番外三 陆蕴轩（下）

“八嘎，是手榴弹，大家快卧倒！”山田看到陆蕴轩向自己丢过来一个圆柱形的物体，下意识的向一边闪了闪，定眼一看这才看清那个圆柱形物体居然是个“哧溜溜”冒着白烟，引线已被点燃的手榴弹，顿时吓得魂不附体，用日语高喊了一嗓子，就率先向远离手榴弹的一边扑倒在地，双手抱头，瑟瑟发抖。

其他日本兵也是纷纷作鸟兽散，在爆炸之前尽量就地卧倒，压低身形。但不等他们卧倒就位，“轰”得一声，那颗手榴弹就在他们那群人的正中爆炸了，巨大的爆炸声之中沙石四起，爆炸产生了大量的白色烟雾，将五名日本兵笼罩其中。

趁着爆炸产生大量烟雾的空当，陆蕴轩从地上一跃而起，好似一头飞奔的猎豹一般，三两步就冲到了被日军步枪打伤的昭娣身边，只见少女星目微闭，气息微弱，脸色也是一阵惨白，陆蕴轩顾不得许多，抱起昭娣，一闪身就躲入了那间泥胚房里，砰地一声将木门死死的关上，等到了屋里，将昭娣放到了她的那张小木床上，这才发现自己的双手上满是鲜血，小姑娘后背上的枪伤不轻，那件灰色布褂子的后背已经被鲜血染红了。

“昭娣，昭娣你醒醒，你一定要挺住啊！叔叔还要带你们姐弟去济南看趵突泉，去上海看黄浦江呢！你不能睡着啊！”陆蕴轩看到昭娣因为失血过多而气息微弱，昏迷不醒，他是真急了。

“叔叔，姐姐她身上全都是血，呜呜——”虎头看到自己相依为命的姐姐身受重伤，后背上都是血，当即吓得哭了起来。

“别担心，你姐姐不会有事的。”陆蕴轩只能宽慰他道。

而此时屋外经历了手榴弹爆炸的山田等日军陆续从地上爬了起来，都落了一身的沙石泥土，活动了一下手脚，居然欣喜的发现自己统统都是毫发无损。原来陆蕴轩投掷的根本不是什么手榴弹，而只是一枚地下联络站的特务在摆脱追兵追捕过程中用来隐藏身形，或者在执行任务时声东击西故意制造混乱的可以发出巨大爆炸声和大量烟雾的烟雾弹而已。根本没有杀伤能力，所以虽然那五名日本兵被这枚“假手雷”吓掉了半条命，但没人都是毫发无损。反倒是陆蕴轩趁着他们惊慌失措的空当，救起了中枪倒地的昭娣，闪身冲入了屋子里，跟他们对峙起来。

“山田少尉，这个支那间谍狡猾无比，我们需要发射信号弹呼叫支援吗？”一名日本兵显然对于这个神出鬼没，打法变化多端的中国人有了一丝畏惧的心理。

“八嘎，我们只是抓捕一个小小的支那间谍就死了三名士兵和一条军犬，现在如果呼叫支援，简直就是自取其辱。”山田少尉出言喝斥道，他饶有兴趣的摸了摸自己的小胡子，阴冷的说道：“他们居然躲入到了只有一扇门的屋子里，他们这是自寻死路！”

山田少尉看了一眼院墙角的那一堆一人多高的柴草垛子，一双三角眼里浮现了一丝残忍的红光，他恶狠狠的说道：“给我把那堆柴草堆到屋子门外去，如果他不放下武器出来投降，就放火烧死他们！”

“我的后背好疼，我感觉好困——”昭娣躺在小木床上，迷迷糊糊的说道。

“我知道你很疼，忍耐一下，我给你简单的包扎了一下，等干掉这几个小鬼子我就带你去找大夫。”陆蕴轩宽慰道。

“虎头，虎头你在哪里？”昭娣忽然想起了自己的弟弟，慌乱的呼喊起来。

“姐姐我在这里，你看不到我吗？”虎头连忙伸手握住了昭娣的手，他只看到自己姐姐的那双好看的大眼睛此时显得茫然而无神，愣愣的看着梁子，显然因为失血过多，昭娣的视觉已经模糊了。

“好冷，我感觉好冷，虎头，给我拿一床被子。”昭娣因为失血过多，体温急剧下降，睡在小木床上的昭娣居然冷得瑟瑟发抖。

虎头连忙去一只大木箱子里翻找出了一床破旧的薄被子，里边的棉絮都已经外翻，背面更都是大大小小的窟窿。虎头将被子轻轻的盖在昭娣的身上，但是小姑娘却依旧冷得四肢抽搐。

这时屋外的山田少尉开始趾高气扬的向着屋子里，用蹩脚的中文喊话：“屋子里的支那间谍听着，快快地放下武器，出来投降，不然，统统被火烧死！”

