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四章 平淮南（12）

“朕想取江南土地，孙卿以为如何啊？”石重贵啃了一口猪蹄膀，直截了当地问道，也算是个当头棒喝，一双大眼神光炯炯，神情凶恶，就像要吃人一样。

孙忌倒是不慌不忙，神色自若，笑道：“我大唐尚有精兵三十万，恐怕不能如大晋陛下所愿哪！”

石重贵哈哈一笑，道：“长江以南，你那唐国不过才十余州，哪来的精兵三十万？！孙卿不要说笑了！以朕所知，不算淮南这些个残兵败将，最多也就是个十万出头，是也不是啊？”

孙忌心中打个突，但面上还是风清云淡，道：“就算我朝精甲兵卒只有十余万，然却据有长江天险，长江飞流即下，浩浩荡荡，何止**，江阔浪高，风涛足以覆船，向来刀兵难过，此所谓天堑也，当可敌十万雄师！更有我国国老宋齐丘，智谋宏远，机变如神，比之以前扶救国家的谢安，王猛之辈，也不差分毫，当也可敌十万雄师！”

石重贵扔下猪蹄，哈哈大笑，道：“宋齐丘甚么东西，也敢比谢安，王猛？！就算他宋齐丘有这般本事，奈何朕可不是符坚，风声鹤唳，草木皆兵这样的事情，孙卿以为会发生在大晋雄师身上吗？可笑！可笑！“

石重贵顾左右笑道：“可笑李璟是不见黄河心不死，不见棺材不掉泪，也好！待朕把整人淮南拿下了，割让的可就不止是这十四州了，来啊！把这个巧言令色的伪使给老子赶出去！“

左右武士涌将上来，把孙忌推出帐外，李继勋安排了一个小帐篷，把前后两批共四位南唐正副使者安排在一起，冷笑道：“十万雄师临江，光凭口舌之利就想让俺们退兵，那是做梦！好好想想，想好了再回话，下次再说大话，就割了尔等舌头！“

帐篷之中，李德明急得满头大汗，埋怨孙忌道：“孙仆射凭口舌之利，逞一时之快，甚是无谓！须知晋军雄兵十万，战将千员，比之昔日符坚的杂凑行伍，完全就是不可同日而语！大言炎炎，有害无益！方今圣上遣某等前来，是议和，不是请战！“

孙忌冷冷道：“我朝的大事，却都是坏在尔等这群胆小鬼手里！石晋势大，国家正要振作精神，撑起体面，方才有个善局！一味退让，不正显得人为刀俎 我为鱼肉么？！“

李德明急得脸红脖子粗，高声道：“说大话谁不会啊？！晋军攻城部署已毕，马上便要围攻寿州，刘彦贞，皇甫晖的六万精兵已经全军覆没，淮南肯定是无兵可救寿州了！从江南再派兵来，也是缓不济急！且晋军民下溆州，扬州，泰州，光州等地，长江之险，已与我朝共有，旦夕便可渡江，若不舍得这淮南十四州，便要丢掉整个大唐江山！你说怎么办？！“

孙忌再能言善辩，面对李德明的分析也是一时说不出话来，李德明说的是实话，石重贵目前所要，止是淮南十四州，并没有言明要江南土地，但如果不及早言和，任由石重贵攻下淮南重镇寿州，那么淮南土地实际上已经在石重贵手里，压根就用不着再和唐国谈判，再谈的话，割让土地那就得从淮南十四州以外谈起了！

李德明泪如珠坠，苦口婆心道：“孙仆射忠心，难道李某就是奸臣吗？我国军力如何，孙仆射心里怕是有数罢？比之淮南覆灭这六万精兵如何？弃了淮南，还能保个平安，留下半壁江山，且待将来罢！”

孙忌面如白纸，长叹一声，跌坐在地，流泪道：“某家个人生死早就置之度外，只是烈祖皇帝栉风沐雨，起早贪黑，省吃俭用才打下来这片江山，却被不肖子孙用来资敌买好，某家实在是不甘心哪！”

李德明也是哽咽着说不出话来，倒是一直像只鹌鹑般缩了许久的王崇质说了一句话：“形势比人强哪！”

李德明跺一跺脚，恨声道：“罢！罢！罢！尔等全是骨梗忠臣，不愿忍辱负重，这恶人，便让李某来做罢！”步出帐外，高声叫道：“劳烦将军，大唐使者有话要说！”

李继勋听得有回音了，便将李德明带到御帐，李德明叩拜道：“我大唐皇帝身边，殊少知兵之人，真真不知大朝军力之强盛，请陛下宽限臣数日，便去江南劝吾皇投献江北州郡典藉，臣便奉来也！”

石重贵龙颜大悦，道：“还是李爱卿识时务，会办事，好！好！”当即降诏，准李德明，王崇质二人回金陵奏事，孙忌，钟谟二人留在晋营为质。

金陵皇宫之中，内侍从抖抖索索的李德明手中，取过书信，奉到李璟手中，李璟展开信来，信开头便是大大咧咧的“大晋皇帝问江南唐主好，朕今躬统戎师，龚行讨伐，告于郊庙社稷，询于将相公卿，天诱其衷，国无异论。苟不能恢复内地，申画边疆，便议班旋，真同戏剧，则何以光祖宗之烈，厌士庶之心，匪独违天，兼且咈众。。。。。。”通篇都是耀武扬威，诱逼恐吓，末了还要李璟削去尊号,以臣礼事晋,看得李璟面红耳赤,恼怒不已,一把将书信掷于阶下,高声大叫道:”淮北小丑,欺人太甚!朕虽温厚,却不不容如此欺辱,最多不过就是死社稷罢了！”

