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八章 周 旋

所有人的目光，都齐刷刷地投在这个突然蹿出来的少尉军官脸上，杨越更是目瞪口呆地看着，如同在看一个外星人。

这个少尉军官，他是认识的。昨天才在三连营地里将之海扁了一顿，岂会轻易忘记。

其他人或许不清楚这当中的关节，但这人……莫非是疯了不成？一时间，他默默地望着这犹还满脸青肿的少尉军官，只觉秘雾重重！

同样大出意外的，除了杨越外，当然是那张代团长张守知了。不过，这名代团长在看清是曾不凡的一瞬间，猛的睁大了眼睛，呼吸急促，发出了一声惊天动地的怪叫：“曾不凡！”

他就象一条被踩了尾巴地猫。嗖地一下蹦了出来，满脸胀红地嚷：“你他妈的疯了！”

众人注目中，曾不凡脸色木然，没有回头，也没有开口。只静静地站立。或许，在他豁出去做出这个行动之时，他就已经打算如此了。

张守知见他那惫赖样子，鼻子都气歪了，咬牙道：“曾不凡，你给老子滚回去，此地，没有你插嘴的资格。”

曾不凡默默地垂下眼帘，然后又慢慢地抬起来，迎上张守知愤火的眼睛，郑重地说：“对不起，团座。还望团座成全。”说着，他不待张守知发火，倏地转头，面向黄、杨二人，一抱拳，大声道：“报告，职带有一连补充兵，愿意跟随杨团长效力。”

这句报告之语，是他第二次说出来了。不过，效果已经大为不同。众人看向他的目光中，都隐隐带上了正视之意，再无小视之眼光。

这小子，最少在胆色上，是个人物！

就连张守知，也仅仅是脸色胀红，却没有继续发作。

一时间，场面上静了下来，一个个都屏住呼吸，等着黄维的决定。

黄维看在眼中，嘴边露出一丝耐人寻味地笑意。轻声道：“老弟，你怎么看？”这话，自然是对杨越而说。

杨越一愣，随即目光隐隐闪烁，一副若有所思地样子，沉吟半响。他目中渐渐露出了然地笑意。颔首说道：“这是师座的地盘，一切……以师座为主。”

黄维目光一凝。深深地看了他一眼：“老弟……见外了。”

杨越挤出一个笑容，轻声道：“给我点时间，我需要考虑一下。”

黄维凝视着他，忽然莞尔一笑。悠然道：“老弟，你是个人物，黄某确然有心交之。”

杨越嘴角微微一歪，带着一丝邪气。。脸上浅笑，眼神却向空处转了过去，凝思起来。

眼下，他虽然一跃而至团长，算得上一个人物了。可是，在这派糸纷逞的国军体糸中，他却象行走在一条前有猛虎、后有群狼的独木桥上。只能硬着头皮得过且过。

可以想像，似这等没有背景的实权军官，打主意的人，想必会越来越多。

而黄维的这么明显地示意，就算瞎子，也是看得懂的。是以，一干在场的军官们，都皆有默契地一言不发。就连那脸上纹路狰狞的张守知，都不敢在这当口插上一句言。

目光中心，杨越站在人群中，目光却越过了众人，看向了一营三连所在地。从这里看去，可以看到营地的轮廓。

山风很大，呼啸着括过，将营门的军旗吹得猎猎作响。一如他此时的心境。“眼下，我手上有了一支人马，却还很不够，需要更多的力量加入。哪怕是不择手段，也要扩充实力为先，不能因私废公……”

这曾不凡，既然想要投靠我，我若因有成见不敢用他，是必会造成不能容人之嫌。这对今后大不利！哎，罢了，无非就是认了个大哥而已……但这个大哥，却不能就只是单单甩出一个连队就想收买了我！我，需要一次震撼！”

思及到此，杨越目光一闪，盯向了曾不凡，眯起了眼。

那曾不凡见此情形，目光一亮，知道自己的机会来了，他不求板倒谁，只希望能藉此摆脱张守制的压制。忙稳定了一下情绪，陪着笑脸对杨越说：“职带的这一连补充兵，虽然名为补充兵，却都是经过二年军训的。团座放心，他们一拉上战场，都能当老兵使，绝不会拖了团座的后腿。”

