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三章 送饭挑夫

源城东门外原先有一家小化工厂，东家在鬼子占领这里以前偷偷跑了，留下一帮工人拿着一把工签抹眼泪，三个月的工钱总不能找鬼子要吧！虽然对工人们来说干了活拿不到工钱是天大的事，可县府的头头们也忙着安排后路，为撤到后方后的职位而钻营，谁有功夫管这些苦力巴的小事——在他们的视角里，老百姓能有什么大事。你敢说这事大，他会问你大的过天吗？现在天要塌了，小鬼子要来了，还要钱？赶紧逃命去吧。一来二去，工人们也就认命了，三三两两散了，远路的收拾包裹走人，家在源城的回家呆着去呗。不过既然拿不到钱，东家又跑了，那大家伙就自己动手给自己发工资呗。一夜间，整个工厂被搬的空空如野，只留下空旷的厂房和扔满不便携带物件的院落。现在这个地方被鬼子改成了临时的战俘营，不久前被俘的国军士兵全被关在这里，不过现在这里只剩下不到百人。其他人已经被秘密转移走了，没人知道他们被带到哪里去了，本来还留下一百多人，不过这个地方的污染太过严重，空气中都弥漫着一股腥臭的味道，先后有一些战俘染病倒下，没多久就死了，也有个别人受不了折磨自杀了。这也是日本人为什么把看押战俘的任务交给伪军的原因，在这个地方，围墙内外的人都承受着死亡的威胁，鬼子可不愿意把自己本就捉肘见襟的兵力浪费在这里。索**给郝梦来的伪三团，既可昭显皇军的信任与器重，又可以让那些战俘的意志在恶劣的环境下被击溃，征服肉体永远比征服心志容易，只有灵魂的屈服才是真正的胜利。郝梦来知道鬼子的心思，有样学样，自己的几个作战主力团全避开，团属警卫连派去协助日军维持源城治安，看押战俘的事情就交给了由主要由抓来的壮丁和战俘里反水过来的人组成的机炮连。说是机炮连，其实就是一群用淘汰了的掷弹筒和故障频频的歪把子，战斗中缴获的残破武器稍加修理后装备起来南郭连队，充数而已，唯一的作用就是可以向鬼子和南京政府多要点军饷，当然这些钱的大部分是要放入郝梦来的口袋里的，要不然他那里有钱替孟怡晶赎身，并且维持她一如既往的挥霍无度呢。

我挑着两只桶，桶里是黑乎乎的我都说不上来是什么的东西，这些就是战俘们的伙食。你还别挑剔，就这每天就这一顿，不吃饿着。每个月倒有一次改善伙食的机会，到时一边放着大肉米饭，一边放着酒糟饭，想吃大肉米饭吗？到一边冲着天皇的巨幅照片跪下，嘴里说着感谢天皇恩德，赐我食物，大东亚共荣万岁！大日本帝国武运长久，日中亲善，互助共存，一边说一边磕头。完后就可以享受到一顿美餐。第一次听战俘说起这个，我很是震惊，虽然对日本人视日内瓦条约为无物早已耳闻目睹，但日本人如此用心险恶的利用吃饭的事情来瓦解中国战俘的意志还是让我不寒而栗。一旦有人做了第一次，他就很难克制自己不做第二次，毕竟吃饭是人求生的本能，而且他会因为自己的行为而和其他坚守最后的精神防线的战俘形成隔阂，最终难免半是自愿半是无奈的反水加入伪军，成为日本人的爪牙。

我这是第五次来这里了，那天向吴亚文提出离开，让她很意外，很是挽留了一番，并且表示只是一时气愤不过，才出语责骂，内心还是觉得我们几个来的时间虽短，但做事认真，不多嘴，听吩咐，已经很不错了，麻花他们呢可能也是好奇心过重，自己骂过就算过去了，不会在放在心上。但我却坚持离开，并且希望能拿到这几天的工钱，正一个要走一个留的扯鸡毛，吴宪通不知怎么到了跟前，默不作声的听我和吴亚文在那里扯，猛然间就发作了，劈头盖脸的把我们一顿臭骂，我光顾着和吴亚文说话没留意到吴宪通什么时候来到了这里，被他猛的一嗓子唬的差点**术刀就脱手飞过去了，还好及时反应过来。不过我是真没想到这个吴宪通的骂功如此强悍。

