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拨款十万大洋

来到临渤根据地已经五六天了，完全出乎意料之外的种种遭遇，让特派员区长鹤深切体会到了两种感觉，难以理解和极度郁闷。

作为委员长面前的红人，虽军衔暂时仅为中校，但在国军中的很多军长、师长面前都备受恭敬。可来了这个连正规番号都没有的八路军冀东军分区独立团，其团长赵离见自己从不敬礼，接受自己敬礼后也从不回礼，甚至搭话时连车都不下，在他这个委员长的红人面前表现得比战区司令还牛。不过能找个美军中士当司机，配一名美军少尉的警卫员，让美军上校见了面就敬礼喊长官，这派头确实连国军里的战区司令都比不了。

以前并未到过前线，更没来过敌后，去晋察冀根据地时负责接待的都是八路军干部，并没见到大批的八路军士兵。觉得八路军既然被称为土八路，那一定是军装杂乱不整武器长短不齐，可这次到了临渤根据地近距离接触到了这里八路军，却发现跟先前想的完全不一样。在这里见到的所有八路军，整齐划一地穿着崭新笔挺的军装，清一色装备着的三八式步枪。

在街上看到的每一个八路军士兵都不是想象中的样子，在盟军士兵那看到的情形更是和想象中大相径庭。开始本以为盟军被从日军那里救出来的，到了八路军这差不多也是出了一个战俘营进了另一个战俘营，即便是享受到相对性的优待，至少也不会被允许持有武器。可盟军们不但保持着独立的战斗序列，而且配备着八路军都没有的伯格曼冲锋枪，甚至还装备着一百二十毫米迫击炮这样的重型武器。更想不到的是，这些盟军居然都穿戴着配有军衔标志的美式军服，虽说都是八路军的军装被服厂仿造的，却以很好面料按美国陆军军装的标准款式制作的。

本想着既能和美军拉近感情，又能在八路军面前展示下国军威严，精心挑选了五十名精锐国军组成了随行警卫排，给他们配发了标准的美式军服，装备了统一的汤姆森冲锋枪。可没想到警卫排刚到这第一天就被系数缴了械，而缴走他们武器的是美军士兵，自己还没法给五十名精锐国军下达反抗的命令。领着美军士兵抢走的五十支汤姆森冲锋枪的是给赵离当警卫员的那个美军少尉，给自己解释的理由是美国军人半数以上还没有武器，可第二天这些汤姆森冲锋枪不光出现在了美军士兵手里，也出现在了独立团团部门口站岗八路军士兵手里。

军统唐山特别组的人也同样被缴走了武器，而且还被美军士兵看管起来限制了行动自由。而这也怪那个桂永平过于的攻于心计，同盟军中军衔最高的美军上校凯博特只见了一次面，便拎着专门带过来的两瓶洋酒去盟军营驻地找凯博特拉关系，结果没找到凯博特，还因为行为鬼祟语言不通被盟军士兵当成尖细抓了起来。虽经赵离出面才解释清了身份，可凯博特上校还是以桂永平行为可疑为由，派出一个排的美军士兵将军统唐山特别组的一行六人都看押了起来。

相对于失去了行动自由的桂永平，自己在这里倒是行动绝对自由，去几里外的盟军士兵驻地以及就在隔壁的独立团团部，已都不会受到任何阻拦。不过这里村口街边都是由民兵站岗警戒，连那个十七八岁农村小伙子都敢冲自己这个特派员比划着手里的抢，不是必须要出去还是尽量躲着点这群愣头愣脑的老百姓。这些人说话时老有意无意把手里的枪对着人，那些枪龄比自己年龄还大的“老套筒”搞不准什么时候就能走火。

“特派员，请您用午饭吧！您喜欢吃的外国菜，我派人从美国人那打回来了！”区长鹤正在琢磨着这些离奇事和烦心事，手下警卫排的排长推开门口喊了一声，后边还跟着四五个各拎着食盒的国军士兵。

几个士兵将食盒里的饭菜都端出来，满满地摆到了一大桌子，披萨饼、苹果沙拉、牛排一类的美国菜足有十多样，还包括了一瓶葡萄酒。

指挥着几个士兵摆放好饭菜，区长鹤的卫排排长看着丰盛的菜肴慨叹道:“特派员！人家八路对美国人可够大方的，我看八路们整天吃的都是高粱米饭、玉米面饼子，这给美国人可整天都是大鱼大肉的供着!”

区长鹤并没回应警卫排长说的话，拿起专门携带过来的一个精致高脚酒杯，倒了葡萄酒品了几口，觉得远没自己平时常喝的那么高档，酒劲有些冲很可能是用白酒勾兑过。见警卫排长还要说有关八路军的事情，区长鹤心里烦躁间挥手将其打发了出去，掖上餐巾拿起同样是专门带过来的高档西式餐具准备吃饭。举起餐刀刚想切牛排，被轰出去的警卫排长又返了回来，报告说独立团团长赵离和两个美军军官求见。

来到临渤根据地已经五六天了，赵离从没登门拜访过他这个特派员，区长鹤意识到这个派头比战区司令还大的八路军团长主动过来准没好事，心里唐突间赶紧放下了手里的刀叉准备去迎接。还没等区长鹤扯下掖在脖子上的餐巾，赵离已经嘻嘻哈哈地跑了进来，身上穿着崭新的八路军军装，外边披了件缴获来的日军黄呢大衣，腰里插着一把同样是缴获日军佐官刀。

