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23节 黑帮苦衷

在黑豹的叫吠声中，红缨会水帮老大白水清来到了小别院。

这白水清个子不高，略显肥胖的身躯顶着个浑圆的老袋。如果从面象上看，他不失为象一个弥勒佛一样的憨态可掬，可那双八字眉下面的三角眼里却不时地透出一丝狡黠阴沉的神色，但言谈举止还是让人觉得精气很充足的。

他没有带随从，进得院门跟刘满爹对了一下眼色后，便径直走上右厢房的阁楼上来。余炳光关好院门便缩在楼下，逗玩着黑豹的同时，心情凝重地望着小阁楼，想象着少爷和白师傅的会面场景。

白水清进得门来便对谢鸿儒眉开眼笑地招呼：“哟嗬，少爷驾临县城也不知会你白叔叔一声，莫不是担心我招呼得不好吗？”

谢鸿儒连忙起身相迎：“白叔叔好，我本来只是路过湘潭的，打算办完事就去长沙，不想打扰白叔叔的啦。我每次来这里，您都是刻意款待，哪有担心之说嘛！再说这边的生意都是您苦心操持，我也乐得省心哦！”

“是吗？少爷也对我们水帮的营生那样相信，一点也不怀疑我们水帮有违规、越轨的事吗？”

白水清这样说话倒把谢鸿儒给问住了，他确实不便向这个和父亲一切打天下的叔叔摆少帮主的架，这白水清也是从谢鸿儒懂事起就对他很好的。小时候，经常外出的白水清就时常带上一些外地的小玩意儿和好吃的给他。即使现在，只要谢鸿儒来湘潭，白水清也是尽着他喜欢的事干，对他这个少帮主也是很尊重的。

除了不教他武功，这白水清可以说有什么好物事都会给他。要说到红缨会这几个副帮主，谢鸿儒其实觉得白水清才是最讨他喜欢的。

可白老大即使资格老，如果触犯了帮规也是不行的，父亲和几个分会帮主也不会宽恕他。这次父亲要他顺便查一下白老大的事，他其实并不是很乐意的。

这个时候见到了白老大，看到了他笑态可鞠的神情。谢鸿儒还真不好提起父亲交待的事。他当然要问白老大与驻军和政府的瓜葛，却总想委婉地讲出来更好。

没想到这白老大一上来就直截了当地说出他的心事，反而被搞得他不好怎么问了，只好似问非问地说；“白叔叔觉得我应该怀疑水帮的事吗？”

白水清没有回答他，他倒了一杯茶，微笑地看了一眼谢鸿儒说：“世侄呀，这在县城营生不象是在山寨里那样简单的。他那几个叔叔总认为我在这里逍遥快活，甚至贪谋公款，却不能理会我的苦衷。谢印朝也被他们几个磨坏了耳根，对我这个忠心不二的兄弟也有了嫌疑， 让我很苦恼啊！”

“哦！”谢鸿儒见白老大似有感慨，便也顺势推了一把

说：“看来白叔叔也是有难言之隐呀，不知我可否相问吗？”

“没问题，你是少帮主嘛，将来不还是要靠你支撑我们

红缨会吗！我们这些事你必须知道的！”

“哦，那我愿闻其详！”

“少爷啊，你知道县城的‘圈子会’有多少个‘堂口’

吗？那些小一点的堂口只能算‘圈子会’的一员，而实际的事情他们这些小堂口是没有能力沾边的。

能在县城乃至其他的洲县做得开的话，那就得要有坚强的后盾了。红缨会给了我们水帮武力上的支撑，这只能说明具备了一个先决条件，这个先决条件还只对其他帮会有制约作用。可另外一个因素就更重要了，那就是得有官府强力的支撑，我们道上的人可不能跟警察和军队对着干的。

这生意做得小的话，面临的麻烦事也不会多，只要挂靠一个势力大一点的帮会，打点一些常例孝敬银子就行了。可我们水帮在这里越做生意越大，还有几个小堂口要我们罩着，生意虽红火了可麻烦事也更多了啊。

水帮能在这里混得风生水起，并不完全是红缨会单一的力量。象经营货运；我们也放了货，甚至还直接操作货物的营销，生意才越做越大的。其实我们这样搞也有抢其他 ‘堂口’的饭碗之嫌的，可我们有帮会和政府的支撑，那些小帮会也只能忍气吞声了，甚至还要到我这里来接本该是他们的业务呢。

跟官府打交道也不是件容易的事，这帮官员应付上边的领导和这些民众是很有一套的，都是些廉洁和爱民的模样。可他们也得搞一点‘意思’吧，要不他们当官干什么呢，老话说得好哟，千里为官只求财嘛。

