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仙儿回身瞧了瞧，黑咕隆咚的，除了地上躺着的俘虏，没发现任何熟悉的身影。“唉！俺咋总疑神疑鬼呢？或许是离家太久了，心里惦记爹，这才产生了幻觉。”摇摇头，仙儿打住了胡思乱想。

可不想归不想，你就不能顺便挪挪步，走到井边往里瞧瞧？

此地凶险不可久留，既然占了便宜，那就赶紧趁乱开溜吧？一旦鬼子的援兵赶到，纵然有“吉祥的小物件”护体，这艺高人胆大的苏女侠，恐怕也难逃羽化飞升的下场了。

溜吧，赶快溜，好汉不吃眼前亏，好女不与男人斗。

离开太平镇后，仙儿拐了个小弯，摸到郊外的关帝庙，叫醒了正在熟睡中的老孙。

“仙儿！哪有你这么做姑娘的？黑灯瞎火敲鳏夫门，能嫁出去那就怪了！”不情不愿地打开山门，睡眼惺忪的老孙，忍不住发起了牢骚。

“老舅，这个给俺爹送去，”解下背后的面口袋，仙儿千叮咛万嘱咐，“不许偷懒，一定要快，俺爹可不比你，一块玉米饼子能顶三天。”

“还记仇呢这是……”撇撇嘴，正准备接过口粮，可就在这时，他突然发现扁担上还拴着几个物件，“啥东西？哼哼唧唧的。”

老头听不懂日语。

“畜生。”

“哦……又改做屠户了，嗯！这样也不错，逢年过节还能捞点油水……”

你就说他这眼神吧……

“哎？不对呀？”那非猪非羊的模糊影子，令老孙起了疑心，直觉告诉他，这恐怕不是一般的畜生。“鬼子！”点亮马灯后，孙老头结结实实吓了一大跳，扁担首尾各挂两个，栓得那叫一个结实，痛得小鬼子死去活来，不停地扭曲着面目。“仙儿，你咋把这东西弄来了？”

“做个见证，省得‘四眼’不相信俺是从鬼子手里搞的枪。”

“哦……闹了半天，是搞了小鬼子，嗯！你瞧鬼子这个头，四个加一起，才够上一头猪的分量，怪不得我会走眼呢，呵呵！不过搞就搞吧，反正这东西是越少越好。”捋捋山羊胡，正打算夸上几句，不料一看仙儿的枪，立刻又想起了什么，“仙儿，你犯啥事了，八路咋会到处找你呢？”

这是一个没法正面回答的问题，做贼心虚的仙儿，只好避重就轻应付了一下。谎话撒得很有水平，逻辑清晰，脉络连贯，号称能掐会算的老孙，也被她唬得一愣一愣的。

不管怎么说，老孙的问题是解决了，可八路呢？八路那边她又该如何说辞？

回到杨村后，仙儿把鬼子往地上一丢，拍拍背后的枪，理直气壮地问道：“俺自己搞的枪，你们说这该咋算吧？”

李国光也没功夫跟她扯皮了，盯着地上那几个俘虏兵，惊得肝都颤了：“这女人也太能干了？四个鬼子被她当鸡抓？乖乖！也不知道独立团往后，还能不能装下她了？”

几个鬼子当中，有两个是鼻孔蹿血昏迷不醒的，其余的正“叽里咕噜”转着小眼睛，不安地打量着在场的每个人。

“这两个想跟俺叫号！”踢踢昏迷不醒的日本兵，仙儿不屑地说道，“结果一个被俺拍得昏迷不醒，另一个嘛！好像惨了点，嗯！应该是很惨，胯骨碎了……”

点点头，李国光对这个结果并不感到意外。

“其实啊！是六个鬼子围攻俺，被俺砸死的不算，还有一个想偷袭，于是俺一脚就把他踹飞了，怎找都找不到。至于这两位嘛…….”摸摸鬼子的小寸头，仙儿又道，“他们俩比较合作，没用俺废话，就乖乖缴枪投降了。”

“鬼子还能投降？”大家惊得连嘴都合不上了，“乖乖！”这回是一齐叫了。小鬼子什么个性，这些老兵们都很清楚，不但宁死不降，没准一犯驴脾气，还能拽着你来个同归于尽什么的。所以自从抗战爆发以来，八路活捉过几个鬼子，掰着手指都能数出来。

可仙儿呢？一捉就是四个，而且还有鼻子有眼。

“这女人可惹不得！”萧汉心里直哆嗦，“谁要娶她……乖乖，下辈子就以泪洗面吧……”

