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十二节

上官雄走到那个妇女面前，轻轻喊了句：“大嫂，没事了，你快走吧。”

那妇女似乎没有想到会突然出现一个中国人，她惊魂未定地望着上官雄，再看看倒在血泊里的三个鬼子，吓得连忙往外跑。但她没跑几步又突然停下，然后坐在破门槛上无助地痛哭起来。

“大嫂，”上官雄叫住她，从口袋里掏出两块银元给她：“往乡下逃吧，别在这里呆了。”

她并没有伸手去接银元，而是不停地哭。

“大嫂，你别哭，这是在路边，你的哭声随时都会引来鬼子的。”

妇女立即止住了哭声，但还是不停地抽泣。

“大嫂，我知道，也许你已经无处可逃，可不管逃到哪里，只要没有日本鬼子的地方你就安全了。来，快拿着。”

上官雄抓起她的手，把两块银元放在她的手心。她有点目光呆滞地望了他一眼，然后说道：“往哪里逃呀？我男人因为是个拐子，东洋人来的时候没有来得及逃，我们一家就留下了，现在住在西园里。前几天我男人得了疟疾，被东洋人拉出去活埋了。家里还有一个公公和一个小儿子，我因为长得丑而且年纪也大了，东洋人没有让我去慰安所，每天派我到医院去打扫卫生。这几个东洋人是到医院打预防针的，他们看到我就把我拉了进来……现在他们死了，我要是跑了，我公公和儿子就没……没命了……呜——”

“你家住西园什么地方？等会我去救他们。”其实上官雄并不知道能不能救出那一老一少，但至少目前不能看着这位妇女走投无路。

那妇女一听，猛地下跪给他磕了几个头：“恩人哪，您要是能够救出他们，我全家一辈子都会给你烧高香的。您只要到了西园里就可以看到一个鸦片烟馆，过了鸦片烟馆往右走，那里有个小学，到了学校的门口您再往前数六家，那个最矮的稻草搭起的房子就是我的家。”

上官雄一把把她搀扶起来：“大嫂，你打算往哪里跑，万一救出了他们，也好让他们去找你。”

“现在九江到处是东洋人，我只有往庐山上跑了，听说那里还有我们中国人的军队。”

上官雄遥望了一下远处的庐山：“现在日本鬼子正在进攻庐山，那里也不安全，要不，你往沙河跑，或者跑到岷山去。”

“好，我听恩人的。”

“另外，你看到医院里日本鬼子多吗？”

“前段时间很多，到处都是得了传染病的东洋人，现在好了点，很多人出院了，但每天都有不少的人去打预防针。”

上官雄点了点头：“嗯，大嫂，你快走吧。”

妇女又跪下给他磕了几个头，然后转身消失在残垣断壁之中。

他查看了一个三个鬼子的伤口，都是在颈部被一刀毙命的，他清楚刚才那个人影不仅是中国人，而且还应该是武林高手，既然是这样，那么那条人影看到自己过来后迅速地离开，只能说明一个问题，那人一定是自己认识、却又不想被自己认出来的人。

他立即明白了，那人是毛处长派来的，一是为了监督自己，二也是为了保护自己，或许还有第三，那就是毛处长希望这次能有个双保险。

他低头从三个鬼子身上掏出证件一看，都是日军第二十七师团，他立即换上了一套鬼子的衣服，跟着三三两两的日本鬼子朝医院走去。

上官雄刚刚走出那间破屋，墙背后刚才那个人影又闪了出来。他不是别人，正是早上官雄半天先到九江的卢三江。

这时，一辆卡车从他身边经过，上面已经有很多日本鬼子，而路边懒得走路的日本鬼子相继爬了上去，他也学着他们爬了上去。

“哎，你们是那部分的？”

“第九师团的，你呢？”

“一百零一师团，怎么，你们刚到就染上疟疾了？”

“没有，我们是来打预防针的。”

“哦，那你们什么时候开拔？”

“就这几天吧，哎，好像我们两个师团是一南一北齐头并进呀，到时候看看谁先到武汉。”

“那还用说，一定是我们了！”

上官雄挤在一车日军士兵中一语不发，来到关卡后，守卡的日军看了看带队人的证件：“都是你们部队的吗？我刚才看到有不少人从后面爬上了车。”

坐在驾驶室里的日军官不耐烦地说道：“那你自己把他们拖下来。”

守卡的日军知道，那些爬车的都是不愿走路的士兵，再说这是医院，也不是什么秘密的地方，只是不让中国的老百姓随便出入，自己没有必要为了例行公事地查看证件而去得罪那些即将上前线的大头兵。

他一挥手，卡车顺利通过了。

进的医院后，上官雄看到里面几乎住满了日军士兵，波田支队和一百零六师团的士兵似乎更多些。他立即明白了，日军占领九江后之所以没有立即实施新的作战计划，一是为了集结部队，而更重要的是部队现在正蔓延着传染病。

他在医院四处看了一下，正如刚才那位妇女所说的那样，这里的病人都陆陆续续地出院了，更多的都是来打预防针的，上官雄估计日军将在近期发动进攻。

出了医院后，他又来到刚才那间破屋，发现地下的三具日军的尸体不见了，而他换下的衣服还在，于是又把日军的衣服换下，穿上自己的衣服后，他发现口袋里有张纸条：尽快摸清情况，西园的事别管。

上官雄明白，留字条的人一定会去想办法营救那一老一少的。

等他再次来到路边时，正好碰见正在巡逻的日军摩托车队，他上前去拦下他们：“请带我去特高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