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节 兄弟

大批的部队接到李琮撤退的命令后，开始纷纷回撤开鲁境内，而大批的日军已经出动，四处寻找通辽境内的中国军队，日军接到的命令是，务必消灭掉这些中国军队，不得放走一人，很可惜的是，中国军队大都已经撤退回了开鲁境内，并在通辽、开鲁边境地带，构筑工事，准备迎接日军的攻击。通辽境内只剩下了小部分的中国军队，在不断的躲避着日军的搜索，从日军和伪军的空隙中钻来钻去，以寻找最佳的时机，突围回去。

杜保国，年龄29岁，现任李琮部队的一名连长，此次越境作战中，他的部队也打了好几次伏击，消灭了大约30多人的日军和40多人的伪军，可谓战果颇丰，但是，他的部队也因此从120余人减员至80余人，其中牺牲了20多人，十几名伤员也被战士们抬着，日夜兼程往开鲁境内撤退。

不过在半路上，他们被一支100多人的日伪军队伍发现，在拼死作战之后，终于甩开了日伪军的追击，不过，杜保国的队伍又减少了10多人。

在穿过几道日军的封锁网之后，杜保国终于抵达了距离开鲁边境40多公里的地方，只要再咬咬牙，就可以回到家了。

这时，突然从距离他们大约5公里的地方，传来了激烈的枪声，不用说，应该是一支自己人的部队在和日伪军交火，杜保国当机立断，命令部分战士将伤员先行运走，自己则率领剩下的60余人，立刻赶往交火地点。

杜保国顺着枪声悄悄的靠近，发现战斗的地点在一座小山上，一队中国军队被大约300余名日伪军，围困在这座小山上，其中日军大约只有50多人，日伪军正不断地向山顶发起攻击。而山上的中国军队则顽强的抵抗着。

日军调来好几门迫击炮，不断地对准山顶轰炸，掩护其步兵实施突击，中国军队则艰难的在简陋的阵地上，向日伪军开火。

看来，这支中国军队应该是刚刚被围困住的，甚至工事都来不及修建，就直接依托山顶的地形进行抵抗，这也造成了日军炮击时，裸露的地面无法给中国军队提供任何有效的保护，炮弹弹片的杀伤力得到了充分的发挥。

阵地上的中国士兵不时地被炮弹爆炸的气浪掀翻在地，而日军精准的射击也让中国军队损失不小，中国军队唯一的优势就是居高临下扔手榴弹，日伪军处在仰攻的位置，向上运动不便，因此，中国军队的手榴弹也给冲锋的日伪军造成不小的麻烦，一些日伪军的尸体甚至顺着山坡滚了下去。

杜保国一看情形不妙，立刻率领战士们向外运动，绕道日军迫击炮阵地的后面，准备先干掉日军的迫击炮，然后再想办法救出被围困的中国军队。

杜保国率领部队绕过日军的警戒，悄悄地来到日军迫击炮阵地的后面，发现日军正在用4门迫击炮不停的轰击对面的山头。日军炮兵四周是大约20多个伪军。

杜保国立刻命令二十几个战士，拿出手榴弹，先向日军投掷，然后全体上刺刀，准备冲锋。

日伪军的哨兵依然没有发现任何蛛丝马迹，距离他30米的地方，一个小土丘后面，悄悄地伸出了几只黑洞洞的枪管，瞄准了这名日军的哨兵。

杜保国露出两只眼睛，冷冷的看着日军哨兵，突然，他低声说道：“预备，瞄准！”

他周围的几个战士，立刻开始紧紧地握住枪身，手指放在扳机上，随时准备开枪。

杜保国看着时机成熟，立刻下令：“射击！”

“砰、砰！”，几声枪响，日伪军的哨兵应声倒地，杜保国立刻大声喊道：“弟兄们冲啊！”

所有的战士纷纷爬起身来，向着日军的迫击炮阵地冲锋，最前面的二十几个战士一边冲锋，一边开枪，7、8个站着的伪军士兵在枪声中，纷纷被打倒，冲在中间的20多个战士手握手榴弹，在跑到距离日军炮兵阵地50米的地方，纷纷将自己手榴弹投掷出去。

