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仙儿能打架，这是毋庸置疑的，更可贵的是她在哪都能打，不受天气和地理条件的限制。晋绥军的士兵，多半是老乡套老乡的关系，倘若一个处理不好，便极易引起大规模地哗变。

但仙儿不管这个，“你想哗变，你想闹事？行！没问题，只要你能打过俺！”因此有了仙儿在，这几百逃兵全都老实了，不夹着尾巴做人真是不行，那女人一旦发起疯，她的拳头可真不是吃素的。所以说，一连这次执行的特殊任务，要比往常任何时期都顺利，简直是不费吹灰之力。

然而，更为出乎意料的事情还在后面。就在众人押解俘虏赶往杨村的时候，仙儿突然消失了，究竟去了哪里，连安静也不清楚。

“不会是……当逃兵了吧？”接到消息后，李国光没了主意。现在这年头、这世道，什么稀奇古怪的事情都有，人在战场上只要头脑一热，什么冲动都有可能做出。尤其这个仙儿，那更是爆发异常的高手，一眼瞧不见，就能给你整得手忙脚乱叫苦不迭。

“我看不会”萧汉连想都没想，便一口否决了大家的担心。“这四面都是鬼子，他一个娘们家家往哪逃？所以我猜，她肯定是搞枪去了，这娘们，那性子野得你都不敢想。”

一个人就敢去搞枪？你也太不把小鬼子当人看了吧？想到这里，李国光的脸马上就抽抽上了。日本的“勇”师团，即日军常备师团中的第二师团，又被称之为仙台师团，是“九.一八”事变的主力。其战斗力甭说**军，就连素称“骁勇”的八路，那也是望尘莫及的。要不人家一个大队，为什么敢向八路军和晋绥军同时发起进攻？

八路和晋绥军那几千个老爷们都在拼命地避其锋芒，一个老娘们却连眼都不眨就压了上去，这已经不是一般的敢干了，胆大得出奇冒泡。

“仙儿，你太淘气了。” 这是李国光给她下的评语，很中肯，很生动。“你在战场上乱跑这件事，咱还没解决呢！现在可到好，又给我起幺蛾子了！”摇摇头，李国光不得不撒出手下，赶紧出去找仙儿，并命令不管发生什么情况，必须活要见人，死要见尸。

马家集，日军“淀”师团先遣支队队部……

留声机中传出悠扬的乐曲，那是帕赫贝尔的名曲。大队长香川中佐轻柔地闭着双目，伴随着曲调的抑扬顿挫，去用心虚构着头脑中的蓝天、白云、绿地、山川……

一旁的副手井上少佐，正手持着电文，不安地走来走去。

“井上君，如此有感召力的音乐，难道还不能让你安静下来么？”香川神定气闲地问道。

“阁下，勇师团的池田大队长已经再三催处，说他们遭遇到八路的伏击，恳请我们给予有效地支援。”

淡淡一笑，香川拍着大腿，不情不愿地关闭了旋钮。默默点上一根香烟后，他推推鼻上的眼镜，开始了吞云吐雾。很显然，对于池田大队的请求，他根本就是置若罔闻。

“阁下……”井上束手无策了，他不是第一次看到上司这般冷静，当然，也绝不会是最后一次。

“井上君，你喜欢帕赫贝尔的音乐么？”悄然站起身，香川擎着手臂，迈动着稳健的步伐，仍在回味中自我陶醉，“他的音乐可以让你找到自我，充分体会到什么叫做生活。哦嘞？你千万不要反驳，因为这个世界已经太血腥了，你就让我在满眼的血腥中，找寻到一块醒目的绿地吧……”

你倒是找到绿地了，可池田那边怎么办？被八路干掉，给你的绿地施肥？

“阁下的高雅，鄙人万分敬佩，可是……一旦池田有什么闪失，我们也逃不过被追究责任的下场，除非……您能给华北方面军一个合理解释。”最后一句话，井上将语气咬得极重，这也充分暴露了他的意图：只要能给上司一个合理台阶，至于救不救池田，呵呵！那就无所谓了。

