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四章（2）

王辉从队中走出来，手上的手枪已经上膛，等周围人还没搞清怎么回事时，他的枪口对向一个罪犯，军士长等人赶紧上去拉他。

“他们在什么地方，说。”王辉的声音不大，但从他的眼神里可以看出他不多的理智在迅速消失。

军士长紧紧朝反方向拉他的食指：“别冲动，他现在已经失去威胁，你是军人，不能虐杀俘虏。”

“辉哥放手，别太冲动。”卫光南一直把他当偶像，现在他着实不希望自己的偶像出任何差错。

“周队长，我知道我不是你的兵，但你今天还有兄弟们都当没看见，就说我王辉战场抗命，让我打回去，军事法庭吃枪子儿我自已一人担着！”王辉姿势没变，看着周凯旋，拉他的人手上丝毫不敢怠慢，罪犯已经面如纸色。

周凯旋走过来，并不像之前的大吼大叫：“把他的枪下了。”

军士长从刚才就一直抓着他的枪，与其说是下，不如说是王辉自动放开。他看着子弹上膛的手枪，心有余悸。

“你现在去，就跟你现在的情况一样，空余一身军皮。你放不下徐青林副队长是因为你舍不得这个整体，他们也是，”他指指身后一群人，“舍小家顾大家，你应该明白这道理，换做是你，你愿意自己的兄弟冒这个险吗？如果你在那归位了，就算徐青林能回来，他不是要愧疚一辈子吗？你好意思让你的战友背负着愧疚苟且偷生一辈子？与其心怀愧疚，不如堂堂正正战死，这是咱们这类人的信条。他不是俘虏，他正在经历另一场战斗！”周凯旋语重心长的说。

“通讯员，情况怎么样了？”周凯旋看通讯员在忙碌。

一个通讯员跑过来，另一个继续监听。

上级指示，原地待命，武警边防九支队即刻赶到，全体作战人员，在九支队长的安排下休整，等待下一步指示。伤员按照当地边防部队的安排进入指定医院接受治疗，切勿延误救治时机，罪犯进入一级监狱，每天必须三名作战人员监护，给予罪犯一定的治疗。”跑过来的通讯员念完手上的一段，紧接着，另一个通讯兵递过一张纸，只递给周凯旋。

周凯旋看看上面的内容，然后收进口袋装好：“大队长命令，今天的事不准对外透露一个字，违反命令者，军法处置。休整期间不准外出，不准接触外界闲杂人等，不准提及战斗及部队相关事宜，就说咱们是狙击小股罪犯。明白没有！”

“是！”队员们立正，包括刚刚差点失去理智的王辉。

警车和救护车的声音传来，武警们已经赶到。

看到红光和蓝光在丛林小道上交替的时候，周凯旋疲倦的说：“先把伤员扶上车，大家按组上车，执行命令吧。”

押着罪犯的队员狠狠的把罪犯揪起来，往拉走徐青林的那条小道上走。

周凯旋看着擦红的天边，忽然感觉从未有的疲倦，他感觉有些站不住，用枪拄着往前走。

“下车，赶紧！”第一辆车到达的时候，一个年轻的中校指挥着车上的兵往下走。他们在眨眼间就列对完毕，最后下来今天到场的唯一的女指挥官，她站稳的时候正是中校说命令的时候。

“任务我就不重复了，在你们的划分范围内，把每一寸角落都给搜干净，包括一只虫子，可疑的不管活的死的都集中在制定区域，救护车轮班在这里等候，见到反抗者，一律击毙。明白没有！”中校的声音严厉至极。

“是！”面前的战士们立正。

“各分队执行任务！”紧接着，一队队的官兵拉向指定区域。

走在队前的是卫光南，他一边盯着王辉别再犯病一边脑袋往声音这边抻，不少人都是这样的动作，他确定自己不是幻听。

第一个认出中校的人是老王，他走在队伍前头。

“队长！”老王激动的喊。

中校猛的回头，他惊愕的看着全副武装被油彩抹的认不出模样的战士，嘴唇有点嗫喏。

“队长！”第一个扑过去的是王辉，他紧紧的拥抱着自己的队长，因为刚才的经历，眼泪再也止不住，他顾不得形象了，直接伏在队长肩头嚎啕大哭。

“我都知道了！”陈风沉重的抱紧他，脸上被痛苦扭曲在一起，其余的队员也相继过来，他们聚在队长身边，好久不见自己的队长，却是在生离的情况下！

周凯旋听到陈风的声音之后加快了脚步，看到一分队的队员们一个个的扑向陈风，他忽然感觉有些失落，有些失职。他痛苦的抿着嘴，他从刚才一直憋到现在，因为徐青林不在，他就是指挥官，他不能像队员们一样任性。看到一分队的队员们沉浸在和陈风重逢的悲喜中，他回头看看前方停下来看向自己的二分队队员，他们的眼神中透出迷茫。

他用拿着头盔的手指指一辆武警客车，意思是上车吧。等队员们有了方向后，他看了一会儿那些挤在一起的队员，拖着步子往自己指的那个方向走去。

陈风透过队员的肩膀看见浑身颓败的周凯旋往下走去，他低垂着头，别人以为他在看路，其实陈风知道他看的不是路，是自己的良心。

陈风让队员们上车休息，然后安抚了一下在担架上被抬着朝救护车走去的欧阳玲，几步跨到周凯旋身边。

“辛苦了！”陈风看到周凯旋脸上也有几道擦伤。

周凯旋抬头，看着几个上车前仍恋恋不舍的看向这里的兵，他知道他们在看什么：“毕竟不是自己带出来的。”