见屋子里边毫无回应，山田少尉不禁勃然大怒，他恶狠狠的说道：“八嘎，敬酒不吃吃花酒（其实是敬酒不吃吃罚酒，但是他中文太差，把罚酒和花酒搞混了。）来人，点火，烧死他们！”

手下的四名日本兵立即用火柴点燃了一大把绕成一团的柴草，像投掷手榴弹一般向着小屋子的窗楞，木门和茅草屋顶投掷过去，天干物燥加上小屋子的茅草屋顶和当天不小的风势，当即一点就燃。火苗“蹭蹭蹭”就窜起了二三十厘米高。

“哪里来的焦糊味？那些日本人走了吗？”昭娣虽然睡在小木床上，但是依然闻到了那刺鼻的烟火味道。

“不，他们还在这里，小日本开始点火烧屋子了。”陆蕴轩从唯一的一个窗户的窗纸的窟窿里向外瞥了一眼，淡然的说道。

“叔叔，我身上好疼，我想我可能——”昭娣感觉到了自己的生命即将终结，忽然拉住了陆蕴轩的手，似乎有什么事要嘱托。

“不，你放心，你会没事的——”陆蕴轩紧紧的握住她的小手，出言宽慰道。

“可是，我感觉好冷，我现在什么也看不到了，我好想要睡觉——”昭娣气息奄奄的说道。

“我会把这些小鬼子都消灭，带你们姐弟出去的，我还要带你们去济南，南京，上海游玩呢！”陆蕴轩眼圈发红，声音略显哽咽。

“叔叔，答应我，帮我好好照顾虎头，我要去见爹爹和娘了——”昭娣用力握了握陆蕴轩的大手，忽然一松手，小手轻轻的从陆蕴轩的手中滑了下去，绵软的垂在了床沿上。

陆蕴轩感觉自己呼吸一窒，愣愣的看着眼前这个如夏花般灿烂的生命在自己眼前消逝，他忽然鼻子一酸，几乎堕下泪来。

“虎头，好好照顾你姐姐，我马上带你们出去！”陆蕴轩举起手中的那把驳壳枪，检查了一下弹夹，发现其中还有六发子弹，陆蕴轩满意的拉了一下枪栓，冷冷的说道：“足够了。”

紧接着小屋的木门忽然“吱呀”一声打了开来，包括山田少尉在内的众人连忙停止放火，纷纷举起手中的枪支，高度防范着随时可能从正门冲出的陆蕴轩。

就在这时忽然从屋子里传出了陆蕴轩那低沉而透着一股子狠劲的声音：“小鬼子，你手里的那把王八壳子手枪不错啊，老子要定了！”

说完，大门另一边的那扇糊着窗纸的木棱窗忽然被人一脚踢飞，随即一个身影好似鬼魅一般从中窜出。

“纳尼？！”山田少尉压根没想到，打开的大门只是陆蕴轩的声东击西之计，他真正却是从这个不大的窗子中一跃而出，不等在场五人反应过来，陆蕴轩人在空中就已经举枪射击，一时之间枪声四起，随即陆蕴轩一个前滚翻稳稳的落地，而院子里则倒下了五具尸体，每人都是一枪直接命中心口，脑门等要害，尤其是山田少尉，脸上中了两枪，一枪从脑门射入，后脑勺射出，另一枪从右眼窝下射入，从左侧太阳穴穿出，整个脑袋已经被贯穿，鲜血伴着脑浆流了一地，死相极惨。

一个小时之后，小木屋不远处的一片草地上，已经悄悄地多出了一个不大的崭新的坟茔。陆蕴轩怀抱着脸上兀自流淌着泪珠的虎头，默默的站在刘昭娣的小小的坟茔前。

陆蕴轩看着手上这个衣衫褴褛的小男孩，看到孤零零躺在这里的昭娣，忽然感到极度的自责。如果自己不出现，这对小姐弟虽然生活艰难，但是依然能够安逸的生活下去。但是自己的到来和这场该死的战争，却让这对小姐弟永远的阴阳两隔了。怀中的虎头这么年幼，就已经失去了太多太多。先是他的父母，现在又是他相依为命的姐姐，他们永远都回不来了，自己又该如何弥补他这份缺失的亲情呢？

陆蕴轩想把他带往济南，交由组织上照顾，但是他也知道自己这批人朝不保夕，随时有暴露的可能。所以他还是打消了这个念头，在逃离日军的封锁圈之后，就进找了一户淳朴而老实的农家，将虎头托付给了一对老实巴交的中年夫妇抚养，虽然虎头失去了太多，但是陆蕴轩衷心的希望他能无忧无虑的开始新的生活。而陆蕴轩自己则也要重新开始属于自己的军人的生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