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章

石盘山区委遇到了大麻烦，“政权不出屋，关上门就是领导”的现象，让这支新生力量的发展遇到瓶颈。该如何解决这一难点，是在座每一个党员必须要深思的问题。

也难怪黑石寨百姓没把这支队伍放在心上，区委、区小队全部加在一起，总共才十二个人，这还不包括仙儿他爹，因为人家跟着闺女的目的是为了养老。全部人马同黑石寨那三十几个壮劳力相比，在场面上根本不占优势，所以谁听谁的，这就不一定了。倘若人家哪天不高兴，联合起来驱赶区小队，也并非是完全不可能。

另外，石盘区委所掌控的唯一武装——仙儿的区小队，也绝非铁板一块，胡彪以及他手下的兄弟，在思想上就存在着很大问题。

在鼎盛时期，胡彪手下原有三十多人，力量虽说不是很强大，但撑撑门面还可以。不过自从山寨吃了上顿没下顿，这些人便起了贰心，直至仙儿找上门，某些人便借故开溜，东南西北自己找食了。而加入区小队的，原本也想走，可看看八路发给的“盘缠”（几个窝头），再想想回家的路程，立马就把走人的念头给打消了。不是不想走，而是这点东西根本就撑不到家门，与其饿死在半道上，还不如先在八路这混，等攒够路费后再说。

林子小了，也一样是什么鸟都有。

“还是先搞到粮食吧，连肚子都填不饱，你还抗什么日，打什么鬼子？” “吧嗒吧嗒”抽着烟袋，仙儿说出了自己的想法，“跟老百姓要粮，这不现实，他们也填不饱肚子。要依俺看，既然咱是抗日队伍，那还得把主意打在小鬼子身上。”

打小鬼子主意？说得轻巧，连村民都摆不平，你还敢弹鬼子的脑瓜嘣？

“听俺爹说过，太平镇那个叫池……池啥的？没事就圈地，镇上八成的土地，都叫这家伙给占了。于是俺就想，山上没粮，那不会去他地里整点土豆、茄子啥的？断小鬼子的口粮，这也叫抗日，咱是现成的便宜不占白不占。就当那个池……池啥的，是咱的佃户了，而咱呢，也不过是定期收收租子。当然，‘减租减息’肯定不适合他，不给他加点利息，就算咱这东家做人实在了。”

众人眼睛一亮，忍不住面面相觑。甭说，仙儿这办法还真不错，即减轻了地方负担，也变相折磨了那个不可一世的小鬼子，更重要的是，池田的地不用自己伺弄，省事，而且想怎么摘就怎么摘，想怎么采就怎么采。

“我看这方法不错，”李国光当即拍板，“咱没枪没炮没人，不能跟鬼子硬拼，但恶心恶心他还是可以的，就这么着了。”从这件事来看，李国光认为上级把仙儿安排到领导岗位，此举是非常明智的。因为她太熟悉曹石地区的情况了，总能在无路可走时，根据当地的实际情况找出妥善地解决办法。“单凭这一点，别人就比不过她，尤其那萧汉，你会念几句歪诗就了不起么？歪诗能当饭吃么？为什么仙儿能想到土豆茄子，而你就没注意呢？好好反省吧，工农干部也不都是一无是处地。

“谁跟俺去整粮？”仙儿发话了。

“我！”安静兴奋地举手，也不知道一个女孩子，为何会热衷于偷偷摸摸？

“你就别去了，在家照顾伤员吧，还有没有？”

“我！”

“我！”

“还有我！”

看看大家，又瞧瞧小脸红扑扑的安静，萧汉揉揉抽筋的眉毛，不情不愿地举起了手。

“你还是算了，”仙儿把他的手按下，“留下看家吧，家里也需要人。”

“哎？仙儿，凭啥把我留下？哦！你都出去干活了，让我一个人享清福，那不是把我当成地主了？再说多一个人多一份力，没准到困难时期，大家的肚子就得指望我那一百斤土豆呢！”

