里，迟早有一天一定能将他们一网打尽。小泽叹了一口长气，这次好不容易找到城外八路、城内地下党头脑一起行动聚集的机会，这么好的机会不是经常有的。

…………

李国强接到了一份未译出的电报：“生意难做，售五亏二。”这时，机要员迅速将破译后的绝密电报送到了李国强的面前：毒气工程进展缓慢，地点位于辽县以东五公里，再向北两公里外的山洞中。

“哈哈哈——第八号蝙蝠果然没有让我们失望，只要他出马一定会弄到鬼子的绝密情报！”李国强大笑起来。

叶子焕满脸疑惑：“毒气工厂可是鬼子的绝密，怎么可能让外人随便知道？这次会不会有诈？”李国强挥挥手否定了，第八号蝙蝠谁也没有见过，包括我都不知道它是什么样子，甚至是男是女我也猜不准，但是据我了解，这个内线已经潜伏了很长时间，而且非常成功。如果不是因为一次行动失败它受到牵连而来到辽县，我们212团还没有资格直接跟这样级别的内线联系。要知道，以前他可是直接跟战区司令部联系的。

“马上让肖军带上一个营，趁夜运动到这个工厂附近，找准机会给我一下子端掉它！”李国强拍着桌子下达命令。“告诉肖军，一定要多带炸药，另外，要他们小心，那是毒气弹不是普通军火。”

叶子焕沉思状，他说：“这些士兵都没有经过毒气防护知识，如果他们真的炸掉这个在山洞里的工厂，引爆毒气的话，很有可能会全军覆没啊！”叶子焕的担心不是没有道理，毒气弹不像一般武器那样好操作，搞不好就是在玩自我毁灭。

“我们队伍里没有一个人懂这玩意，甚至整个战区内也没有一支防化部队。但是我们绝不能让鬼子在这里建设毒气工厂，既使现在刚刚开始也必须干净地全部摧毁，否则以后就不好办了！”李国强没有正面回答叶子焕的疑问，因为他必须下定决心摧毁这个工厂和屯集的毒气弹，至于行动的国军士兵的安全，现在无法周全考虑这个问题，他们既使全部牺牲，也是无上光荣。

肖军带着自己的营，悄悄地潜伏行动了一个多星期才慢慢靠近团长告诉他的地点。至于具体行动方案，李国强没有做任何要求，只有一句话，炸毁所有能看见的物资和鬼子毒气弹。

现在，他们正行动在一条山间小道上，两百多国军将士依靠蒙胧的月光，背着沉重的武器、炸药行进在山道上，不时有人摔倒，刚才有两个士兵竟然差点掉到山涧里去，幸亏被旁边的人拉住了。“这是什么要命的鬼路？”肖军在心底里不禁咒起这条路来。其实他也没有办法，通往目的地只有两条路，一条是公路，但是已经被鬼子封锁地严严实实，另一条就是这条山路，因为绕的范围很大，而且知道的人不多，走的人就更少，路径都已经隐藏在从两旁深出的树枝和脚下的茅草中。

肖军擦了一脸的汗，夜里的露水渐渐升了起来，走路的士兵不时有人滑倒，肖军盘算着这样走下去，估摸着明天就能准确到达目的地了。一个战士猛地摔倒在地，重重地坐在了一堆碎石里，让他的屁股生疼，坐着骂了出来：“他妈的，半夜行军地下咋这么滑？”

肖军正想过去看看怎么回事，突然“哒哒哒——”的机枪声大作，在夜间一串串带着光迹的子弹从山顶上、前方的乱石堆里、从侧面的山林后射了出来，子弹蜂拥着扑向毫无防备的这个营，就在短短一分钟内，再也没有站着行军的士兵了，有的已经中弹倒在地上，不停地**和叫骂着，有的不小心滑下了山沟，更多的是纷纷趴在突出的石头后、躲在石缝里，用手中的武器向所有怀疑的地方开火。

肖军不知道该向哪个方面开枪，因为每个方面都有弹雨铺天盖地地飞过来，有个机枪手好不容易找了一块掩体，刚架上机枪，石头下突然爆炸，连人带枪都飞上了天——竟然踏着了地雷。

爆炸的火焰让肖军模糊看到了四周的情况，在鬼子的弹雨下，士兵们躲藏没有地方，开枪找不到对手，只好向四周盲目开火，但是枪械开火时枪口处的火焰反而暴露了自己，榴弹则带着死亡的呼啸声从天上落下，重重地砸在石头上，溅飞的石块和弹片让国军士兵们惨叫声不断。

面对纷落而下的血雨和士兵们惊恐的呼喊、惨叫，夹杂着纷飞的弹片和带着弹痕呼啸而过的死亡弹头，肖军努力让自己冷静下来。

听着枪炮声密集程度，肖军判断这是鬼子的一个中队，而且明显是有备而来，看来部队中了鬼子埋伏。“快撤——”肖军大声地吼叫着，身边的一些战士纷纷跟着肖军往刚才过来的路上撤了回去，当他们在湿滑的山路上，不顾一切地回跑，跌跌撞撞地跑出几里地时，背后的枪声慢慢停了下来，到最后就再也听不到任何枪声了。野外恢复了寂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