“仙儿能让鬼子投降？这也太神奇了吧？”李国光心里这震撼，用语言都无法表达了，“这娘们，不愧是半仙儿之体啊！连小鬼子都怵她！”一想到这儿，李国光的腰板便不知不觉地拔高了许多。“呵呵！老萧你有点意思，瞧瞧这兵招的，百年难遇啊，呵呵……”

此时此刻，所有在场的人都对仙儿有了不一样的认识。尤其安静，望着自己的好姐姐，崇拜得快要死去活来了，“姐儿！你可真行，你就是咱妇女的骄傲，我以你为荣！”在她看来，什么一连长，什么英雄，都比不上眼前这个仙儿了，统统一边去吧！和仙儿姐比，你们有那光辉高大的形象么？有这万马军中敢取上将首级的魄力么？没有吧？没有就老实呆着，别总整些大男子主义让人讨厌，“呵呵！从此以后，就是咱妇女撑起独立团，姐，我想不稀罕你都不行了！呵呵……”她得意洋洋地学起了萧汉的语气。

四名俘虏当中，两个身负重伤的怎么也得救治一下吧？结果倒好，悠悠转醒的鬼子兵，一听翻译说负责给他们上药的是仙儿，立马就昏过去了；抢救过来之后，睁开眼睛一看到仙儿，随即又人事不省了；往后睡不着觉，一念叨仙儿的名号，失眠的毛病就彻底解决了，比打针吃药还灵。

主动投降的鬼子兵，他们的表现也大出审讯人员的意料，不但知无不言，言无不尽，而且还跟八路主动地套起了近乎。

“你们地不杀我们，我们地给你们好处，这笔生意公买公卖，你们地不吃亏！”

“生意？”几位审讯人员面面相觑。

“瘦瘦（对对）！其实打仗就是做生意，国家打仗，老百姓地做生意，这两不耽误，互利互惠。”

哪跟哪呀这是？两国开战，怎么还扯到生意上去了？谁家小鬼子这么天才？

轮到另一个鬼子受审时，他马上掏出口袋里所有的金票，毕恭毕敬放到审讯人员面前，然后一连三个鞠躬，那模样要多虔诚有多虔诚，绝对不像是心怀叵测。

“我地没杀过支那……哦哦！这个中国人，再加上情报和金票，饶我一命应该是可以了，不要坐地起价，我跟你们支那……哦哦！中国人做过生意，这五倍的利润，绝对可以让你们买块好地了，很划算的……”

鬼子都这么缺心眼么？看到审讯报告后，萧汉半天没缓过神来。这也太奇怪了吧？打仗还念念不忘公买公卖做生意，这种出奇冒泡的小鬼子，打着灯笼也未必能找到。“唉！这等匪夷所思的事情，怎么总在独立团阴魂不散呢？”

这两个张口闭口全是“生意”的日本人，弄得大家头大如斗。跟日本人打交道已经有段时日了，什么残忍的、缺德的、没人性的……早已司空见惯。唯独一头钻进钱眼爬不出来的日本人，在整个抗日战场上，也算是别具一格的东洋景了。

更有趣的是，两个日本兵来华参战的目的还可圈可点，别人是为了效忠天皇，进而去征服满蒙，征服支那，征服世界。而他们呢？完全倒过来了。你想效忠天皇，这跟我没关系，我也绝对不鄙视你，但是，千万别妨碍我做生意。战争是国家的事，终归会有打完的那一天，倘若你喜欢戴着军功章光腚回家吃糠咽菜，那是你人格伟大，可我不行，相对于军功章来说，我还是比较欣赏钱。我和你的唯一区别，就是战后我可以开个会社（公司），而你呢？只能乖乖做我的社员（雇员）。

深谋远虑，两个日本兵绝非池中之物，这一点，就连见多识广的萧汉，也不敢再怀疑了。

“桂木桑，御身大切（保重贵体，也可以翻译成保命要紧）！”囚室中，一个日本兵隔着窗户向队友喊道。

“哦塔盖伊萨马（彼此彼此）！”

这是一句很标准的敬体回答，充分说明两个人不但意识形态相同，而且还彼此惺惺相惜，属于同穿一条裤子的货色，和那些一心要效忠天皇，为大东亚共荣共存随时准备赴汤蹈火的帝国勇士们，有着云泥之别。

“这到底是什么鬼子啊？咋这么奇怪呢？”萧汉头痛了，怎么吃药都不管用。

仙儿不了解自己给萧汉带来了多大的麻烦，她只想抓紧时间好好休息。练武的人嘛！要讲究个劳逸结合。可还没等她静下心来匀口气，几个突如其来的武装士兵，便把她毕恭毕敬地请进了小号。

*中午还有一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