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

一阵尖利的哨音吹响，方天勇如利箭一般射了出去，把有些迟到的喝彩声，又远远的抛在了身后。

最后五公里的征程，仅用艰难二字是很难比喻的。崎岖的蜿蜒的山路，荆棘密布的丛林，还有一条从长白山脉奔腾来的冰水河，横挡在前进的山谷中，河面有十几米宽，由于水是从山顶上倾泄下来的，所以水流很遄急，水都是高山之雪融化而成的，所以冰冷刺骨。

怕参加比武人员有抄近路作弊现象，在沿途每走一段距离便有一个考核人员站立。刚刚开始的路程，方天勇并没有一直冲锋在前，为了保持体力，好把名字保持在第一名的位置。跑在第一名的是师侦察连的战士，他与方天勇是同年兵，由于都在紧张的比武，所以他们还没有时间打招呼。而方天勇在心里也有些不想见以前连队的老战友们，总感觉自己是侦察连淘汰下来的人员，看到熟人心里难免会有一丝难过的。第二名的是4团特务连的一名老兵，从一开始他就锋芒毕露，让人感觉到他可能随时都会有得到第一名的可能。第三名是刘二宝，方天勇感觉到刘二宝也在拼了命的往前窜，在所有科目中他也都发挥出了平时最好的成绩。跟在后面的其他战士，别看他们现在的成绩有些落后，可是每个人依然象饿狼一样，对着前进的方向拼命冲刺，随时也有越过前几名的可能。

跑在方天勇前面的刘二宝，忽然一脚蹬空，身体从坡上滚了下去。没想到他向下的滚动，加快了他的下坡的速度，马上跃到了第一名的位置。但是当他在坡下爬起来的时候，方天勇看到刘二宝的头有有血迹流淌下来，可能是他在地上滚动的时候，撞上了地面上的石头。他刚想喊刘二宝一声，可是从地上跳起来的刘二宝已经向前面的大河飞奔，随即跳进了冰冷刺骨的河水里，挥着胳膊向前游去。方天勇的脚下也没有松劲，也紧跟着跳进了河水里。

别看河水清彻透亮，当真正的跳进去之后，才感觉到这将是前进道路上，最艰难的一关。河水用最快的速度，把每个人身上的热量吸走。而每个人身上的负重沙袋，在泡进水以后重量也急剧增加，就象是一只只巨手，在把战士们往水下面扯。刚才还满身流汗战士们，现在又被冰的嘴唇发青浑身发抖，挥着胳膊奋力的游向河对岸。现在每一名比武的战士，心里面都很清楚，就是用最快的速度游上河对岸，接下来的几公里路，也不会那么顺利了。

刘二宝刚刚跑上岸，忽然捂着肚子大口的吐起来。方天勇知道，他这是忽冷忽热，身体不适而起的反应。他从刘二宝走过时，忙蹲下问：“二宝，你……”

方天勇话还没有讲完，便被刘二宝狠狠推了一把，刘二宝着急的大声喊：“哥！你傻呀，快跑！要拿第一名，给咱山东爷们儿争口气。”

方天勇忙从地上爬起来往前跑。现在所有战士们奔跑的速度，很明显的比刚才慢了很多，因为身上的各种装具与沙袋泡湿了以后，又增加了许多重量，而且湿透的军装也象有许多条绳子，紧紧的束缚着肢体。刘二宝转头看到方天勇冲了上去，他也抬手抹了一把嘴从地上站起来，奔跑起来跟上了队伍。

通往终点的最后一段路，是一条山间土路，几十个人一起从路上争先恐后的快速通过，卷起了高高的尘土。刚刚被河水冲干净的脸，又沾满了一层黄土。此时所有人身上的冰冷已经退却，又被潮热的汗水所覆盖。前方的终点已经很近了，而所有人的脚步也在逐渐的放慢，因为现在所有比武人员的体能，已经发挥到了极限。

赵家山手里拿着望远镜，从远处的人群里寻找着方天勇的身影。此时他心里已经紧紧的握成了一团，希望自己默默的押的这一宝能赢。

方天勇听到了演兵场上的叫喊声，可是汗水挡住了他的视线，只看到绿朦朦的群山，却看不到任何人的身影。冲在他前面的一名战士虚脱了，身体重重地摔倒在地上。方天勇以及后面跑过来的战士，都因为躲闪不及被绊倒。方天勇摔倒在坚硬的土地上，麻木的身体已经感觉不倒疼痛了，只是眼睛在瞬间黑暗了一下儿。虽然地上是坚硬的，但是现在方天勇感觉到，这比老家的土炕还温暖舒服，只要疲惫的身体倒在上面，就有不想动的感觉。不能停呀，不能倒在这里，方天勇催着自己刚要坐起来，又有一个身体倒压在他的身上，又把他按倒在地上。

刘二宝从方天勇的身上滚落下来，大口的喘着气说：“我……娘呀，我要死了……”

方天勇用枪托拄地，再一次把身子从地上撑起来，这时他发现所有从自己眼前跑过的脚步都已经很疲惫，比走快不了多少。而刚才倒地的战士们，有的都没有爬起来，而是向前艰难地爬着。

“哥……你还……看什么，冲呀！”刘二宝躺在地上缓过一口气来，看到方天勇也倒在地上，他又着急地喊起来。

方天勇从地上站起来，继续向着有些模糊的前方冲刺。刘二宝一看方天勇冲了上去，他也从地上艰难的爬了起来，又冲向了前方。

向前奔跑的战士们，都在不停地倒下，有的直接晕过去，有的是倒在地上接着向前爬。方天勇憋住了一口气，他超过了前面的几名战士，开始最后的冲锋。刘二宝紧随其后，也跟了上来。

在离前方还有不到一百米的时候，方天勇再一次被脚下的一块突起的石头绊倒在地上，头上和手上被搓破了，鲜血马上渗透出来。而就在这时，方天勇的身后传来了脚步声。他回头看到，刘二宝与侦察连的同年兵战友，并排着赶上来，跳越过他的身体，冲向了终点的白色横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