为了有个合适的离开理由，我让小样想办法犯点女人的忌讳，不论是偷看吴亚文洗澡还是偷看她换衣服什么的都行，而且必须让她发现，以能让她发狂生气为目标。小样是超额完成了我交给的任务，先是捡到条被风刮到盆景上的内衣，因为不认识是干啥用的，又过惯了穷日子以为就是根破布条，就顺手揣兜里也好缓急能当绳子用。看见吴亚文吩咐佣人打了桶热水放到了偏厢，想起我的交代，忙摸了过去，麻花几个也是不甘落后，一个个跟在小样屁股后面摸了过去，这么大动静能逃得过吴亚文的耳朵，漫不说她可能是日本人安插在吴宪通身边做监视的女特务，就是一个普通人也能轻易发现窗外如老牛一样急促的呼吸声。几个人趴在窗外，瞪大眼睛，紧张的喘着气，然后就见吴亚文慢慢穿上刚脱下的衣服，走到一侧墙角出了视线，正意犹未尽呢，呼啦窗户一下子被吴亚文一把拉开，吴亚文那张怒气冲冲的脸就出现在几个人的眼前，下意识的想跑，吴亚文一句都蹲下，做贼心虚的几个人竟然老老实实的蹲在了哪里挨骂。

吴宪通发起飙来，引经据典考古论今把我们几个人骂的几乎体无完肤，中心意思就一个----各种证据证明我们几个不是好东西。谁说我们是东西了？我们是人，不象你是个鬼！不过这话我只敢在心里说，因为我还不想在源城呆一阵子，所以现在得罪吴宪通没啥好处，虽然我可以抬手取他性命，但我不是一个莽夫。最后，吴宪通总结性的骂道，还想要工钱，我女儿你们几个狗崽子白看了，没要你们赔文文的声誉损失就算便宜你们了，还不快滚！

于是我带着麻花四个人狼狈而逃，王二是幸运的，因为他留在了黄如逸那里，所以他免过了这场口水狂殴；王二是不幸的，因为他不在吴府，所以他错过了见识史上最强骂功的机会。

几个人灰头土脸的来到了黄如逸家，王二见我们神色不对，开口问我，我没好气的说今天吃饭不小心吃了个苍蝇，

“那他们几个呢？”

“有人今天给他们钱了。”

“那还垂头丧气？”王二很惊讶的说。

“给的是死人钱。”

王二愕然。过了半天才小心翼翼的问我，“是不是计划不顺利？”我沉默半响说，“倒是顺利从吴府出来了，本来打算顺带弄点钱结果挨了顿骂。”一时间大家心事重重。黄如逸见我们一个个拉着脸，也没敢问。一夜无话。

第二天狂人章一早过来，我见了他就冷嘲热讽。

“呦嗬，老章来了，怎么着，打算再拐带着我们干点啥？”

“这次是给你当刀使，还是打算让我们到那个达官贵人府上当不要钱的差使？”

狂人章刚进门就从王二那里知道了我们几个已经离开吴府了，而且临走还挨了顿骂，不过他倒觉得没什么，谁要你们偷看人家姑娘洗澡呢。见我语气不善，也不为意。不过我随后的话让章况胀红了脸。

“唉，我们丢把子力气也无所谓，章翻译丢的就是脸了，替人出头结果发现是自作多情，自以为在保护人家却被人家当二傻子利用。嗯，老章，你比我们冤啊！”

章况通红的脸张嘴想反驳却最终闭口不言。我心里说，你可别怪我口下不留情，我也没办法，在吴府好歹有饭吃，到了这里总不能让黄如逸管我们几个的饭吧。狂人章拉不下脸，当天就回家一趟，回来带回大洋一千块。章老爷子不知道他干嘛要那么多钱，问的急了，狂人章撂下一句被女人缠住了，用钱了断。气得章老头大骂，早知道当初就不该送你去东洋念书，别的没学会，竟把小东洋那些沾花惹草的坏毛病学会了。这些是很久以后有一次王二和狂人章被我派出去办事时，章况自己说漏了嘴告诉王二的，一转身王二就当新闻告诉了我。我一笑了之，不过章老头也真是，这东西怎么也怪到日本人头上了！反正狂人章这一次算是亏大发了，不但大出血没了一千大洋，还被我拖下了水，以后不想抗日都不行，日本人不会放过他啊，没办法，想活命就得和鬼子干到底！。

拿到钱我直接给了黄如逸五百大洋，小黄登时心情大好，对我们说话都温柔了许多。中午更是给我们几个做了一顿很是丰盛的午饭。真别说，这个黄如逸烧菜的手艺不是一般的好。

在郝梦来的安排下，我摇身一变成了负责给战俘送饭的挑夫，每天中午挑上两桶黑乎乎的酒糟饭送到那座战俘营。本以为会在里面找到连长和大样他们，不过让我很失望，他们并不在其中，不过倒是让我发现了其他几个连队的几个弟兄，大家以前见过几次。他们一下子就认出了我，在恶劣的环境里，人是非常留意可能存在的任何对自己有利的人和物的。虽然没有找到连长他们，我还是决定把这些人救出来，毕竟都是国军弟兄，把他们留在这里我于心不忍。如果不能逃走，那他们除非出卖自尊与灵魂，否则就只能等着腐烂在这里了。几番试探交流下来，终于取得了互信，我嘱咐他们暗中把剩下的人组织起来，准备逃出去。

－－－－－－－－－－－－－－－－－－－－－－－－－－－－－－－－－－－－－－－－－－－－－－－十二点后还有一章奉上，大家先看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