要搞一点‘意思’找什么样的人好呢？我们是他们最好的人选。通过我们帮会的正常生意往来，再通过他们手中的权力干预，很多事就那么做下来了。一般的人是搞不清楚的，那些有可能清楚一点的小帮会也不敢乱讲。

其实有些生意我也是不敢做的，可有了县衙里的操纵，我也不得不做。谢老大未必知道其中的奥秘，即使他来做水帮的生意，那结果也会同我一样的。

石虎伢子呀，违反帮规我大不了回山寨，你父亲也不会恶待我的。可进得了这个‘圈子会’，特别是与政府的官员有了瓜葛，那就不是你想走就能走的事了。更何况你爹老是摧我上缴利润，我看帮会现在的局面，没有水帮的支持红缨会只怕很困难了吧。

特别是那个县长被抓起来了后，我们水帮就麻烦不断了！那些平时跟我们看似很好的‘堂会’在这关键时刻都有意识地躲开，不落井下石就算得上够朋友的了！”

“哦！”谢鸿儒也理解地说：“既然这样，为什么你不跟我爹说清楚呢？我知道，帮会里对您也有点不好的言论哟！”

“唉，这人都是这样，一走下坡路都不会少人推的，我跟你爹一时半会只怕也讲不清楚，没有办法啊！只有自己在这里想对策了。”

现在都是军队在干预县政府的事，我原以为找军队里的人没有什么指望。那个**薛岳杀起人来可不是开玩笑的，杀日本人够狠，杀那些贪官污吏和**员也不含糊，你看这县长不是都给他抓到耒阳去杀了嘛！

我也为着那次跟县长倒卖铁路用的钢材的事牵进去了，有人把他告诉了这里的驻军，没过多久就有一个姓徐的军官找到我这里来了。

“嗯。”谢鸿儒对他点了一下头，知道他说的是徐副官。

我以为这个事情彻底败露了，硬着头皮准备让这些毫不讲情面的军人抓去。没想到这个军官一点也没有为难我，我们不但关系融洽，他还对我保证决不会去查我与县长那些事了。

谢鸿儒听到这些只想笑了，他明白徐副官是指望红缨会帮他们保卫‘卫湘关’，挡住日本人向贵州进犯的目的，能不跟你关系融洽吗！

谢鸿儒插嘴问道：“白叔叔，这个徐副官到底是什么人呀？也是个什么作战参谋吧！”

“徐副官？你见到这个徐长官了？”白水清惊讶地问。

谢鸿儒知道自己说漏了嘴，忙说：“您先说吧！”

“哦，这个徐副官不是管打仗的，他是管情报的。”

谢鸿儒这才明白过来，不禁吐了一口气说：“怪不得呀，我们家的情况以及青龙镇的情况你都详细地告诉他了吧！”

“少爷！”白水清这时脸色很难看了，他懦懦地说：“有些事情……我……”

“白叔叔，我有一点好奇啊！我去衡山劳军的事你是知道的，莲妹子受伤的事你也可能知道，可我跟那个饶少伟将军一道来湘潭县城的事，你又怎么知道呢？，我们一路上并没有停留，饶将军到了湘潭也没有过多的停留便去了株洲呀？。”

白水清又是惊讶地道：“饶将军？什么饶将军？！我不知道呀！”

看着白水清这个样子倒象确实是不知道的，这个事他真的知道也没有必要在他面前这么惺惺作态，谢鸿儒不禁孤疑起来了。

哦，明白了，这个徐副官不是搞情报的吗！肯定是那天晚上他跟饶少伟在望衡亭上谈话时被他们情报部门的眼线盯上了。

也是呀，这一辆军车从外地开过来，下来一将军，又不去当地驻军部队就直接过轮渡回株洲去了，这样的现象是逃不过军队里的探子的。

想到这，谢鸿儒倒吸了口凉气，要是这样分析，那不是同样有人跟踪他和余炳光吗？能从将军的车里下来的人不会被人盯梢吗？

怪不得余炳光那么轻易地就跟这个徐副官接上了头，那有那么巧的事呢，只怕自己从进入湘潭县城起就都被这个徐副官掌握好了。

“不好！”谢鸿儒不由得叫出声来，他的这声叫也把白水清惊了一跳，他连忙问：“世侄为什么这样惊慌呀！”

“没什么！”鸿儒意识到自己的失态，他连忙对白水清说：“白叔叔，我们讲到这吧！哦，您放心，我知道您的苦衷了，我也会在湘潭和你一道把帮会的事情理清楚的，到时我跟您一起去见我爹，好吗？”

“那好吧，我先走，明天再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