日军的炮兵还正在纳闷呢，怎么自己的后方打起枪来了？他们回身望去，却发现了一群中国军队直冲着自己跑过来，一边跑，一边将一个个黑色的物体投向自己的阵地。日军大惊失色，立刻大声呼喊：“敌袭！”，很多日军开始纷纷拿起身边的步枪准备战斗。

伪军们背这突然袭击吓坏了，纷纷抱头鼠窜，丝毫不顾将日军的炮兵阵地暴露出来。

20多颗手榴弹几秒钟后，就落到了日军的炮兵阵地上，刚刚拿着自己步枪的日军，被四散的弹片纷纷放倒，一些迫击炮的炮弹甚至都被引爆了，发生了剧烈的爆炸，杜保国他们不得不暂时放缓了自己的脚步，以躲避四处飞舞的迫击炮弹。

日军炮兵阵地上的20多名日军被炸得哭爹喊娘，无处躲藏，杜保国的战士们看到无法抵近日军的炮兵阵地，立刻停下来，以半蹲的姿势瞄准依旧还在爆炸中的日军开枪射击，饱受煎熬的日军在战士们的枪声中，很快结束了自己的痛苦一生。

一些跑得慢的伪军士兵，纷纷撞上战士们的刺刀，这些倒霉的伪军士兵纷纷被捅了个透心凉。

看着日军的炮兵阵地已经荡然无存，战士们纷纷绕过去，直冲向正在进攻的日伪军的后方。

正在指挥进攻的日军小队长，被身后的爆炸搞的莫妙奇妙：这中国军队怎么悄无声息的到自己背后了？

日军的小队长立刻组织军队开始反击，不过这样一来，他的部队就成了夹心饼干了。

正在进攻的日伪军被这突然的袭击打了个措手不及，本来处于优势的他们，不得不掉头来迎击突然出现的中国军队。

刚刚返身的日伪军被迎面打来的子弹纷纷撂倒，而正在冲锋的战士也被日伪军的射击打死打伤了不少人。

山上的中国军队一看有援军到来，立刻开始组织部队向山下冲锋。这些战士们端着明晃晃的刺刀，奋力的冲下去，日伪军顿时被前后夹击，落在最后面的日伪军不得不一边还击山上的中国军队，一边迅速的向山下撤离。

山上的中国士兵丝毫没有放过这些日伪军，刚才被他们压着打了半天，心里已经很窝火了，现在这么好的机会怎么能放过呢？于是，战士们一点都不怜悯自己手中不多的手榴弹，将它们纷纷投进日伪军的队伍里，日伪军的士兵被炸倒一片。

在两边中国军队的前后夹击下，日伪军再也支吾不住，纷纷开始从战场逃跑，尤其是伪军更像是受惊的兔子一样，四处逃散，只苦了剩下的日军，本来人就不多，再经过刚才的一阵打击，就只剩下了20多个人，这些日军不慌不忙，互相交替掩护撤退，在中国军队有合围的之势前，顺利的逃走了。

中国军队又追了一会儿，便放弃了追击，毕竟，现在自己最重要的任务是撤回开鲁。

这时。杜保国才发现，山上被围住的是另外一个团的连队，两位连长互通了姓名，杜保国这才得知，原来这支连队也是在撤退途中，无意中被这群日伪军发现，从而被围困在山上，要不是杜保国及时赶到，他们这支部队再撑一会儿，恐怕就要全体上刺刀和日军硬拼了。

那名连长感慨地说：“没想到，这小鬼子的战斗力这么强，别看伪军人数比小鬼子多很多，可就是那么50多号小鬼子，把部队死死的压在山上不能动弹，差点就全部报销了。”

杜保国也很有感触：“是啊，这次出来，才知道原来小鬼子这么难缠，看来旅长把我们放出来，是要我们认识认识小鬼子的真正实力，别以为打跑了几个伪军就天下无敌了。”

两位连长一面感慨，一面迅速的集合队伍向开鲁方向撤退。

这一仗下来，两支连队合在一起也才140余人，其中还有30多名轻重伤员，战士们用简易的担架，抬着伤员快速撤退。

一个小时后，在距离通辽和开鲁的边境只剩下了30公里的地方，厄运再次碰上了这支部队，大约180名小鬼子和600多伪军，跟踪到了这支部队，于是，立刻向这支部队追了过来。

杜保国正在全速前进，忽然，一名战士跑过来，气喘吁吁的说道：“连长，不好了，后面大批的鬼子和伪军追上来了。”

