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节

钟云惠离开上官雄的办公室后，并没有立即离开，而是在过道的尽头闪身进了停尸房，然后推开里面的一扇小门走了进去。

“他们没有什么怀疑吧？”漆黑的屋里，传来一个中年男人低沉的声音。

钟云惠只感觉到他正背对着自己坐在小屋的**，看不清他的样子，不过，她也没想看清他的样子，这是梅机关的规矩，不是一条线上的，是不准窥探对方的样子的。她知道对方是配合自己的“鼹鼠”小组成员，这就足够了。

“应该没有，本来军统总部要派人授勋的，可能是因为九江战事在即，他们顾不上。”钟云惠略微停顿了一会，接着说道：“但我能够感觉到，至少目前有三个人对我破获此案心存疑惑。”

“成森、赵传凯和老三？”

钟云惠点了点头：“是的。老三一直负责这个案子，他一定觉得我破的太快太顺了；赵传凯和我都是由总部派来的，估计他是嫉妒我在他前面抢功了；至于成森，他就是个老奸巨猾的老特务，他对什么人都不相信。因此我判断，他们虽然出于各自目的对我对抱有怀疑，但还不至于把我与帝国的特工联系起来。”

中年男人沉思了一会，觉得她的分析不无道理，不过还是慎重地对她进行了提醒：“知道吗，成全你的王祖福不是中国人，而是地地道道的帝国特工，他在江石州已经成功地蛰伏了十年，但为了你，他还是以死效忠了天皇。”

钟云惠显得有些意外：“难怪他死得那么从容。”

“所以，你必须谨慎行事，成为帝国一枚真正的、威力无比的定时炸弹，在帝国最需要的时候，绽放出迷人的樱之花！”他突然站起身来：“帝国对中国的最后一战已经拉开序幕，冈村宁次司令官已经就任十一军总司令，并于今天开始进攻马当要塞。我们的任务，就是探清敌人在九江后方的纵深部署。”

“是！”钟云惠迟疑道：“不过，因为江石州太小，我很难获取军方的重要情报。”

“这个任务由我们鼹鼠小组去完成，你近期的任务，就是配合完成天雷计划。”

“天雷计划？”

“是的，在你身边有张桌子，桌子上有包香烟，里面就是天雷计划的全部内容。”等她伸手摸到桌子上的香烟，并把它放进手包之后，他接着说道：“在此期间，你就不要再来见我，有事我会联系你的。”

钟云惠嘴角微微往上一扬：“没事，上官雄是我在东京医科大学的同学，我来见他很正常。再者，我希望发展他为帝国所用。”

“不行！”

“为什么？”

“你来见他可以，何况你还对成森他们表明过他帮助了你破获王祖福案，但为了你的安全，绝不可以因为发展他而暴露自己的身份，我们冒不起这个险。”

“可我有绝对的把握！”

“因为他爱上了你？”

“恰恰相反。”钟云惠很自信地说道：“在他心里一定对我有种十分美好的向往，但眼里和嘴里却又总在极力抑制和回避这种感情。我觉得至少在我面前，他是极度脆弱的。”

“单凭这点是不够的。”

“他对**似乎也没有什么好感，不管是在支那事变之前或之后，都是一个远离政治的人，何况，他对松本老师也是言听计从，毕恭毕敬的。”

提到松本老师，他知道钟云惠指的是松本也夫，名义上是东京医科大学的教授，其真实的身份几乎是和土肥原贤二并驾齐驱的太特务头子。

“那松本为什么不在东京就发展他？”

“放长线钓大鱼。松本老师觉得让他回国之后发展，比在东京发展他更加不会引起中国人的怀疑。当然，为此，松本老师一直在给他洗脑，但却没有明显的倾向性。”

他静默了片刻：“我会向上面报告此事的，但没有得到明确地指示前，你绝对不可以对他采取行动。”

“是。”

钟云惠从停尸间出来，正准备朝医院的大门走去，却发现赵传凯在楼梯上，正准备上二楼。她知道，赵传凯一定是看到自己来医院了，于是跟着进来探消息的，假如听说自己已经离开而他又没看见，说不定又会产生什么新的怀疑，于是赶紧上前了几步：

“哟，这不是赵队长吗，怎么，你也来看病？”

赵传凯定眼一看，还差点没认出来她：“钟组长？都说你穿着军装英姿逼人，没想到这身礼服穿在身上，简直就貌若天仙了，今天赵某真的算是开眼了。”

“那儿不舒服？”钟云惠走到他身边，看他不可置否地望着自己，不禁妩媚一笑：“你可别忘了，我可是东京医科大学高材生！”

赵传凯一拍脑袋：“你看看我这脑筋，真是一见到美女什么都忘了。我呀，没什么毛病，就是来见见……对了，来见见我们共同的同学。”

钟云惠瞪大眼睛看着他：“我们……共同的同学？”

“上官雄呀！”赵传凯朝四周看了看，然后低声对她说道：“怎么，他连王祖福的事都告诉你了，就没把我是他国立北平医科专门学校同学的秘密告诉你？”

“是吗？你也是学医的，还是他同学，怎么没听你提过呀？”

“嗨，我刚才不是说过吗，只要一见到美女呀，我什么都忘了。你想呀，面对你这位绝世的美女时，我怎么会想起那位结结巴巴的同学呢？”

钟云惠“噗嗤”一笑：“那我就不打搅你们了。”

“哎，你……我们不上去一块坐坐？”

钟云惠一边转身一边摇头：“跟他讲多了话，和在刑讯室受刑没有什么区别，你还是独自享受去吧。”

赵传凯笑了笑，随即又突然觉得钟云惠走出来的方向不对：“哎，你不是来见他的吗，怎么……”

钟云惠回眸一笑：“你不知道厕所在那边吗？”

就在这时，医院的外面突然传来震耳欲聋的轰鸣声，他们立即跑步出来，这时看到街头的老百姓都对着天空欢呼起来。赵传凯抬头一看，轻轻地叹了口气：

“唉，是我们的飞机。”

钟云惠一愣：“人家都在欢呼，你怎么在这里叹气呀？”

“飞机是从武汉飞向九江的，这就证明日本鬼子已经开始发动进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