这男人太有性格了，太知道上进了，仙儿连想一想，都觉得胸口“扑通、扑通”。

“你们这么积极，让我感到无地自容，现在我有一百个理由相信自己就是个废物，因此，我还是留下好了……”胡彪在旁边像模像样地说道。

“你想得到美！”仙儿一撇嘴，“家里留谁也不能留你，你给俺乖乖扛麻袋去！”

“哎？仙儿，凭什么呀？凭什么我不能留下？打劫是我的强项，偷东西我不在行，打小就没受过这方面的训练，”拍拍仙儿他爹，“为了不给你们添乱，我经过慎重考虑，决定还是和苏老爹给你看家吧！”

“俺信不过你，行吗？”

点点头，一脸臭相的胡彪没再言语。他能看出来：仙儿对那个“眼镜”似乎有点意思，总是不知不觉地关照他。“可关照又有啥用？老头已经答应把你许配我了，只要不出格，那你就是我胡家的人，进我们胡家的洞房，埋我胡家的坟茔。就冲这一点，所以我忍你，让你先蹦达，看你能不能蹦出我胡家的炕头？”

用心险恶呀……

“这事就这么定了，老萧和俺爹看家，其余的都跟俺走！”

“我不同意！哎呦……”刚把反对意见提出来，萧汉的脑门就挨了仙儿一烟袋锅子，敲得很重，痛得萧汉鼻涕眼泪一起流。

“真打呀？”众人傻眼了。没想到，真是没想到，这仙儿是恩威并施，眼见柔情一面不管用，便毫不犹豫地使用起暴力，而且还是当着大家的面，根本不考虑萧汉的面子和其他人的想法。

“仙儿！你要干什么？怎么能对自己同志动手？太不象话了！对于你这不尊重战友，不尊重领导的行为，我要对你提出严厉批评！”李国光话音未落，一旁的安静就摇头了。这丫头也是个鬼精灵，仙儿那点小算盘能瞒过别人，又怎可能瞒住她？

“你就慢慢批评吧，我担保日后，你连批都懒得批了……”安静小声嘀咕，“.…..仙儿姐的用意很明显，是想在潜移默化中，叫你们逐渐适应她打情骂俏的独特方式，所以她肯定会一直敲，不停地敲，直到你们习以为常，直到‘萧四眼’无路可逃乖乖顺从为止。”

此时此刻，仙儿爹不经意地撩撩眼皮，看了看仙儿，又瞧瞧萧汉，随即眼观鼻，鼻观口，口关心，慢条斯理地吐出一口浓烟。

“老李，你得为我做主！她把我这脑袋当什么了？烟灰缸？”散会后，萧汉怒气冲冲找到李国光，一指头上精致的环形金包，咬牙切齿地说道，“当着领导就敢这么放肆，也太不把组织放在眼里了！”

这是把问题的严重性给扩大了，李国光瞧瞧他，脸上似笑非笑。

“老李啊！你干嘛这么看我？难道我说错了？”

“你没错。”

“那她呢？”

“她是有点过分……”眼见胜利姿态在萧汉脸上露出苗头，李国光眯眯一笑，调转了话锋，“不过你也是该打，对不对？你说你没事逞什么能？一百斤土豆，几十里的山路，你那身板能坚持下来么？自己吃几碗干饭，连这都不知道啦？”点点自己胸口，李国光又道，“我这脑子慢的，都能看出仙儿是在维护你，你可倒好，典型的狗咬吕洞宾！”

“哎？老李，你这立场不对头啊？怎么着，她打我还有理啦？”

“我说过，她打你是不对，可除了批评，你还能怎样？去跟她对打？把面子找回来？先不说能不能打过她，就算让你打赢了，你觉得一个大老爷们把女人给揍了，这叫光彩啊？好男不跟女斗，没听过这话么？”

“呃……”

“算了吧！到此为止吧，日后不想受冤枉气，就离她远一些。惹不起，你还躲不起么？”

能躲得起么？仙儿跟安静同寝，萧汉要想跟安静交流，就摆脱不了仙儿的影子，属于低头不见抬头见的那种。

“这个讨厌的仙儿，她怎么总坏我好事？唉！算了，把她当空气吧，就当认识她是我倒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