杜保国心里顿时闪过一丝的不祥的预感：难道今天真的要葬身在这里吗？

杜保国立刻询问道：“日伪军有多少人？”

那名战士回答：“大约一个中队的鬼子和一个营的伪军。”

杜保国听了这话，心头更是猛地一沉：完了，这可跑不掉了，尤其是带着这么多的伤员，更是跑不快，要是没有这些伤员，兴许还有一线生机，可是，放弃这些伤员独自逃命，自己可做不到，毕竟，这都是自己的兄弟，都是旅长平日说的能为你挡子弹的兄弟，放弃他们，那自己和禽兽就没有什么分别了。看来，只有拼死一搏了。

杜保国立刻叫过那名连长，一商议，两人都同意不放弃任何一名伤员，至于自己的死活，那就和日本人拼了，拼一个够本，拼两个赚一个。

于是，杜保国立刻命令：“所有人员立刻就地隐蔽，准备作战。”

所有的战士立刻准备散开，构筑防御阵地。

突然，一名伤员推开扶着他的战士，对着杜保国和那名连长说：“两位连长，你们快撤吧，带着我们这些累赘，你们跑不快的，跑不掉的话，我们就会全被敌军给吃掉了。让我们这些伤员留下，阻止敌人，你们快带着队伍撤退。”

杜保国愤怒的打断了那名伤员的话：“放你娘的屁，老子什么时候丢下过自己的弟兄？你给老子乖乖的呆着，少他妈的废话，留着点力气，一会儿还要突围呢。”

那名伤员低下头，依然倔强的说：“连长，你就别骗我了，带着我们，你们根本没办法突围出去，我也知道，你拿我当兄弟看，可是我也不能没有良心啊，做兄弟不能连累大家啊，让这么多人陪着我们一起死，我们就是到了地下，也不安心的。连长，你就别犹豫了，留下我们，打阻击，你们快撤。”

杜保国上前恶狠狠的抓住这名伤员的衣领，骂道：“你给老子闭嘴，听见了没有？这里老子说了算，老子说能带你们走，就能带你们走。”

这时，还能动弹的伤员突然间跪下了，他们哭泣着队杜保国说：“连长，你们快走吧，要不然大家伙就都要死在这里了，你就让我们留下吧，逢年过节别忘了给兄弟们的坟头上烧点纸就行了。”

杜保国难过得扭过头去，眼泪在他漆黑的脸上，冲刷出一道道泪痕，那名连长对伤员们说道：“大家快起来，要突围我们一起突围，是生是死，谁也无怨。”

突然，几个伤员拿出手榴弹，拉着导火索，对杜保国说道：“连长，别废话了，谁不想活啊，可是，为了我们这些伤员，咱们全部都会死，这不值得。你要是个爷们，就带着大家撤，你要是不撤，老子们就死在你眼前。被鬼子追上是个死，留在这里也是个死，反正都是死，连长，你就让我们好好打打小鬼子再死吧。”

杜保国大声喝道：“你们都干什么？把手榴弹放下。来人，把手榴弹给抢下来。”

那几名伤员倔强的喊道：“都别过来，过来，老子就拉弦。”说完，又对着杜保国说：“连长，你是要看着兄弟们在你眼前死吗？你个娘们，没胆子是不是？你他妈的连跑都不会啊？现在赶快跑，跑出个爷们样子给老子们看看，到了阴曹地府，老子们也知道你们平安了，我们的心也就安了。”说完，伤员们开始放声大哭。

杜保国知道这些伤员已经抱着必死的决心了，自己就是留下了，部队也会被日伪军全部消灭掉，唯一正确的就是残忍的将所有伤员丢弃，然后率领剩下的部队快速撤退，直到安全为止，当然，这还有赖于这些伤员是否能将日伪军拖得够久，不然，自己的部队还是有可能被日伪军追上。

看到时间已经来不及了，杜保国突然大喝一声：“好了，全体将伤员放弃，把所有的手榴弹统统留给伤员，让他们阻击敌军，剩下的战士们给我拿出你最快的速度，向开鲁方向跑，没有命令，谁也不追停止，就算是累死在路上，也不准停止。快，执行！”

