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二章 土匪的战力

由于会理县有可能是马闻道的最终袭击目标，所以县城除增加了一个连防御外，就连白天也四城紧闭。

石庄村也是重点防范的位置，所以连同战备命令到达的，还有李进率领的一个连正规军，他们驻扎下来之后，九个副班长被分别派到周边农社，只要这边打出信号，附近的村子的民兵便能在第一时间驰援。

古代武人艺业有成后，往往要到各地闯荡、拜会同行，以验证自己的功夫到底学到什么火候，也就是俗称的江湖人。

民兵盘问之余，总会或多或少露出点口风，这些江湖人走南闯北，比之局限于一地的普通百姓，自然要机敏的多，到傍晚时，许多人已经察觉到事情非比寻常，只是苦于各大小道路都被封锁，想走走不掉。

众宾客心中有事，这一晚的宵夜吃得十分沉闷，饶是马闻道招呼热情，宾客也只是随意敷衍。但奇怪的是，虽然局势紧张，这一晚竟一直相安无事。

次日陈小河早早睡醒，刚吃过干粮，便见蔡文龙火急火燎跑来，扬起手中的信纸道：“中队长，迷易所昨晚被袭。”

陈小河忽地站起身来，迎上去问道：“有多少土匪参与？城寨有没有丢？”

蔡文龙咽下口唾沫，缓过气道：“有上千土匪，没拿下迷易所，转而到周围村镇为祸去了。”

陈小河顿足道：“快，全速赶往迷易所。这么多土匪，打卫所、县城倒不怕，如果袭击村镇，只怕各地民兵会损失惨重。怎的突然冒出这许多来呢？”

蔡文龙转身对参谋交代几句，回头与陈小河说道：“据当地抓获的落单土匪交待，他们中有普济长官司（今米易县普威镇）、马喇长官司（今攀枝花同德镇）的蛮人。

说话间，蔡文龙赶紧取出地图，把地理位置指给陈小河看。

这问题颇为棘手，陈小河看罢默然不语。

蔡文龙见陈小河沉默不言，略带歉意道：“大西军到这东川府就止步了，普济的土司我倒是认识，马喇长官司那边就不知道情况了。明朝一垮，当地土司失了约束，我们又没力气去填补这个空缺，桀骜难驯恐怕是难免的。”

陈小河道：“普济这边以稳为主，马喇长官司那边距离较远，兄弟家里的事情，还是由他家里人自己解决得好，先设法收降来了的，训练后再送回去，就够幕后的土司喝一壶了。那边会有咱们急缺的东西的。”

蔡文龙回身看看，部队已经整装待发了，便一边跟上陈小河步伐，一边问道：“那里会有什么？”

陈小河比对地图，心中估计马喇长官司应该在后世的攀枝花附近，那里最不缺的便是铁矿，而且有许多是露天钒钛磁铁矿，虽然品味低，但通过精选冶炼，钒铁加入钢中可以增加钢的强度、韧性和耐磨性，在后世的国防工业中得到广泛运用。

陈小河倒是想照实说出来，只是这样，未免近似未卜先知的神棍，所以他只淡淡一笑，没有回答蔡文龙的问话，转而扯向别处，说道：“还有那马闻道，等收拾掉这边，回头找他算总帐。”说完大踏步向部队走去。

大军全速向迷易所行进，只午饭时分便即赶到，陈小河找来卫所守军的连长，询问他们与土匪的战斗情况。

迷易所的连长虽然年青，却是陈小河军中的老人，陈小河在成都府接收壮丁时，他就在第一批被任命为班长的人中间，属于胆大心细的。

马闻道请来土匪，却并未亲自到场指挥。土匪们远道而来，大多是为借会盟的机会，合力拿下平日里不敢碰的地方，以便狠捞上一笔，说白了就是为发财来的，不是来拼命的。

迷易所有第四营新到的一个小队支援，加上原先的守军，人数超出一个连。

土匪虽然人数较多，但基本是乌合之众，顺风时人人争先，逆势时彼此推诿。众寨主商议之后，推举实力最强的樊会三大当家为首，准备先打卫所，如果顺利，便夺取会理州，好大捞一笔。

卫所里虽然只有百十来号人，但有个胆大的连长在此，面对上千土匪却一点都不含糊，一上来便不管不顾的猛打猛冲。

初时双方伤亡悬殊并不是很大，卫所守军胜在平时训练有素，打起来进退有据、配合严密，又有地形依托，总共死伤了二十来人。土匪胜在人多势众、底气足，一上来便狠打很拼，死伤接近四十来人，两边暂时谁也奈何不了谁。

但守军与土匪的最大不同很快便显现出来，卫所兵见同伴死伤，很快便杀红了眼，犹如发疯一般往上冲。土匪却很快发觉撞上了铁板，是越打越胆寒。

土匪来自各山寨，多则数百人一伙，少则三五十人一伙。这一上来便伤亡几十个，虽然从整体上算比例不大，但打头阵的却只是一家的人马，几十人的伤亡，落到一家头上就够呛了，加上喽啰胆怯，很快就开始节节败退。