一向如同温吞水般的李璟突然雄起，把阶下的李德明吓得不轻，连忙道：“陛下不可！如今晋帝已经言明，只要淮南十四州，此十四州从无天险防护，易攻难守，便与了他又何妨？咱们不还有江南半壁江山么？再去招募精兵强将，慢慢的积蓄财富，将来未必便不能夺回来，现下退让，是为了将来伸张！晋军十万雄师，灭我淮北六万精兵，只在顷刻之间，就算我朝从江南再添援兵，也不过是螳臂当车，不智之极！如果不在此时让步，等晋军拿下淮南十四州，咱们再谈割地，可就要从江南算起了啊！”

李璟越听越怒，无名业火高举三千丈，厉声喝道：“够了！朕派你去淮北，是为我大唐使者，尔今日所为，却像是个晋朝说客，朕厚养你的俸禄，当真是喂了狗了！”

左仆射宋齐丘出列奏道：“启奏陛下，李德明食我朝俸禄，却为北虏张目，可恶至极！此等小人，臣耻与同朝共列，伏乞陛下降旨，将这无耻小人赶出朝堂，以正视听！”

枢密使陈觉出列，道：“古人云，偏信则暗，兼听则明，出使淮北的四人，还有王崇质在朝堂之外听宣，陛下何不宣其上殿，或有所得！”

李璟狠狠瞪了五体投地，浑身发抖的李德明一眼，喝道：“宣王崇质上殿！”

王崇质在内侍引领下，颤颤巍巍地步上殿上，宋齐丘斜眼看了陈觉一眼，陈觉微微一笑，点头回应，两人都是会心一笑。

果然，王崇质所言与李德明完全是南辕北辙，说北虏石重贵粗鲁无文，完全就是个不知书的流氓，一而再再而三地漠视大唐的好意，侮辱大唐皇帝，吹牛说要杀过长江，一统天下，但是就王崇质所见，晋军根本就没有像样的水军，在淝水之上漂浮的，也就是竹排竹屋，在小河里运兵打仗犹可，用在长江则根本不行，一个浪头就渣都不剩了！

宋齐丘趁机添油加醋：“以住陛下称此獠有才，不为已甚，然其人实轻佻，言多过实，今日出使，不忠勤国事也就罢了，还大言炎炎，欺骗圣上，如圣上所说，李德明食我朝俸禄，却犹北虏说客也！”

陈觉马上附和，道：“如此作为，可称国贼！此贼国人皆日可杀也！”

李璟已是怒火冲天，喝道：“如此蠹虫，朕留着何用？来啊，拖出去，斩首暴市！朕与北虏，誓不两立！便发大兵，扫平两淮！“

李德明哀嚎着被武士拖出朝堂，宋齐丘，陈觉皆称皇上圣明，陈觉随后道：“圣上大喜了！“

李璟正余怒未熄，哼一声道：“何喜之有？！“

陈觉道：“鄂州那边来了军报，武昌节度使何敬洙禀报，激战十数日，楚贼王逵不过夺一小寨，鄂州重城，固若金汤！那楚贼王逵北上攻我鄂州时，因借道借粮故，与旧楚岳州团练使潘叔嗣生了龌龃，那潘叔嗣倒是个有心人，惧王逵势大，先隐忍不发，待王逵与我鄂州守军打得难分难解之际，居然起奇兵奔袭朗州，要取王逵的老巢了！那王逵犯我疆土，本来不过就是趋炎附势，贪图封赏，听得老巢有难，马上便退兵回援了，此时此刻，鄂州之围，想来已是解了！“

“啊？有这回事？真是天大的喜事啊！“李璟喜出望外，这一阵子大兵压境，朝堂内外一片的愁云惨雾，不料否极泰来，竟然掉来来天大的一个好消息。

“好！好！这潘叔嗣是甚么。。。。。岳州团练使么？那朕封他做西南面行营都部署！只要打杀了王逵，朕还有封赏！“李璟高兴得说话都打结巴了。

群臣互望一眼，都是摇头，这个皇帝当真轻佻，只顾着给别人封官许愿，那死守鄂州的何敬洙呢？这么快就丢到一边去啦？

李璟突然脸色一顿，望着陈觉道：“那常州润州那边呢？也有好消息吗？“

陈觉脸上一僵，道：“东面嘛，倒还没有消息，不过常州润州，还在我军手里就是了！“

李璟一张脸又垮下来了，道：“诸位爱卿，西面已万事大吉，这东面就没人能跟朕解忧吗？“

宋齐丘道：“陛下勿忧，臣有一员良将，可荐与陛下！“

李璟大喜：“这良将是谁？！国老快快道来！“

宋齐丘不紧不慢道：“臣荐的这员良将，也是名将之后了，是前武昌军节度使柴再用的儿子，现任龙武都虞侯的柴克宏！“

PS！前一章确有重复之处，有读者指出来了，虽非有意，但也万分惭愧！首先会通知编辑删掉，其次为表歉意，这一章不收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