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六章（2）

雷震霆被扑倒在地，于晴扑过去的时候胸口绽放出一道血花，迸出的血溅到欧怀南脸上。她的头往后一仰，跌落在雷震霆身上。

“狙击手！”程建国第一时间反应过来，拿起枪冲估算的方向打出一匣子弹。

整整一个排的战士挡住雷震霆他们，同时举枪射击。对方没有再射击，那里的山林好像什么也没发生过。狙击手们的弹道呼啸着飞过去，惊起的只有一群群受惊的鸟。

“于晴！”雷震霆身上已被于晴的血染透。

“卫生员！”陈风嗓子几乎要喊哑了，他扒拉开人群冲过去。

程建国马上命令重新战斗。

周围的声音逐渐变小，于晴感觉周身冰冷刺骨，视线也逐渐模糊，嘴里溢出咸腥，她感觉到自己被抱起，然后，陈风的脸出现在面前，那么模糊，那么熟悉。

“于晴，撑住，马上就没事了。”雷震霆看着于晴胸口不断溢出的鲜血。卫生员拿着止血纱布强压住伤口，身边已经扔掉好几块染红的纱布。

“大队长……”于晴看向周围。

“我在这，于晴，我没事……”雷震霆急的脸通红，他紧紧抓住于晴的手。

看到大队长没事，于晴心安了，紧绷的身体放松，嘴角笑笑。

陈风扒拉开人群，冲过来跪倒在于晴身边。

“陈队长，”看到陈风也安然无恙，她彻底放心了，“都没事。”

“叫我陈风，于晴——”卫生员又扔掉一块纱布，头上渗出豆大的汗珠，陈风抓紧于晴的胳膊，“我是陈风，那个混蛋陈风，那个你拿命换来的陈风，我没失忆！你听着，我没失忆！”

于晴本来黯淡下去的眼神重新撑起，她感觉自己被放上担架。

费劲的抬起手，陈风颤抖的抓住，于晴眼中闪着泪花，她颤悠悠的手抚过陈风的脸庞，一滴泪滑落，眼中闪着释然和欣喜，嘴角艰难的挑起一个微笑，无奈却又知足，让陈风一辈子也忘不了。

“带郭啸江回家。”她没忘了刚走不久的人。

“你撑住，撑住我就告诉你。”陈风摸着于晴的头，他紧紧抓住于晴的手。

“首长请撤离！”于晴听到这个声音后彻底失去知觉。

陈风看着于晴脸色苍白的躺在担架床上，氧气罩着她的脸，毫无生气。

医务兵在一旁量血压打强心剂。

“于晴，我错了，你别这么惩罚我。”陈风跪倒在于晴床边，身边的黄烈都拖不起他。

陈风紧紧抓住于晴的手，感觉到的是令他胆颤的寒冷和无力。

忽然，于晴口袋掉出一张照片。他捡起翻起来，是她和陈风的合影，穿的便服。看到这，陈风发出一声撕心裂肺的哭喊，他感觉整个世界塌陷了。黄烈政委也不拦着他了，他背过头。

医院本来就因为刚刚老王忙的一团，这回又运来一个，护士端着盘子满楼道跑，不时推开一个不是病人不是医生的人。

陈风跟着车一直往前走，在手术室外面，他被黄烈和不知何时出现的程建国强行拉下，陈风像疯了一样，几个人都拉不住他。最后，黄烈上来一肘子打在陈风后脖子上，趁这个时候，程建国把他摁倒在地上，另外一个兵也把他压住。

被制服的陈风腾出一只手伸向关上的手术室门口，眼泪汹涌而出。

“你别撒野了！”黄烈他们不敢让他现在起来，他还能感觉陈风身上不时爆发出的力道，生怕摁不住这小子下一步会发生什么。

“于晴……”陈风的嘶吼变成啜泣，在楼道另一头，不少人在围观，其中还有人指指点点。

感到陈风不再反抗，黄烈示意程建国把他扶起来，他不管周围人怎么看，一把抓住陈风的衣领子，让他站的直些。

一个医生忽然从手术室冲出来，白大褂上沾着血，他拉下口罩：“血浆现在医院只有两袋，你们送来的人太多，必须马上通知总院调。”

随即赶来的欧怀南听到这话马上往回跑。

“抽我们的！”进来的战士们不约而同的喊，为首的几个撸起袖子。

护士看他们一眼，医生摘下口罩：“他们的血型一样，抽吧。”马上护士把他们带走抽血。

看到医生身上的血，陈风挣开黄烈等人，上去问：“医生，她怎么样了？”

“我们尽力。”医生看看陈风红肿发狂的眼和不整的军装。

“你说她怎么样！”陈风彻底失去理智了，他抓住医生的领子，力道能把医生拎起来。

医生看着他，并没有被他吓着，倒是程建国，上去试图掰开陈风的手指，可对方的手指几乎是钳子。

医生抓住自己的衣领，不知是为了让自己呼吸顺畅些还是为了说话，他的脸有些发红，声音没有一丝慌张：“子弹打中心脏，我们正在抢救！”

“救活她。”陈风声音不大，但眼中的疯狂足以吓到人。

医生看着他，并不反抗，他淡淡的说：“请你放开，我会尽最大努力。”

