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8章

当官的赚大头，当兵的赚点小钱，大家一起发财，也算是没白白飘洋过海。于是把猪养在炕头上的山民，一下子变成了香川大队的宝贝，为此，大阪兵还特意警告赵俊：不许伤害他，不许虐待他，不许不给他饭吃，不许不给他水喝。

“这他妈哪跟哪呀？”赵俊心里不平衡了，不管怎么说，他也是一方司令，可这司令的政治地位，居然还不如个泥腿子，每每一想到这，连他自己都感觉到憋气万分，“我是不是投错主子了？”他暗自反思，“这皇军怎么也有奶便是娘呢？”

只要能挤出奶，那你就是娘，大阪人的世界观绝非一般地现实。相对于赵俊的不解，第二师团的人早已深有体会了。

“你们又找到来钱路了？”一个仙台兵好奇地询问起同袍，“这次能不能算上我一份？”

“你想入股？”

仙台兵点点头。

“有喜！月末开张，年终结算，到时候，石盘县那边你们可要多多关照。”

“没问题。”

要不怎么说，把大阪人放在哪都不合适呢？就算在排尾，他们也照样会爆发出能量，从而潜移默化地感染着每一批人。

“你他妈真有本事，居然能让皇军为你疯狂！”瞪着那山民，赵俊咬牙切齿地骂道，“我算看明白了，你他妈比我还会伺候皇军！”

“不敢不敢，小的这也是瞎伺候，上不得台面的。”

“也何？你还谦虚了？既然你对皇军这般忠诚，那为啥不把你媳妇弄来一起孝顺？没准皇军玩好了，满意了，还能赏你个一官半职也说不定。”

“这个……俺没媳妇，只有个妹子，不过呢，不是俺不想，而是……”山民愁眉苦脸地解释道，“……她和寨子里的大姑娘、小媳妇一道，跑了……”

“跑了？”赵俊一怔，仿佛想起什么，“对呀！怪不得我一路上没瞧见女人，连老太太都没有，原来是藏起来了？嘿！你们这良心真是大大地坏了，瞧瞧把皇军给憋的？”

“误会！误会！”偷眼瞧瞧一旁日军的反应，山民陪着小心谄笑，“事先也劝过她们不要跑，可拦不住啊！这都跑成习惯了。”

“怎么个话说？难道国军来了你们也跑？”

山民无奈地撇撇嘴：“跑得更邪虎！”

“那么八路呢？八路来了还跑吗？”

“照跑不误，一见当兵的就跑，这都成石盘山的规矩了，如果哪个大姑娘、小媳妇晚上往山里跑，拉都拉不住，不用问，她肯定是梦见当兵的了。”

“呃……”

“赵大爷，您别见怪，小的也不瞒您，实际上啊！那些大姑娘、小媳妇们，不是怕兵爷吃点、喝点、拿点，就是怕他们搂不住火。”

瞧瞧中华民国的妇女，这心理负担该有多重？

赵俊砸砸嘴，不知说什么好了，丘八的名声臭，这不是什么秘密，可怎么也不至于臭成这样吧？到底是那些丘八过分，还是老百姓夸张？这可就要好好品味了，不然今后，自己的手下再想讨老婆，那就只能靠一个“抢”了。

“还好，八路跟咱们一样，都不受老百姓待见。既然如此，那接下来就好办了。”

赵俊这是想当然，他没看到山民提起八路时，那飘忽不定的眼神。八路到底好不好，山民们嘴上不说，可他们会看，至少来到黑石寨后，八路从不骚扰百姓，没要钱、要粮、要女人，甚至在百姓家里揭不开锅时，还主动拨出他们的粮食，和老百姓一起共度难关。胡彪这个土匪就算够仁义了，但也比不上八路，没看到胡彪帮助老百姓干过活，而八路呢，只要一有空，就会为老百姓挑水扫院忙里忙外。要不怎么说，老百姓对八路军的拥护，那是用扫帚一点点扫出来的？

“黑石寨的老百姓坚持不了多久，鬼子迟早会发现他们是在应付差事。”在一座隐秘的山洞中，李国光对部下说道，“应该想个办法，尽快让鬼子撤离石盘山，否则再这么僵持下去，形式会对我们越来越不利。”

“干一仗吧，”仙儿说，“只要这仗能打在鬼子痛处，俺不相信他们没有反应。”

“仙儿，你有什么打算？说出来让大家听听。”胡彪殷勤地为仙儿装上烟丝，“我就信你了，你指东，我不会打西。”

“炸他的铁路，”眯眯一笑，仙儿说，“有句老话怎么讲？来而不往非礼也。他不是对石盘山感兴趣么？那俺就切他的大血管。反正山上是穷乡辟野一块，什么都没有，不管怎么折腾，也不可能伤筋动骨。所以他流血，俺皮肉受苦，这就是区别，最后看谁更难受。”