“不是，我们只是太长时间没见，你脸上的伤最好处理一下，卫生员！”陈风朝身后大喊，一会儿一个红肩章的武警背着药箱跑过来。

“不用了。”武警卫生员在半路被叫停，他的目光转向陈风。

陈风知道周凯旋说不用就是不用，他回头对那卫生员挥挥手：“先给那车上的人看看吧，别招惹着他们，火着呢。”

卫生员本来有些不知所措，现在是胆战心惊了，凭他的身手，招惹特战大队的是不想活了。他赶紧跑过去，心想可不能慢待这帮爷爷。

“我对不起你。”周凯旋抿着嘴唇，眉头快拧到一起了。

“在那种情况下谁都会这样。”陈风像兄弟那样搂着他的肩膀，他丝毫没有半点对他的不满。

“可命令是我下达的。”周凯旋挣开，后悔的看着他。

“那种情况我也会那样，别说了，这是老徐的选择。”他眼中闪着悲痛，这里，他俩深知那些人会用什么手段，有多狠毒。

周凯旋和陈风走到公路上，天已经亮了。

九百六十万平方公里，人之间的距离很短也很长，雷震霆沉重的放下话筒，从做完开始他就一直没休息，天擦亮的时候，特战基地又被新一天的晨光照亮，但照不亮这间办公室的人。

“这是冲你来了。”沙发上还坐着一人，他从一开始就把头靠在沙发背上，并不是因为舒服，而是因为愤怒和焦急让自己的头疼，他想借助沙发背上的凉意让自己好受些。

“我知道。”雷震霆看着面前的话筒，嗓音浓重，明显是让火急的。

政委放弃了用外力缓解自己的头疼，他从沙发上站起来，来到雷震霆旁边，手指弹弹被擦得能反射出人影的桌面：“你别发呆啊，你说说下步该怎么营救！”

雷震霆看了他一眼：“只能自己营救了。”他使劲揉揉太阳穴。

政委可气的一摆头：“自己营救？你知道他们是什么团伙吧？你也明白陈风他们那个分队是什么性质吧，自己营救，我看你是疯了，我建议向上级汇报，申请必要的援助。”

雷震霆看着他：“你疯了还是我疯了？我是疯了！什么都上级，等他们下命令估计抢回来的也是徐青林的尸体！”

“那你可想清楚了，这是擅自行动，这是抗命。”政委的语气缓和一些，他提醒雷震霆。

雷震霆站起身，走到一面挂着照片的墙前站住，他看着一分队战士的合影，而这个分队也曾经是雷震霆的分队代号，每一代战士用不凡的能力和平凡的历史维系着这个使命特殊的分队。

“你说我擅自做多少了，不差这一次了。”雷震霆看着最近的一张照片，上面徐青林和陈风搂着肩，被陈风勒的脸笑的有些不自在。

“可这次是……”政委来到他身边，看了眼墙上的照片，“能让你上法庭了。”

“我从来不是贪生怕死之辈。”雷震霆义正言辞。

政委头大了，他解释道：“我不是这个意思，你知道这几个人的性质。一分队，从一开始就没有档案，编外分队，专门执行秘密任务、特殊行动。应变能力最高，军区档案上代号是‘0’，他们从进了这个大院就注定无名，我的意思是，这次行动很容易让这个0行动组暴露。你别忘了你身上的担子有多重，这很可能是他们的一个连环计，最终目的是把你先整下去。”

“那就看着我的兵被折磨！”雷震霆瞪他一眼，“干！”

政委晃晃头，他示意雷震霆从长计议：“老雷，我直说，个人生死、国家安危利益，这个时候我们必须好好衡量。一分队已经存在这么多年了，不能因为我们的冲动让它在你我手中消失。老雷，你也知道，敌特的一次破坏行动可以造成的损失有多大，如果你这时组织救援，势必会将这个分队的消息走漏，你心里明白，现在我们在明处！”

“那就看着他被折磨到最后一口气！”雷震霆怒火外露

雷震霆使劲吸一口气，他明白政委的意思，如果组织特战队员救援，势必会扩大影响，本来这次任务就是绝密的，如果把秘密的声音弄的太大，纸是包不住火的。

“记得他们的宣言吗？祖国利益，首当其冲！”政委的眼睛蒙上悲痛，“如果在这两者之间选，他们会选择使命。”

“一分队，任务只有胜利，敌人能带走的，只有他们的尸体，敌人能知道的，只有他们的死讯！”雷震霆自言自语，他闭上眼睛，这是他入队的宣言，张开眼睛的时候看着墙上每张一分队新老队员的合影，往日犹在目，只是物是人非。

“但我们不会扔下自己的兄弟！”政委忽然说。

“不是不救人，是慎重救人。我和他们联系一下。”政委抿紧嘴唇，老谋深算的算计。

雷震霆明白他的意思：“我想过，这对他们不公平。”

“只有这个办法了，其它的办法就相当于通告天下了。”政委摇摇头。

如果不成功，也就意味着大家在一起战死。

如果不成功，他们会销毁一切一分队队员出任务的痕迹。这是国家利益，大局利益，作为军人，都不能从私心出发，既然选择了不抛弃，那么即使有最后一丝机会也就不放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