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四章 鸟兽散

向老六转头看去，只见一队官军锐不可当杀来，沿途喽啰不是被杀死，便是一哄而散，不由暗道一声：“完了！”旋即醒过神来，吼道：“兄弟伙些，别砸了，龟儿子打进寨子了，快把人赶出去。”

众喽啰有的已然看见危险，有的忙于搬石头，闻言都愣了一愣，旋即丢下手里的石头，齐齐发一声喊，迎着“官军”冲了上去。才跑出二十来步， “碰碰乓乓”一阵火铳声响过，将冲在前面的土匪打翻五六个，其余土匪余势不衰，又继续冲了几步、才不约而同转个弯跑了。

向老六吆喝完喽啰，自己并不去抵挡，却一溜烟逃命去了。

长枪兵三人一组已结成阵势，待火铳兵放完枪，便相互配合着冲向土匪，哪知即将接战之际，土匪却突然作了鸟兽散。

老军不愧是老军，连这等场面也司空见惯，当即脚不停步、跟在土匪屁股后追杀而去，边追边喊：“投降不杀，投降不杀。”

饶是老军厉害，追起土匪来却也处处碰壁。这山寨就是土匪的家，人家在自己家里，简直是闭着眼睛也不会栽跟斗，明明刚才还满地的土匪，眨眼间便消失在房舍之间。

向老六打的主意是：让喽啰们挡住“官军”、自己趁机收拾东西跑路。所以他比喽啰们还要先溜。

龚明权是向老六的肚里蛔虫，向老六一跑，他也不慢分毫。俩人刚刚绕过草舍，只听身后一连串炸响，却哪里敢回头去看。反而是龚明权脚下生风，竟后来居上、跑到了向老六前面。

向老六不敢回头，先听见火铳声，又听后面脚步声追得紧急，越发跑得快了，哪知后面“追兵”竟比他还快，转眼间便追了上来，不由暗道一声“完了”。

哪知“追兵”并不捉他，反而跑到他前面去了，向老六定睛看去，却不是龚明权是谁？

崖上不再落下石头，山腰上的吴其恐战机稍纵即逝，当机立断，下令“丢掉圆木”，众兵士飞一般向山顶冲上。

向老六七弯八拐冲回自己家中，径直跑入居室，翻出放细软的木箱，其余一应值钱家当也不敢再收拾了，转身奔出房门。

向老六的婆娘、小妾、早被枪炮声吓得发抖，把满天神佛都求了个遍，却也求不到半点安心。待看见向老六逃命介跑回，却哪里猜不出他要干什么。

向老六刚刚跑出卧房，便被婆娘一把拉住道：“当家的，带上我啊！”

两个小妾也趁机上前纠缠，二夫人喊道：“当家的，你不能丢下我和孩子啊。”三夫人哭道：“你这没良心的，可要我怎么活啊！”

向老六大儿子寄在别人家中，眼前的是小妾生的二儿子，当即一脚踢开三夫人，把箱子往婆娘怀里一塞，顺手抱起二夫人手里拉着的孩子，吼道：“啰嗦个G8么？再拉扯，都做了官兵的刀下鬼。都跟着老子跑。”

三个女人哭哭啼啼一路跟出，大夫人是大户人家出身，裹了脚的，跑起来反不及两个出身贫寒的小妾。

向老六火急火燎跑出大门外，回头看见小妾在身后不远，正要喝骂催促，却见大婆娘一摇三晃从后面跟来。

向老六只恨不得狠狠扇自己几个耳巴子，一咬牙跑回堂屋，一把从大婆娘手中夺过箱子，说道：“我来拿，你快跑。”

大夫人仓促间无暇多虑，只顾拼命往前跑去，却不防吃门槛绊住了脚，扑跌在地。

向老六左手抱着箱子，右手抱着孩子，身体异常沉重。待要从大婆娘身上越过，却不防婆娘着急起身，跨越时后脚便踢到了她脑袋。

大夫人痛呼一声，正要叫骂“没良心的”，眼睛里却见向老六两脚如飞，转瞬间便消失而去，那骂人的话只好留在肚中了。

两个小妾在夹缝里生存惯了，心思倒比大夫人灵巧，是拼了命跟在向老六后面。

二夫人边跑边喊：“孩子！孩子！”却是意在提醒向老六，孩子的娘还在后面呢。

三夫人没有孩子，却另有绝招，在后面拉着哭腔道：“当家的，你回来一刀把我杀了吧，省得我被那些官军污了身子。”

向老六倒真想把三个婆娘杀了，免得戴绿帽子，怎奈手里抱着二儿子，哪能亲手去杀他娘。既然不能都杀尽，杀一个却管什么用？

两个小妾这么一路哭天喊地，倒正好给满山乱找的老军指出目标，当即便顺着声音追去。

向老六吃这一耽搁，跑到后山时，竟落在了众喽啰后边，好在奔跑间又看见了龚明权，当即喊道：“明权，过来搭把手。”

龚明权也抱着一只小箱子，他听惯了向老六吩咐，闻言便停下脚步应了一声，旋即便后悔不迭，却也只得愁眉苦脸地跑了转来。

向老六把孩子往龚明权怀里一塞，足不停步道：“跑！”

龚明权回头看见向老六的小妾，犹豫是不是要带上她们，不过片刻间便分清缓急，加快脚步追向老六去了。

陈小河顺着声音一路追来，却只看见两个妇人的背影，略一犹豫，便又甩开大步追将上去，出手一把一个扯翻在路边，也不理会她二人哭闹尖叫，径直沿小路追下山去。跑不多远，便见到三条岔道，复往前看，再往前还有两条，却不知到底该走哪一条，只得停下脚，就地等老军赶上来、好分道追击。

赶来的老军都被陈小河叫住，待差不多凑够十来个人，陈小河把两个妇人拉到面前，把刀往那年青的脖子上一架，问道：“要死还是要活？”

三夫人脖颈间一凉，鼻端闻到刀上浓郁的血腥味，只觉锋利的刃口直往脖子里钻，这回却是真哭道：“大人我冤枉啊，我是被抢来的，饶命啊，大人！”

陈小河本来看那妇人美貌，颇有些怜香惜玉之感，原不忍吓唬于她。此刻见她鼻涕眼泪一股脑儿下来，一张脸扭曲得变了形状，顿感说不出的厌烦，喝道：“闭嘴！你说，哪条道是通向‘观音坡’的，说不出来，我先一刀宰了你，再宰她。”说着向另一妇人恶狠狠地看了一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