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六十五小说:河山1938/1940 作者:汉阳造 更新时间:2011/9/22 1:49:09 第八节 台儿庄的日军准备撤退,楚芊也准备撤退。 万江已经办完了与五战区的所有物资移交事宜,并联系好了回后方的火车;钱正伦也正式向上级补报了我的案情,鉴于不少人高级将领出面斡旋甚至主动揽责,军法司旋即复电:……查其虽非矫令擅为,然行止亦有失当,着即日归队,并交本部长官严加训诫。 从各种意义上来说,我都已接近自由。 ***** ***** ***** 送楚芊走的时候,她已脱去了军装,变戏法儿般地换回令我魂牵梦绕的一袭蓝色碎花上装,以及一条过膝的墨色褶裙……就仿佛她仍旧是那个爱在沪上街头打发无聊时光的楚芊。然而,我知道,一切都变了,而且变得无可挽回。她早就不是那个连跟同学上街**都拈轻怕重的官家小姐。她亲眼目睹过太多的鲜血与死亡,甚至用她并不坚强的臂膀,托起了一些弥留者对这个世界的最后一缕温情记忆。 我终于可以安安静静地一睹芳泽。 也直到此刻我才弄清楚这一路上与她须臾不离的背包里都藏了些什么:只是这一身衣裳——当日她送我时所穿的,也理应是今日被我送时的妆扮。楚芊啊楚芊,让我怎么说你,让我又何忍说你! 万江坐在车窗后微笑注视着还在站台上的楚芊和我。这趟军列拖曳的车皮绝大多数都是用来转运伤员的铁皮闷罐,只在最后加挂了一节常规车厢,算是给予少数有头脸的乘客的优待。南线日军已经逼近陇海线,没人知道徐州通往后方的铁路运输还能维持多久。 “徐连长!”万江叫我。 “万处长,楚芊一路上还得麻烦您几位给照看着。她一根筋、小孩子心气儿……”我陪着笑回答。“谁说的!我早就不像以前了。”楚芊噘着嘴不以为然。 “呵呵,小伙子,这次见到芊丫头,她确实懂事了很多。也难怪,枪林弹雨里摸爬出来的,任谁都会成熟不少。至于路上,你大可放心,我一直都把她当作自家女儿……”楚芊又想插嘴,被我狠狠瞪了一眼,“让万伯父把话讲完!” 既然他自视为楚芊长辈,我也就顺势改了称呼。 “小徐啊,此来徐州,万某感触良多。这个中国啊,也就指望着你们这一辈年轻人了。我看出来了,这丫头真有朝一日跟了你,也是她的福气。等我回到武汉,就把你们的事情说给世选,将来你们的大事,应也少不了我这个证婚人。”万江镜片后的两眼已经笑眯成了一线。“不过,战场诡谲凶险,你也要多加小心。我与楚芊父亲在后方等着把她完好无缺地交到你手上。” 我并非听不出万江弦外有音。只是楚芊时刻腻歪在我身边,他只得话说半句。 好在我根本来不及云山雾绕。刚才还乱哄哄的伤兵已经全部进了各自的车厢,腰后别着两面小旗的站上人员正从前往后地检查厢门、大声呵斥那些把头手伸出车厢还在与人道别的家伙。 “走吧,要开了。”我催促楚芊上车。她咬着嘴唇,像是在酝酿着某种决定。 突然,她几乎是恶狠狠地抱住了我……不过片刻之后,就重又松开,改成踮起脚、用双臂环勾着我的脖子,把嘴凑至耳边:“记住!死徐渡,我走以后,不许对别的女孩子家动心眼儿,就是丛惠也不行!我没坐上正房前,轮不到你娶小!” 我的天,这种道别的话,全天下也许只有她能想得出来。 ***** ***** ***** 两短一长、响彻云霄的鸣笛之后,军列缓慢、沉重地起步。楚芊把头探出车窗拼命朝我招手,一边不断重复、呼喊着我的名字,就仿佛那是某种最痛彻而简短的誓言。我的头脑中一片空白,只剩下本能地挥手回应,用目光去追随她正在远去的脸庞…… “徐渡……要活着!”这是我能够听清的最后一句话。这时的我,眼泪早已喷涌而出。 楚芊走了。她终于可以回去了,回到本就属于她的世界。我知道后方的人们一定不像歌里唱的那样只是枕戈待旦、苦守佳音,甚至更有可能是口号喊过之后,马照跑、舞照跳……她会怀念战场吗?怀念继续命悬一线的我们,还有他们? 我胡思乱想着,脚下磕磕绊绊。一名正准备撤离的宪兵打我身边经过,用一种友善的目光盯着我看,而我只能装作对他的好奇视若无睹。 伤感这东西实在不可理喻。你越是努力试图压抑它、无视它,它却能弹簧一般被反激得愈为强烈……本以为楚芊的离去,对我会是一种桎梏的解脱,谁知道换来的,却是不折不扣的失魂落魄。 ***** ***** ***** “我们鸥鸟一般挥动臂膀,旁观的面孔,已是无所谓的风景……”很多年之后,当我从一个后辈晚生口中听到这段诗句时,当年徐州送别的那一幕记忆便在刹那之间重回眼前。 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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