“区特派员，都吃上了啊？这是知道我们要来啊？准备了这么多菜？”赵离说话的同时一屁股坐到了桌子上，从大衣外兜里掏出来一张烙饼，抽出佐官刀把区长鹤还没来得及吃的牛排切了几片卷到了烙饼里，做在桌子上狼吞虎咽地吃起了烙饼。

对这个行为乖张的赵离，区长鹤实在是即怵头又无可奈何。见美军中的凯博特上校和林肯少校也来了，赶紧站直了身子给两位美军军官行军礼，随后又回头有些不情愿地给赵离也敬了个礼。凯博特上校和林肯少校同时都回了礼，赵离这次破天荒地也给区长鹤回了个军礼，不过敬礼的时候照样坐在桌子上吃着烙饼。

“区特派员！我们这次来有重要的事要找您商…”赵离说话的时继续吃着烙饼，把剩下一大块饼塞嘴里时被噎住了，抄起桌上的杯子喝了一大口水顺下去饼接着说道:“找您要商量的这件重要事，就是留在咱这的盟军已经和他们美军高层那联系上了，那个凯博特上校，具体的你给特派员汇报下吧！这个特派员您懂英语吧？还用我当翻译不？”

赵离吊二郎当坐在桌子上吃烙饼的时候，凯博特上校和林肯少校一直恭恭敬敬地站在了一边，而当得到要给区长鹤介绍情况的命令时，凯博特上校先是很标准地给赵离敬了礼，然后才非常严肃认真地讲起了情况。两个美军校级军官对一个八路军团长如对五星级上将般尊敬，区长鹤稀奇地连仍掖在脖子上的餐巾都忘扯了。

凯博特上校介绍给区长鹤的情况，和昨天晚上秘密会议上他所介绍的情况基本一致，只是为了保密没提秘密机场已建成的事情。听美军将派出大批的飞机把这里的盟军运送回去，区长鹤感觉到了一种即将把压在身上的大石头甩掉般得轻松，他现在最想做的事就是赶紧躲开这个难缠的赵离，离开这个让他即难以理解又极度郁闷的八路军根据地。

“区特派员，上校给您说的话您听明白了吧？另外我还有点事要和您汇报！”赵离说完先给凯博特上校和林肯少校一人倒了一杯酒，让他们坐下来休息会，随后又倒了一杯地递到区长鹤手里用中文小声说道:“特派员，美国人要派飞机来咱这接人，可要来飞机就得修机场！您是留过洋的人知道，这修机场可不是小事，买原料雇人这些事得需要大笔的钱。可咱八路军穷您也知道，所以想请您给国民政府申请下拨点款下来。不多，就要十万大洋！”

“十…十…万…大洋?”赵离说申请拨款修机场，区长鹤并没觉得意外，可一听赵离居然开出了这么大的数额，险些把手里的酒杯掉到地上。

“对对…只能要大洋，美圆法币在这都不行啊！”区长鹤着急间话说得不太连贯，赵离则装作领会错了意思，笑嘻嘻地扶稳了他手里的酒杯，故意调侃着解释了起来:“特派员，这是敌后，这的老百姓不光不认法币，连美圆也都不知道上那花去，要雇用人来干活修机场，就得用大洋这样的硬货!”

“赵团长，不是你说的这个意思！”区长鹤这下是真着急了，“我说是这十万大洋数额太大了，你要这么多钱我根本办不到！”

“区特派员！”赵离也把脸沉了下来，“是我领着人把这些美国兵从鬼子那救回来的，完了您来了要把他们接走，可你不能就只耍耍嘴皮子，把救人、送人的事都让我们干吧？为了救这些美国兵，我手下好几个兄弟现在还在医院里躺着呢，有个兄弟都没能活着回来。起初听说国民政府要给我们发个青天白日勋章，还奖励给我们十万大洋，可后来你来了说，因为我不在正规编制内勋章不给了，还有那十万大洋也得等着盟军撤回去再发。区特派员，我老赵敢去满洲国跟鬼子玩命去，既不是怕死的人也不是小气的人，但现在我们独立团修机场真没那个能力了，您要不把修机场的钱拨下来，这送美国兵回去的事您自己来吧！”

赵离说完一甩袖子转身就往外走，区长鹤一见赶紧把他拽回来连声恳请道:“赵团长，您别着急，这十万大洋数额太大，这么短的时间我实在是为难啊！您看能不能这样，我先给您申请下来两万，您想办法先把机场修好了，剩下的我会分批给……”

“你当老子是三岁小孩啊，少给老子来这套！”赵离瞪圆了眼睛大吼一声打断了区长鹤的话，“姓区的！现在我们怎么招待这帮美国兵你也看见了，我们的战士吃的都是粗粮，把最好的都留给他们吃了！这快圣诞节了，为了让他们不想家，我派人进了鬼子占着的滦州城，花高价冒风险给他们买来了葡萄酒。你小子可倒好，来了这几天啥正事都没干，还把我们招待美国人的东西弄你这来了，一顿饭就他娘的吃这么多菜。你再看看老子吃的啥，刚才那张烙饼，就是老子今天的中午饭！”

赵离说完抄起了桌上的酒瓶，对着凯博特上校大声喊道:“三营长，马上命三营的人把这桌子菜搬回去，以后也不许特派员派人去你们那领饭菜了，特派员要吃饭让他到隔壁我的团部去吃！”吩咐完凯博特上校，赵离夹起酒瓶就往外走，到门口时扭过身对区长鹤说:“姓区的，我告诉你！老子不用你也能把美国兵们送出去，老子有本事把他们从奉天接到这，就也有本事把他们从这送到重庆，到时候老子还要去蒋委员长那告你的御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