卫所守军本来还有些胆怯，全凭一股血性，待见到土匪败退，士气越发高涨。

土匪都是逃惯了的，接连退了几长距离，发觉敌不住，顿时兵败如山倒，由败退变成溃退，上千人竟然被百余人追着屁股杀，又慌不择路，经过几条岔道之后便跑散了。

卫所的守军毕竟人少，一来怕中埋伏，二来怕追急了狗急跳墙，追杀一段，便即退回寨内。

众土匪甩掉追兵，各寨主们开始收拢人马，只是由于溃逃时选择的路径不同，都被搞乱了，忙活了半天，好容易重新集结起来，却分成了两三股人马，多的四五百，少的只有一两百。

却说土匪中实力最强的是风流山的大当家樊会三，手下足有三百多人马，平日里与马闻道交情匪浅，这次应邀前来，理所当然做了临时的盟主。

樊会三见各路知名的绿林豪杰汇聚，人马过千，初时豪情万丈，当仁不让的打了头阵。哪只出师不利，对付百余卫所守军，竟弄了个鸟兽散的局面。

待甩掉追兵，樊会三重整兵马，发现手底下竟有了四五百人，有的是自己的人，有的却是别的寨子的，而同路的几个寨主手底下人马大多跑散，已无法号令。

此天赐良机，樊会三如何肯错过，便起了独吞的念头，也不去与其余几路人马汇合了，要单独行动。

另几个寨主也是懂得审时度势的，哪里敢违拗，只得打落门牙往肚里吞，留得青山在，不愁没柴烧。

绿林中人讲个面子，这次以如此声势，竟闹了个灰头土脸，樊会三想要服众，已是欲罢不能。思来想去，返回去再战是不敢的，只有去寻当地农社的晦气最划算，若能连挑他十几个农社，这面子便算挣回来了。

以前土匪袭击农社，因为民兵分散在各处，农社被打了措手不及，所以损失惨重。

这回因为有战备命令，各村兵力集中、远近岗哨齐备，土匪未到，农社便已先接到汇报了。

当地农社的委员虽是退役的老军，但经不住社长保卫家园的请求，加上土匪人数也不太多，倒多半选择了主动出击。

民兵在保卫家园的号召下，往往不等土匪靠近村子，便主动迎上去交战。如此一来，往往是临近几个村的民兵都在往一个地方赶。

樊会三憋着一肚子火气，领着五百来土匪径直往最近的村子扑去，哪知才走到半路，便遇见一伙破衣烂衫的泥腿子挡住去路。

这群泥腿子正是附近的民兵，农社委员姓周，只因农委急剧扩张，农委委员的人选便不都是老军了。

周委员不是老军，以前只参加过伏击向老六的战斗，见到土匪势大，不免有些惊慌，隔着老远便下令大家准备战斗。

樊会三见民兵穿着百姓衣衫，只当是泥腿子，走近些才发觉他们队列严整，号令统一，便有些怕了，担心是正规军乔装改扮、设下的圈套。

就好像蛇咬人是因为惧怕，周委员在众人面前强作镇定，其实心中异常慌乱，想到左右是有进无退的局面，竟一咬牙，抢先发动了进攻。

民兵见周委员下命令时义愤填膺的模样，只以为他胸有成竹，倒反而比他镇定些。他们身后就是父母妻儿，虽然不及卫所守军有章法，但战斗意志毫不逊色。

周委员一声令下，众民兵一起冲了上去，边跑边竭斯底里地嘶吼着壮胆，两边尚未接触，现场已杀声震天。

樊会三看民兵这声势，只以为对方有恃无恐，边招呼喽啰迎战，心里却已经在打撤退的主意了。

土匪不肯争先，跑起来犹犹豫豫，民兵以盾牌在前，挡过土匪射来的羽箭，两边人马很快撞在一起。

民兵都以长枪作为兵器，使铁枪头的精兵在前，他们平日里训练只学会了三板斧，临敌之际毫无花招，冲上来便不管不顾猛刺。

土匪喽啰见对方来势凶猛，纯是拼命的打法，心里首先便怯了，匆忙间有的躲开了刺来的枪头，有的挡开了，也有的中枪了，发出惨厉的叫声。

民兵平日训练里有配合的内容，前面之人落空，后面之人迅速补上一枪，虽然未必奏效，却使前面的人缓过劲儿来。

如此交替攻击之下，土匪新败，本无斗志，只能节节败退，给民兵造成的杀伤竟比与卫所守军交战时还少。

樊会三本就生疑，见此情形，只以为对手比先前遇见的正规军还厉害，眼看溃败只是早晚之间的事情，当即大声喊道：“兄弟们，咱们换处地方发财，扯呼！扯呼！”话音未落，人已经调过马头开跑了。

喽啰听他这一喊，后面的转身便跑，前面的察觉身后的人跑了，也一窝蜂四散而逃，只苦了最前面脱不开身的，见机快的倒跪地投降了，见机慢的却成了别人枪下亡魂。

周委员冲在前面，交战没一会儿，肩头便被土匪刺了一枪，好容易熬到土匪退却，差点一屁股坐在地上。

民兵没有听见追击的命令，只有稀稀落落的几人收手不住，又往前冲了几步，待见到后面无人跟来，便又退了回去。

十几个投降的土匪当即被按到在地，先五花大绑，然后被几个民兵带到一边看管。其余民兵见取得胜利，也不知谁带的头，暴起一阵欢呼。

樊会三跑出一段，在高处回头一看，见“官军”并未追来，不由松了一口气，当即收拢部众。

众土匪还没跑出太远，倒还能收拢，若民兵肯再赶一截，只怕其中又要跑散几成。饶是如此，等漫山遍野的土匪重新汇聚到一起，也足足过去了一刻多钟时间。

土匪头子个个都是人精，之所以不懂作战指挥，只是未曾摸到门径罢了，并不是有多蠢。

樊会三听见民兵欢呼，便猜出他们是因为打退了自己而高兴，反过来想，若是有埋伏，自己跑了他们还高兴个屁。他早知道各村有民兵，只是以前没有正面遇上，因此从来不当一回事。现在回想起来，却是越想越觉得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