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

随着几场大雨过后，天气逐渐闷热起来。刚刚拆除了团里所有的旧车库，忽然团后勤处又下达了要拆建后勤被装库的命令，刚刚射击训练回来的战士，来不及卸下身上的装具，又拿起了锨和镐进行列队。临行前方天勇特意交待给三位连长，这是座年头很久的老房子，在拆除的过程中一定要注意安全，而且工作完成之后还有夜间射击训练要进行。

看到破旧的被装库房，战士们就象是在战场上看到了敌人，上房揭瓦拆卸门窗，战士们在尘土中忙成了一团，很短的时间几座库房便变成了残壁断墙。望着满脸沾满灰尘的战士，方天勇的心里很感动，他也能感受到战士们的心里，都是带着一股浓浓的悲愤情绪，想早一天结束这沉重的体力劳动，重返枪炮连天的训练场，去做一点军人应该做的事情。

汗水从胡亮满是黑灰的脸上流淌下来，在他细瘦的脸上画出一道道的痕迹。他站在一堆碎土上，转脸看到了几名战士正蹲在一处墙壁下清理砖块，他忙扯开嗓子大喊：“喂！你们几个什么脑袋，快都给我到这边来！没看到那面墙快倒了吗！都到这边来……”

几战士听到胡亮的喊声，都放下手抱起的砖块躲闪到了一旁。其中一名新兵也许没有听清喊声，他直起身体还向着四周观察。而就在此时，那面残留的墙壁开始往下散落下碎土，并开始慢慢向下垮塌。胡亮用最快的速度向前奔跑，他希望飞起一脚把那名还在发懵的新兵给踹到一边。就在胡亮冲跑下碎土堆的同时，那边断墙伴随着散落的碎土瘫倒下来。

就在这千钧一发的关键时刻，一个身影扑向了呆站在原地的新兵，双手重重的推在了新兵的肩膀上，让他在往前走出了几步后扑倒在了地上，随后卷扬起的尘土冲扑过来。

而这惊心动魄的一幕也被方天勇看在眼里，他忙奔跑过来把新兵从地上扶起来，查看到有没有受伤。接着他又来到瘫倒的断墙下，看到三连连长张天明躺在地上，一条腿被压在了碎砖之中，他双手紧握牙关紧咬，此时巨大的疼痛应该开始在他的全身蔓延。方天勇忙大声喊：“快点，把这堆碎砖移开！不要用工具，大家用手呀！”

胡亮在散开的尘土中看清了是张天明，他也向发疯一样的冲过来，和战士们一起用双手清理砖块和泥土，他还不时的说：“连长，再坚持一会，马上，马上就好了，坚持住……”

趴在地上的张天明一言不发，还是双手紧紧的握着，细密的汗水已经布满在了他的脸上。

在大家的努力下很快，把张天明的一条腿从碎砖堆里给扒了出来。方天勇看到张天明的腿上并没有外伤，他怕骨头有问题，忙吩咐战士们找来木板，先把张天明的腿给固定起来，然后让战士们把他放到一扇门板上，快速的送往卫生队检查。

跟跑在门板旁边的胡亮，紧紧的握住张天明的手，说：“连长，坚持住，咱们马上就到卫生队……能替兄弟挡枪的人，是我胡亮最看重的，从今天开始呀，胡亮算是跟你了，你就是我的连长……”

躺在门板上的张天明虽然没有说话，他是他痛苦的脸上露出了一丝短暂的笑意。

燕子由于预产期的临近已经不用上班了，今天来到卫生队办理了休假手续。她刚刚走出卫生队的大门，忽然看到一群光头战士抬着一扇门板跑过来，燕子忙躲闪到大门旁边给战士们让路，从战士焦急的眼神中就感觉到了，躺在门板上的人一定伤的不清。

方天勇手扶着门板跟跑到了卫生队门前，他刚要往大门里进，便看到了站在门口的燕子。他忙走过来问：“哎，你怎么在这里呀，快往旁边靠一靠，别碰着你呀。”

燕子的眼里，方天勇永远都是军装整洁面色英俊清秀，所以她并没有马上认出这位高个子光头是谁。她忙又往旁边靠了靠身体，但是熟悉的声音又让她马上回过味儿来，望着方天勇满脸的灰尘和汗水，还有这让她感觉到陌生的光头，燕子的嗓子有些发堵一时竟然不知道说什么。方天勇看出了燕子脸上的愕然，忙拉握了一下她的手说：“你现在一定要注意，不要到处自己走，姐姐呢，让陪着你出来，记住了吗？”方天勇说着往卫生队里看了一眼，又说：“你快回家吧，我去看看三连和怎么样了。”方天勇说着松开燕子的手，又起身向着卫生队里面跑。

上次是因为方天勇发烧在卫生队打点滴，知道消息的燕子来到这里看望。从那一别之后，方天勇就再也没有回过家，燕子知道方天勇的心都在部队上，所以也从来没有打扰过他。刚才方天勇的几句简短的问候，一下子让燕子感觉到温暖与牵挂，顿时眼泪有些不听使唤的从脸上滚落下来。此时她的好想扑进方天勇的怀里，十分纵情的大哭一场。方天勇瘦了，而这个十分陌生的光头形象，也让他的脸有些变形。燕子望着方天勇的背影正在伤感觉，这时有一个奔跑而来的战士，又喊住了方天勇。

营部的通信员大声叫喊着奔跑过来，让刚想进入诊室的方天勇停下了脚步。他忙大声问：“怎么回事！”

通信员来到方天勇的面前，大口的喘着气说：“报告……营长，团里面紧急通知……马上集合全营，演习要……开始了。”

还默默站在卫生队门前的燕子，真切的听到了通信员的话。而刚才还有些急燥的方天勇，此时也有些冷静下来，他的目光也转向门口，落在了自己爱人高高隆起的肚子上。他知道随着这道命令的到来，自己马上就要和全营的士兵兄弟，一起出发远走了。

方天勇紧皱着眉头紧走了几步，又走回到了燕子的面前，拉起她的双手紧握着，久久不愿意放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