楔子 不眠之夜

楔子 不眠之夜

一只硕大的蚊子，振颤着翅膀，忍着满腹的肌饿，“嗡嗡”的盘旋在一具充满汗臭味的身体旁，或许是四周此时彼此的昆虫鸣叫声淹没了它的声音，也或许是这具身躯的主人将全部注意力都放在了面前的那张地图上，当它将长长的吸管扎透那有些黝黑的皮肤，伸进美味的肉堆中饱餐畅饮的时候，这个正在遭受攻击的庞然大物，尽然连一丁点的反应都没有。

血液的营养和温暖让这只饿极的蚊子心满意足，它静静的享受着它的美味，享受着重来没有过的美妙，而那空空如也的肚子，只是眨了个眼的功夫，便已被温热的血液填满了大半。

突然，饱餐中的蚊子感觉到了危险，一条“洪流”好死不死的当头滑下，往它身上冲来，顾不上嘴下的美味，蚊子本能的振翅而起，瞬间便脱离了那片危险之地。鼓鼓的肚子已经让它的行动有点吃力，但这个贪婪的家伙依旧不甘心离去，看着“洪流”远去，危险不在，它不由自主兴奋的“嗡嗡”了一声，正准备着发出再一次的袭击，想将已经七分满的肚子填个满当。

一个洪亮的声音响起，来自这个庞然大物，一条粗壮的胳膊如同一根擎天玉柱一般擦着蚊子瘦小的身躯滑过，吓的这个可怜的小东西，再也不敢心存幻想，转眼便消失在了茫茫的黑暗之中。

一直在地图上标标点点的孙浩峰抬起了头，一张国字脸面色严肃，神情凝重，两条浓眉这一刻也同时往中间挤压，显得心事重重，他伸手擦了擦额头上滴下的汗水，摸了摸有点麻痒的脖子，冲着一旁吼道：“武警中队什么时候能赶到？”

“十分钟，武华军中队长刚刚回电，中队已集结完毕，如今正在装领弹药，最迟十分钟后就能赶到！”回答孙浩峰的是定远县刑警大队副大队长周全，周全身体有些削瘦，吸汗性能尚算不错的警服如今早已被汗水湿透，紧紧的裹在他的身上，让他越发显得有些瘦小，不过瘦子都显得很精神，他也不例外，一双眼睛炯炯有神，毫无顾忌的迎上了孙浩峰询问的目光，准确的回答着大队长的每一个问题。

得到回答的孙浩峰满意的点了点头，随即习惯性的抬起左手看了看，手腕上的表，时针和分针，已经接近一个直角，时间，凌晨2点58分，盛夏之际，这应该算得上是一天之中最凉快的时候了。

紧皱的眉头微微松了些，孙浩峰没有再看四周一眼，继续埋下头来看着面前的地图，干净的地图上，如今被铅笔勾勒出一道道孤线，孤线分布四周，隐隐形成一个圆形。如今在右上角的空白处，又被孙浩峰标上了一个时间，3点10分。

三辆装着车载照明系统的警车散布在远处，白炽的灯光与天空之中的月光交相呼应，稍稍驱散了夜幕，给四周忙碌的条条身影带来了便利，而受益最大的还是孙浩峰，至少明亮的光线，让他可以很清楚的看清楚面前的那张地图。

“刑侦组和各侦察组的位置。”在地图上标完时间的孙浩峰又一次张口问话，这一次他没有抬头，因为他知道周全就在身边，或许是因为弓着腰，低着头的原因，孙浩峰原本暴烈的声音，这一刻倒少了几分怒气，也让一旁的众人微微松了口气。

瘦的跟猴一样的周全这一次没有及时的回答，他偏过头去，冲着旁边的一辆通讯车吼道：“各小组位置！”

通讯车里忙碌了起来，其实车里的三名警员一刻也没有停止过，随着副大队长的询问声，其中一个汗流夹背的家伙迅速的调大了电台对讲的音量，随着车顶摇晃的通讯天线，车内“滋拉”不断的电流声里，传来了几个急促的声音：“1号，1号，10号已到达指定位置，正在布防。”

“11号就位”

“12号就位”

……

接连不断的就位声从车里传来，伴随着的，则是孙大队长不断在地图上划拉的铅笔，那道道孤线，这时终于快要连接在一起，这是一个包围圈，如今已经快要合围。但铅笔却在这个缺口处停了下来，在缺口后面的一道弧线上，清晰的标着2个字，“3号”。