战士们听到命令后，纷纷解下自己的手榴弹，留给了伤员，然后在杜保国的率领下，迅速的消失了。

伤员们躲在一座小山丘后面，看着自己的队伍逐渐远去，心里一阵阵的悲凉。一名伤员突然间叫道：“鬼子来了！”果然，山丘对面来了黑压压的一片敌军，走在最前面的是大批的伪军，日军则跟在伪军的后面，等待没有危险之后，再通过这批那区域。

伤员们一看到日本人，大家的情绪顿时又高涨了起来，心里都不住地骂道：你们这些小鬼子赶紧上来送死阿！爷爷等你好长时间了。

伤员们悄悄地伸出枪口，瞄准了最前面的一群伪军。

领头的一名伤员低声下令：“打！”

30支步枪纷纷开火，走在最前面的伪军顿时被打倒一片，后面的日伪军立刻卧倒在地，向着伤员们的地方还击，子弹打在伤员面前的泥土里，溅起一个个泥花，不断地影响着伤员们的视线。

伤员们不方便改变位置，大都只能在一个阵位进行射击，这也给了日军机会，日军精准的枪法让伤员一个接一个的牺牲了。

领头的那个伤员一看不妙，立刻命令大家，停止射击，放敌军走进一些，用手榴弹狠狠地揍他们。

伤员们的火力一弱，日伪军立刻纷纷爬起来，向着伤员们的地方冲过来，看着日伪军不断逼近自己的阵地，伤员们将导火索套在自己的手指上，只听“扔！”，伤员们纷纷拉出导火索，用力将手榴弹掷向远方，手榴弹在日伪军的队伍中，不断收割着日伪军的生命，一队队日伪军纷纷被笼罩在烟雾之中。

看着突然间增强的火力，日伪军被打懵了，于是，纷纷撤退下去，以躲避中国军队的手榴弹雨。

打退了敌军的第一次进攻，伤员们只剩下了20多个，大家纷纷利用着难得空闲时间，开始给步枪压上子弹，将手榴弹的保鲜盖都打开，拉出导火索，在准备中，许多伤员还奋力的移动自己的身体，更换阵位。

日伪军的第二次进攻很快就开始了，伤员们再次对日军进行了顽强的阻击，日伪军再次丢下30多具尸体，退了下去，不过，打退敌军第二次进攻，伤员们也只剩下了10多个人，手榴弹也快要投掷完了，子弹更是不多。

领头的那个伤员看着大家，说：“兄弟们，咱们打死了那么多日伪军，咱们够本了，剩下的手榴弹一人一个，留给自己用，一会儿敌人冲上来，大家就个顾个吧，谁先一步，就在黄泉路上等等别的弟兄，大家也好有个伴，见了阎王爷，咱们也不吃亏啊。”

伤员们顿时哈哈大笑起来，不过，那笑声中隐约夹杂着伤感，谁面对着死亡，能不留恋美好的人生呢？

日伪军的第三次进攻发动了，伤员们很快就打光了所有的子弹，日伪军也迅速的冲上了伤员们的阵地，气急败坏的日军，几个人围着一个伤员，用刺刀猛刺，直到伤员的身上满是窟窿，几个日军看见一个伤员还在爬行，立刻上前，用刺刀对准伤员的腹部猛刺下去，伤员发出：“啊！”的一声惨叫，剩下的日军也立刻用刺刀迫不及待得刺杀这名伤员，突然，一丝青烟从伤员的身子底下，冒了出来，猛地，伤员用尽最后一点力气翻过身来，两个手榴弹出现在伤员的胸口上，几名日军想躲避已经迟了，“轰！”，伤员和几名日军纷纷倒在了血泊之中。

阵地上不时地发出爆炸声，爆炸的烟雾不断地在阵地上腾起，所有的伤员都在最后拉响了手榴弹，将一个个日本鬼子拉进了死亡的深渊。

最终，整个阵地都沉寂下来，30多名伤员无一人生还，而在他们无畏的战斗下，造成了60多名日军和40多名伪军的死亡，日军的指挥官暴跳如雷，没有抓住中国军队不说，反而还丢掉了这么日军士兵的性命，回去之后，一顿暴打是免不了的。

就在这个小小的战场，13年后，一名人民军的军官来到了这里，四处寻找这个当年规模并不大的战场，最终，他找到了，他来到这个地方，立刻就跪下了自己的身体，猛地在地面上磕了三个头，这个人就是杜保国，不过，这个时候，他已经是人民军的一名团长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