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五章 十面破网

陈小河走完一圈，拉着蔡文龙返回，依旧请他坐首位，蔡文龙死活不从，正相持不下。

李迹祥从旁劝道：“咱们这里不兴那套封建礼节，没外人时，都是随意就坐。只有开会时主官是大家主心骨，所以自然而然坐到显眼位置。今日本来是在商讨剿匪的作战计划，有幸请得蔡参谋长加入，会议往后延一延比较好些，所以蔡参谋长只管就坐，大家闲聊，却不以谁为主。”

蔡文龙早间便对陈小河大动干戈剿匪好奇，问道：“听说这次动员上万兵力，可是当真？”

陈小河把蔡文龙按到椅子上坐定，笑答道：“哪有那么夸张，除开留守的三营、只在府城周边活动的教导连、辎重营等，真正作战的不过两个营一千多人。”

蔡文龙点头道：“那也不得了了，用来剿匪，这一千多人，已是牛刀杀鸡了。”

陈小河笑道：“我还愁兵力不足呢！除去各营后勤兵力，五个连分驻各咽喉要道，只有三个连作为机动兵力。所以前期只能以侦察为主，确定土匪活动范围后，再逐步压缩控制范围。”

蔡文龙低头琢磨片刻，沉吟道：“如此排兵，进展虽然缓慢，只要步步为营，却是图得一劳永逸之法。”

李迹祥激动道：“正是要一劳永逸，根除匪患。”

蔡文龙欲言又止，少顷皱眉道：“这与前明杨嗣昌的‘十面张网’颇有些相似，只是要严守两点，首要是策划周详，一个疏忽便功亏一篑，其次各路兵马要配合严密，忌贪功冒进。当年杨嗣昌围剿我等，便因各部不和，最终功败垂成。”

陈小河其实也在担忧这点，这样的战术，在他脑子里只记得有两个人用过，一个是杨嗣昌，另一个是老蒋，俩人都没什么好下场。可不用此法，又再无良策。

李迹祥在一旁暗暗点头，接过话头道：“此战之部署须环环相扣，我等皆无此经验，恐怕要靠蔡参谋长来全全策划了。”

陈小河深以为然，补充道：“老哥刚来，对我军中情况尚不熟悉，我看不如延后出兵日期，以备完全。”

蔡文龙环顾在场诸人脸色，一狠心，拱手说道：“既然兄弟委给我的职权里有建议之责，我便大着胆建议一回，请老弟重新考虑作战方略，先前之法，实非善策。”

几个营长满脸诧异，何进刚正要追问缘由，却听陈小河已开口说道：“我同意老哥的建议，老哥先随李先生熟悉一下我军情况，三日之后，咱们再共同商议出兵计划。”

蔡文龙知道陈小河为此次出兵，已然做出了大量铺垫，一旦改变计划，前期的许多工作便白费了，不是说改就能轻易改的。却全然未料到他竟如此爽快的答应，不禁疑惑道：“老弟不想听听我为什么这么建议？”

陈小河微微笑道：“十面张网看似严密，其实只要是网，就千疮百孔，网鱼当然可以，网人嘛，怕要靠几分运气喽！”

蔡文龙听陈小河说得有趣，奇道：“兄弟既如此说，想必事先已顾虑周详了，又为何因我一言而改变主意？”

陈小河端起茶碗，先喝下半口，才笑着说道：“此法看似严密，其实土匪熟悉地理，只需与我们在山中捉迷藏，再辅以精锐兵力，或偷偷潜到包围圈外，或伺机设伏，我们不动则以，一动必然露出破绽。”

何进刚平日里很少插话，此时听陈小河长他人志气，灭自己威风，却听不惯了，起身道：“区区土匪，难道还能动得了咱们？”

陈小河笑道：“我们大举围剿，必然逼得土匪同仇敌忾，这山中土匪又不止一股，合起来也不容小视。只要我们稍稍露出破绽，人家或截粮道，或集中兵力设伏破我十之一路，一路既破，则诸路皆破，如此奈何？”

蔡文龙反对，是想起杨嗣昌当年十面张网，虽赶得大西军东躲西逃，但以前明当时的人才济济，尚且功亏一篑，足以证明此法难行。却未曾料到陈小河竟已想到破解之法，回忆起来，不禁叹道：“若早闻此法，当初又何至于疲于奔命？”

陈小河放下茶碗，叹道：“只可惜我想不出更好的办法，而匪患又必须尽早清除，否则断不会出此下策。”

蔡文龙戎马半身，虽然大多数时候都在跟着张献忠东躲西逃，却也极好打仗，这一来便遇上棘手事情，而陈小河又每每言出惊人，一时间让他兴趣大涨，起身道：“如此烦劳李监令带我尽快熟悉军中情况，否则为我一人拖累全军，实在愧疚不安。”

李迹祥笑道：“蔡参谋长不休息一日？”

蔡文龙摇头道：“我出门前听下人说，陈老弟动员上万人马，其中还有民兵、百姓等，即便言过其实，但想必也牵连甚广，岂可因我一人而延误军机。”

李迹祥道：“这次动员确是牵连甚广，若把有关人等都算入其中，说上万人只怕还少了，蔡参谋长既然有心，我这就把大致情况先介绍给你听，稍后便转交相关档案。”

蔡文龙垂首倾听，不再插话。

李迹祥停顿片刻，又另外想起什么，说道：“蔡参谋长出门这许久，家中想必担心，不如先派人回去传个讯息？”

蔡文龙这才想起家中还不知情况，感激之余，又不得不佩服李迹祥的细心。

陈小河怕几个属下不肯服蔡文龙管，便借故带上他几人离开，于沿路劝导解释，以免他日扯皮内耗。

李迹祥当下便将各军编制人数、装备情况、剿匪因由等等，一一说给蔡文龙听，期间少不得要把这支队伍的性质、宗旨等穿插在里面，说到剿匪因由时，更详细述说具体的实施方案等，只说到晚饭时分，才把这记录支队伍的建立、发展、当前情况的档案交给蔡文龙看，又允他取回家中细读，但看完应及时归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