随即孙浩峰猛然抬起了头，汗淋淋的脸上一双瞪大的眼睛，显得格外的吓人：“3号在哪里，告诉我3号的位置。”

一旁，正在指挥现场的周全被猛然拔高了几度的暴怒声吓了一跳，他三步并着两步，重新靠近通讯车，对着有些愣神的警员冷静说道：“联络3号，让他们报告位置。”

大队长的再次暴喝显然让他们吓慌了神，而副大队长沉稳的声音，又让他们还了魂，于是他们又手脚麻利的重新调整了一下频率，确认无误后对着话筒问道：“3号，3号，这里是01，报告位置，报告你们的位置。”

声音早已调大的电台中，没有任何的回音，如同一潭死水，车里的警员，又不甘心的再问了一次，同样的没有声音。

“嘭”的一声巨响响起，忙碌的四周顿时安静了下来，正在十几辆警车后面整理装备的三四十名刑侦队员、派出所干警，立即拼住了呼吸看向暴怒的孙大队长，刚刚有点放松下去的心，明显又提到了嗓子眼，他们看的有些胆颤心惊，尤其是他们隐隐看到，放着地图的警车前车盖被孙浩峰一拳头砸出一个凹坑，更是没有了出声的勇气。

四周的虫鸣声还在不断的响起，但每个人都感觉静的可怕，周全也不例外，但能当上副大队长，心理素质自然要比其他人好的多，他迅速的对着车内再次发呆的警员说道：“继续联系。”

于是通讯警员的声音又一次响起，只不过听起来已经有点别扭。

孙浩峰舍弃了他面前的地图，伸手将铅笔插进口袋，大步流星的走到通讯车前，隔着几步远的距离他便冲着通讯警员手中拿的对话机吼道：“刘远顺，别跟老子装聋作哑，你他妈的想死我不拦你，但你回头看看身边，看看那四张熟悉的脸，是不是要等到那些兄弟死光了，你才会觉得心里爽快一点！”

周全慌里慌张的回顾了一眼四周，急忙扯了扯大队长的衣角，大队长今天这是怎么了，神情、动作、语气都变得像另外一个人！刑警队员们的士气本来就已经很低落了，各区赶来的片警更是心中恍恍，这个时候孙大队长不给他们打气，反倒是还在火上烧油，再这样下去围捕工作还怎么进行。

周全的提醒动作没有想到丝毫的作用，孙浩峰看也不看四周众人一眼，一把接过话筒，便继续吼道：“刘远顺，我知道你能打，你是我们定远刑警大队的招牌啊，876王牌师转业的侦察营排长，全国赫赫有名的铁军培养出来的精锐，是一个连市局都时刻惦记着想要抽调过去的人才，但你他妈的瞪大了眼睛看清楚，你这次碰到的是什么样的对手，那他妈的是个比你还要疯的疯子。”

扯开了喉咙的孙浩峰失去了刚刚的镇定，也失去了以往的风度，扯开警服上端的钮扣，孙浩峰的声音再一次响起：“十五分钟的时间，从刑警大队一楼到五楼，四五十个房间，五个审讯室，四个犯罪嫌疑人有三人被杀死在审讯室，十二名值班队员被击昏，每一个房间都遭受到了袭击，连地下室负责供电的老王都被打晕了，换成是你，你他妈的能做到吗？”

“敢一个人杀进刑警队大楼，敢在十几把枪下杀人的疯子，你解决的了？你他妈的想死不要紧，但你别带着身边的兄弟一起去死，妻儿老小，爹娘老子的还在等他们回家！”

通讯车的电台里，终于响起了一个沉闷的声音，声音不高，显的很平淡，语速也不快，表示很冷静，但缓慢中透出着一股坚定，平静中却潜藏着一丝严厉。

“王翔，你带着他们三个回到3组预定的位置，每隔五分钟向01报告一下情况，从现在开始，听从01指挥，3组暂时由你负责。”刘远顺的话很明显不是对着孙浩峰说的，但从电台中传来的声音，很明显的告诉了孙浩峰答案，有那么0.8秒时间的愣神，反应过来的孙浩峰狠狠的将对话机扔了出去，同时嘴里蹦出一个冰冷的声音，“刘远顺，回来老子撤了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