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章

胡彪杀掉赵帅，这无疑是捅了马蜂窝。为给那些大小汉奸们撑腰，日本人肯定不会善罢甘休，也许过不了多久，整个石盘山便会陷入战火连绵，这对刚刚诞生的石盘区委来说，无疑是灭顶之灾。

“这个胡彪，私自会晤汉奸已经犯了纪律，没想到他还如此冲动？唉！土匪就是土匪，什么时候也改不掉胆大妄为的习性。” 刚刚结束工作会议的党小组，时隔一个小时后，又不得不再次碰头了。如果说上一次讨论还能保持严肃、紧张和活泼，但这次，就只有发愁和无奈的份了。萧汉趴在桌子上长吁短叹，暗道自己真是苦孩子的命。“这些倒霉事儿，为啥一下子蹦出来？我不是仙儿，没有那超凡脱俗的承受力，隔几天，一个接一个地来，让人匀口气不行么？”

“胡彪呢？他干嘛去了？”叼着烟袋，仙儿慢条斯理地问道。

“听孟大勇说，他还在坟头上哭，看来‘玉麒麟’和‘打虎将’的死，给他带来了很大地打击。”说到这里，安静的心情也格外郁闷，毕竟损失的是自己人，搁在谁身上，也不可能马上越过这道坎。

倒转烟袋，在桌角“哐哐”一通磕，仙儿吹吹铜锅里的烟灰，表情极为严肃：“把他叫回来，俺有事问他。”

仙儿想问什么，这就无从得知，不过从她的神色来看，大家均不约而同地替胡彪捏了把汗，倘若不出意外，这仙气一定是要爆发了，因此在安静暗中授意下，出去寻找胡彪的马三炮，顺便还请来了苏小辫。

“有苏老爹坐镇，情况或许会好一些吧？”安静的心脏“扑通，扑通”。

胡彪没像以往那样惧怕仙儿，瞪着红红的眼睛，和仙儿对视着，那模样，那气势，仿佛一言不合，就会立即扑上去，把仙儿当成赵帅来砍。

“你坐下，”指指旁边的凳子，仙儿的表情很严峻。可出人意料的是，当胡彪坐下后，她竟然不吭声了，翻来覆去打量着自己的烟袋锅，给人感觉像是在欣赏一件艺术品。

“嗯哼！”萧汉轻咳一声，小心翼翼地提醒她，“胡彪来了……”

可仙儿还是不言不语，最后胡彪忍不住了，叹口气，沙哑着嗓音说道：“仙儿，事儿是我做的，你要有气就冲我发吧，不过收拾我之前，有句话必须要说，如果小鬼子再敢派什么信使，我照样会一刀劈下！”看来胡彪是彻底豁出去了，说这番话时，底气显得很充足，“我胡彪命贱，从小也没个爹妈管束，长大后做了土匪，这也不能怪别人，因为路是自己选的。但有一样，土匪我可以当，心安理得地当，可汉奸是万万不会做的！一旦做了汉奸，上对不住祖宗，下对不住死去的兄弟。小鬼子几次招安几次拉拢，兄弟们都没舍我而去，这叫什么？这叫仗义，我胡彪什么都能丢，唯独‘忠义’二字，”拍拍胸脯，“浩气长存！”

这是个有思想，有志气的土匪，他把自己的观点和盘托出后，变得很坦然了，摆了一副要杀要剐随你便的架势。

仙儿不冷不热地瞧瞧他，随即把眼皮一撂，轻描淡写说了句：“杀汉奸有什么错？俺咋没瞧出来？这种败类留着它，是能下蛋，还是能抱窝？幸亏你今天没手下留情，不然就对不起了，你和他俺一块杀！”

听完这番话，众人全都傻了眼，从仙儿的口气推断，她好像不是在责怪胡彪，可既然没怪罪胡彪，那为什么又不高兴？

“俺听手下的兄弟说，那个汉奸在临死前，说日本人已经知道军列的事了，所以俺就奇怪，连老百姓都被蒙在鼓里，鬼子又是怎么得到消息的？你们不觉得奇怪么？”

此言一出，无疑是石破天惊，立刻在众人心中掀起轩然**。一开始，赵帅那看似玩笑的一句话，并没有引起太多人的关注，可现在回过头想一想，问题远没有那么简单，谁敢保证日本人的情报系统不会是无孔不入？

“难道……我们内部出现了**？”一想到这，安静就坐不住了。要知道，鬼子想打胡彪的主意，已经不是一天两天，谁敢保证他们不会未雨绸缪，把胡彪手下某些意志不坚分子偷偷策反，然后再顺势打进区小队内部？

“这个可能性很大，”安静越想就越觉得心里没底，从而也更加坚信了自己的推测。不经意间，她看了看萧汉，希望能从萧汉那里得到肯定地回答。不过她很快就失望了。对方正在闭目养神，手指不停地捏动眉心，那种沉稳的气势，让人感觉他好像不属于这个世界。

“老萧，老李现在不在，你就是这里最大的领导，能不能说几句，让大家听听你的看法？”安静按耐不住了，她急于想知道对方的态度。

可萧汉撩撩眼皮，漫不经心地看她一眼，反问道：“让我说什么呀？有什么好说的？咱们上当了，就这么简单。”

“上当了？”安静更加疑惑。

“鬼子这叫一石二鸟，即引发了我们内部的猜忌，又从……”点点一旁昏头胀脑的胡彪，“……这个糊涂蛋嘴里套出了实情，对不对呀，仙儿？”

仙儿没有回答，仍在冷眼打量着胡彪。老胡坐立不安，感觉自己身上可以长草了，要是遇上个风调雨顺，没准明年就能开花结果。“我……我到底怎么啦？”他怯怯地问上一句。

“这就是俺叫你来的原因，”仙儿终于发话了，“你不该自称‘宋公明’，俺看那个‘吴用’倒挺适合你。真的，你挺没用的，这是俺心里话，你可千万别怪俺。”

“这……这话该怎么说？”

萧汉两眼一闭，一边摇头，一边叹气：“哎！鬼子本来不敢确定到底是谁炸了军列，可你的表现，让他们得到了答案。知道么？赵帅那是在诈你，你可倒好，真就往人家的圈套里钻。唉！鬼子就是鬼子，没准现在啊，那个被你放跑的副手，正在一五一十地向他们汇报，所以用不了多久，祸事就会找上我们。”

“不……不会这么蝎虎吧？”胡彪吓呆了，难以置信地摇摇头，又难以置信地看看仙儿，“你……你凭啥这么肯定是鬼子在使坏？难道……就不会有别的可能？”

“那依你之见，还会有什么可能？如果有其他可能，鬼子还用去诈你么？像这等滔天大事，一个小小的日军中佐，他有什么资格说不追究？”萧汉似笑非笑地问了句，随即便摆出个虚心求教的姿态。结果这样一来，胡彪只得乖乖闭上嘴巴。

怀疑有内奸，这可不是件小事，一旦把话说出口，倘若没有十足的证据，难免会落个得罪人的下场。像这等费力不讨好的事情，胡彪是不会做的，即便要做，那也是在背后操作，决不会把矛盾摆放到桌面上。

“回去准备一下吧，该来的终归要来，不就是打仗么？早来和晚来，结果都一样。”掸掸身上的烟灰，仙儿信手卷起烟袋，“曹、石两县的鬼子，一直不明白这地界到底是谁做主，也好，是时候该让他们明白明白了。有些人就这样，你不揍，他永远不长记性，不要跟俺说拳头解决不了问题，很多事情到最后，都是靠拳头才能解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