“我们是奉命留守的后勤保障部队，井上君，你一定要牢记这一点。”香川不露声色地说道，“池田大队很重要，后勤物资更重要，如果为了那个关东农民而丢掉后勤，井上君，你去问问华北方面军司令部，是不是可以免去对我们的责罚？”

“这当然不行，所以才请您想想办法，不然以后，咱们这生意就没法做了。”由此看来，井上还真就如此咨询过。

挠挠头，香川显得很为难，稍加犹豫片刻，迟疑道：“那就派个中队过去吧，井上君，你要提醒他们，无谓的牺牲不要付出，不合理的战斗不要参加，穷途的敌军不要追击。”

“哈伊！”

“我们是来做生意的，不是来搞破坏的，如果把整个曹县打成一锅粥，那生意还怎么做？中国人哪还有钱买我们的东西？”言到此处，香川苦笑着摇摇头，“这些做人的道理，池田那个关东农民又怎会理解？他只会搞破坏，哪能体会到帝国若想在支那站稳脚跟，就必须要依靠经济？唉！”他感觉自己很委屈，有一种曲高和寡无处觅知音的感觉。更为甚者，他认为同那关东农民做邻居，简直就是在侮辱自己的高贵身份。

岂知，身陷险地中的池田，也恰恰是这么想的。

“巴嘎！”一捶掩体，看看头顶呼啸而过曳光弹，池田对传令兵气急败坏地喊道：“那个大阪的商贩，就给我派来一个班的援兵？”

“阁下，香川大队长说，是派了一个中队……”

“为什么就剩下几个人了？”

“不知道……”传令兵无奈地摇摇头，“这一个班，还是我们的警戒部队在无意中发现的……”

“什么意思？什么叫做无意？”

“哦！他们一直在战场外转来转去，要不是钢盔反射了月光，我们几乎就把他们当成八路来歼灭了。”

也就是说，香川给池田派了一个班的“俘虏”。

然而，令池田快要发疯的问题还远远不止这些。经过对“俘虏班”地审讯，池田发现：香川的的确确是派来一个中队，可不知怎么着，这支中队跑着跑着，人却越来越少，据说是因为地形不熟，大部分人都掉队了，假如不出意外，这些人可能还在山沟里转悠着，并尽一切可能来“努力”归队。不过令人沮丧的是，直到战斗结束，八路乖乖撤走，这批人也没有露面，弄得池田还以为他们被对手给消灭了。事后一经调查，日本军方突然惊奇地发现：原来他们还健在，只不过就是离战场远了些，而且是要多远有多远。至于为什么只转山沟不参战，这些人的理由是：天黑，迷路，崴了脚。

摇摇头，捶捶胸口，池田竭力平静了下来。他并非不想生气，而是实在不知该如何生气了。跟“淀”师团这支窝囊废部队打交道，必须要有个心理准备，无论你怎么骂，怎么吵，他们就是不急不躁，一脸笑容来应承你，然后跟你讨价还价，末了还要感谢您大驾光临，殷切期盼您能够下次惠顾——典型一副小商小贩的丑恶嘴脸。

打仗不忘做生意，这是“淀”师团的金字招牌，不管换谁来当师团长，这金字招牌始终都没改换过。别人来中国是为了打仗，可“淀”师团呢？他们是在保住小命的前提下，给自己弄点额外“补贴”什么的。既然想要“补贴”，那就得和气生财，对同行要客气，对睦邻要友好，只要能发财，就算被同僚骂上那么几句……呵呵！无所谓了，大不了等你成为我的雇员后，再骂回来便是。

因此，面对这样一支神奇的部队，池田感到自己真是生不如死了。可怜那堂堂威武的皇军，怎就多出了这样一个怪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