“还打铁路的主意？”萧汉坐不住了，揉揉眉毛推推眼镜，苦笑道，“仙儿啊！你能不能来点新鲜的？这叫新瓶装旧酒啊！鬼子吃过一次亏，能不加防范吗？要被同一块石头给绊倒两次，你觉得他们得傻到什么程度？这种缺心眼的人，有可能占领大半个中国么？”

“连你都认为咱们不可能再干第二次，鬼子呢，鬼子能想到么？俺让黑石寨的乡亲缠住他们，就是想给他们一个假象，认为咱们还在山里跟他们藏猫猫。可实际上，俺就要趁他们还没有反应过来之前，给他的要害来上一刀。哼哼！他不是把兵力都集中在山里么？这防备铁路的应该没有多人手吧？”

“可万一……”

“打仗就是冒险，这句话是你教给俺的，俺现在就问你一句话，干还是不干？”

“这个……”

“砰！”一烟袋锅敲过去，萧汉抱住脑袋，龇牙咧嘴地变换着表情。也不知仙儿敲在哪里，这一痛几乎要了老命，捧着头上的金疙瘩，老萧仰躺在地不停地抽抽着。

“仙儿！你怎么又打人了？还有没有点组织性纪律……”李国光正准备严厉批评，不料仙儿一摆手，打断了他。

“不服从军令，要在过去那是当斩之罪，敲他一下，已经是俺手下留情了。就算给他个教训吧，让他明白明白，谁才是这支队伍里的军事主官。以后打仗的事再跟俺唧唧歪歪，俺不管是你是什么员，敲你个头上长角，身上起毛！”

这就叫霸权主义，霸着权利不放的主义。可你打人之前也该好好琢磨一下，萧汉不仅是你的政治主官，也是这支队伍的真正领导者。你藐视组织纪律上下级关系，对他是抬手就打，张口就骂，跟教训自己孩子似的，要能姑息你这种作风，那领导的颜面还怎么保全？

萧汉把腰身一挺，“呼呼”喘了两口粗气后，愤怒不已的眼神，瞧向了李国光：“老李，经过你都看到了，对吧？这回要不处理仙儿，我就……”

“你不用告歪状，不就是被女人打了，面子过不去吗？俺还你个公道就是！” “吧嗒吧嗒”吸了几口烟，仙儿慢条斯理地说道，“俺把自己赔给你，这样可以了吧？俩口子打架，就叫天经地义，属于内部矛盾，就不烦劳组织插手了。”

“啥？”不仅萧汉愣住，一干人等，也都是大眼瞪小眼。“乖乖！仙儿啊仙儿，你可真敢说，拿自己的终身大事来抵消那一烟袋锅，在中华民国上哪去找这么出奇冒泡的女同志？”李国光翘舌不已。

“你想嫁，可我还不愿意呢！娶了你这样的女人，那我以后还活不活了……”一见仙儿抬手又要打，萧汉赶紧缩缩脖子，拱拱手，露出了谄媚的笑容。女打男，组织上也就是批评几句，给个口头警告什么的了事。可男打女呢？那性质就完全不同了，一个记过处分，肯定让萧四眼吃不了兜着走。再说了，就算让他动手，最后谁吃亏谁占便宜，连猜都可以省下了。

“仙儿，你不至于这么着急把自己鼓弄出去吧？好男人多得是！”仙儿爹坐不住了，愁闺女嫁不出去的是他，不愿闺女嫁出去的也是他，要不说做人就是个矛盾呢？

“仙儿，你可不能违背父母之命，媒妁之言，不然你就是不孝了！”萧汉也是自乱阵脚口无遮拦了，他也不想想，一个堂堂的革命者，不去造封建势力的反，反倒拿封建习俗来说事，这不叫自找麻烦么？

于是仙儿抡起烟袋，又重重给了他一下，点着他的鼻子呵斥道：“就凭你这番话，俺打你一点都不冤，别再跟俺废话了，打跑鬼子后，你来娶俺，俺等着你，就这么定了！”

“什么就定了？定什么呀？那‘二五八团’的规矩你不是不知道，咱够条件吗？想什么哪你？”萧汉也不是甘心坐以待毙的主儿，他还要挣扎一下，把组织搬出来挡挡风雨。

但遗憾的是，仙儿早已成竹在胸，根本就没给他防守反击的机会。“‘二五八团’管男不管女，记住了，是俺娶你，不是你娶俺，所以组织上也不会说什么，你就认命吧！”

仙儿的话很有学问，也即是说，如果老爹逼她嫁给胡彪，那“二五八团”的规定就算有效，否则，嗯！她可以灵活掌握尺度了。

“抢亲哪这是？你怎么连倒贴还这么理直气壮？”萧汉束手无策，什么追究打人和被打，现在全然顾不得。他拼命搅动脑汁，想尽快寻出个办法，以躲避仙儿那明目张胆的骚扰。“糟糕！我这脑子怎么乱成一团浆糊了？哎呦！现在不反击，那可就大事不妙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