陈风松开一只手，程建国刚要松口气，以为他要放开，黄烈暗觉不好，冲上去想阻止，可他还是晚了一步。

陈风用一种看不清的速度抽出身边程建国的手枪，将枪口抵在医生下巴上：“我要你救活她。”他已经近乎疯狂，一只手打开保险子弹推上膛。

“陈风，那是实弹！”程建国站在原地，进也不是退也不是，伸出的一只手悬在半空，他小心的提醒陈风，眼死死的盯着枪，生怕走火。一个护士直接在一旁被吓的靠在墙上。

医生依旧平静，他眼神里透出一种威严。

“放下枪，想要我救活她就让我进去手术。”医生看一眼抵住自己下巴的枪。

陈风手上紧了紧，枪抵的更狠：“给我保证，救活她！”

医生看着他，不说话。

黄烈掏出配枪，指着陈风：“陈风，你别逼我下手！”

程建国这次是真不知道怎么办了，他看看黄烈看看陈风。

黄烈子弹上膛，只要开枪，他绝不会打偏。

一个人出现在黄烈身边，摁下他的枪口。

黄烈看看来人，是雷震霆，他低头示意一下，眼没离开陈风半寸。

雷震霆走上前，对陈风说：“放下枪。”声音很低，但充满强势和怒火。

陈风手上的枪发抖，他啜泣起来，黄烈冲程建国使了个眼神，两人一起冲上去抢下他手上的枪，第二次，陈风又被摁在地上。

雷震霆身上还沾着于晴的血，他冷眼看着陈风狼狈的样子。

“雷震霆！看好你的兵！”医生冲雷震霆大吼。

“是。”雷震霆充满愧疚的敬礼，黄烈愣了一下，看到医生整理自己衣领的时候，发现对方是个中将。

医生看一眼陈风，护士提着血浆正好过来，医生没时间跟他计较，撂下一句“给他打针镇静剂。”就进手术室。

雷震霆让程建国和黄烈把他拎起来，两人像绑人似的把他从地上拉起来，生怕这次这小子又不能控制自己，都卯足了劲。

看着陈风哭肿的眼，他不免一阵难过。他拿过程建国的配枪，现在被程建国拿在手上，他把一发子弹从枪膛退出，子弹亮晃晃的闪着寒光，他把枪举到陈风面前：“你用这把枪对的医生？”

陈风不否认，他看着雷震霆，整个人被黄烈和程建国紧紧绑住。

忽然，雷震霆一个枪把子狠劲的敲在陈风脑袋上，都是练过的人，雷震霆这下绝对不轻。顿时，陈风身上松了一下，紧接着，头上流下一行血划过脸颊。

护士拿着端着镇静剂的盘子在一旁不知如何是好。

“放开他，”雷震霆眼睛几乎在喷火，“让我看看这个土匪和暴徒。”

黄烈和程建国放开，陈风没有反抗，似乎刚刚雷震霆那一下很有用，他看向大队长，随后又看向“手术中”的牌子，脸上写着绝望。

我曾经给你的也是这样的绝望吧？现在你全数还给我。却不知，我远没有承受这些的准备。

几个人就这么呆呆的站了半个钟头，陈风头上的血干了，也不流了。空气好像凝固在这一刻。

“关起来。”许久之后，雷震霆打破这种宁静。

“关哪儿？”黄烈有些难办。

“找个地儿！我就不信连个关人的地方都没有。”雷震霆咆哮起来，一个路过的医生都不敢靠近。

黄烈并不是找不到关人的地儿，是不想把陈风关在一个不知道于晴消息的地方，欧怀南此时回来了，带了两个卫生兵，手里提着一个便携式冷藏箱，里面应该是血浆。

“这是怎么了？根据于晴的血型从武警找人抽的。”看到面前这一幕，欧怀南不解的问，他让卫生兵赶紧把血浆送进去。

程建国小声的把事情大概叙述给他听，他看看几乎灵魂出窍的陈风，趴在程建国耳边说了几句，然后程建国一路小跑下楼。

“我去让他准备关人的地方，老雷，大家先坐下。现在只能等。”欧怀南老练的说，他把雷震霆让到凳子旁，然后让黄烈坐到旁边。

陈风依旧站着。

“你还想干什么？”雷震霆看陈风算是不识抬举了，说话间就要站起来。

欧怀南把他摁回去：“好了，老哥，你这脾气早就该改改了，那小子跟你年轻时一个脾气， ”他看向陈风，“那陈风啊，你就这么站着，你头上的伤就那么挂着，等一会儿于晴出来看你那样，让她再为你着急。”

陈风好像没听见，他走到手术室门边，黄烈条件反射似的站起来，让他放心的是陈风没做出过格的事，陈风靠在门边，身子缓缓的坐下。他把头垂在胸前，好像中枪的是他。

手术室门开了，出来的是那两个卫生兵，看到陈风的样子，在门边就说：“正在抢救。”

欧怀南对其中一人说：“你给雷队长找身衣服换上。”

雷震霆看着身上已经凝固干燥的血迹，他沉重的一叹气，要不是于晴，他现在早就归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