“经过军训地？”杨越疑惑地看了他一眼，微蹙着眉，有些不敢相信。因为据他所知，国军的征兵体制，可是没有什么提前军训一说，都是先征招入伍，以老兵带新兵方式，慢慢带出来地。

曾不凡急得直蹦：“团座，他们是广西兵源，职试过，真地个顶个的好用。”

广西兵！杨越顿时恍然。嘴角也攸地闪过一丝欢喜的笑意，心意立定。踏前两步，一把握住曾不凡的手，感慨地说：“曾兄，欢迎你加入小弟的部队。”

这一来，场上顿时大哗。

杨越轻蔑地扫了喧哗者一眼，心中想到，你们这帮**军现下还不晓得装备落后的桂糸军厉害，但以后，你们定会知道地。

若要问，国民党军队中哪里的兵最强悍？这个大命题，最好的回答者，自然首推敌对的日军答案莫属。

日军1939年进攻广西，可几乎没能在一个城市和村庄占领超过3个月，因为人人都反抗！

日军在广西很难搞大屠杀，为什么？因为上至七八十岁的老人，下至少小孩童，人人都是战士。

令日军胆寒并在战史中高度评价的桂林保卫战。很多日本老兵一致认为此战是在中国战场上遇到的最残酷的战役。（在日本人的战史中，认为该战是“战争”中的中国军队的勇猛程度要超过自己的两大战役之一。此役日军共集结了近7个师团，15万兵力，300多辆坦克，30多架飞机，大量重炮。而桂林守军只不到2万人。没有坦克飞机，只有22门火炮，少部分桂军士兵拿的还是土枪。至战役结束，广西守军1万9千余中，1万2千人战死（其中一半被毒气毒死），7000多人因为中毒昏迷不醒而被日军俘虏。而日军的伤亡据日军后来递交大本营的战报中说：“皇军在桂林一役中阵亡1万3千9百余人，伤1万9千1百余人，失踪300余人，其中阵亡9名大佐级别的联队长、31名中佐级别的大队长，近100名中队长和小队长，漓江之水为敌我两军之血染之为赤，此役是我一生中所经历到的最惨烈的战役，并非在于规模，而在于敌军之勇猛。”

此后直到抗战结束，日军也未彻底征服广西。

在八年的对外抗战中，广西这么个小省，人口仅一千多万，却出兵之多，仅次于四川。

到解放军解放全中国时，最头痛的对手也是桂系的部队。

**在苏中时候，曾点评：“广西兵在国军中之所以战斗力较强，是因为国民**军的军官多数是军校出身，他们摆架子，打仗怕死，在士兵中缺乏威信。广西军就不同，他们的军官是从士兵升到班长，再经过教导队训练，然后当排长、连长，所以他们官兵关系好，战斗力强。”

**在泗县时，以绝对优势兵力围攻桂系第七军，结果惨败。

华野七月分兵后，叶飞、陶勇的一、四纵，就是被七军和整四十八师缠住，后来很长时间摆脱不了，使这两个纵队失去了战斗力，损失了两万多人。刘邓大军挺进大别山，七军、整四十八师又给刘邓部队以重大的打击，使刘邓损失惨重！后来刘邓被迫改变作战方针：先打杂牌军，后打**军，避开桂军。连中国第一悍将**都对桂系惧怕三分、避其锋芒。

渡江战役后，四野进剿白崇禧部前，**曾这样评价广西兵：“要警惕广西兵团。这些着短裤、穿草鞋的兵，打仗顽强，又善于爬山，跑起来像揩了油的，很难抓住。特别是桂军对白崇禧很迷信，有所谓‘小诸葛在，共军其奈我何’的狂言。从湖北的武胜关到湖南的武陵山脉恐怕主要是同两广部队作战，部队要有准备，尤其是指挥员，要心内有底，要作好付出一定代价的准备。”

是以，杨越在一听到，是这支在七七事变后第一个以地方部队的身份奔赴抗日前线的广西子弟后，顿时耸然动容。再无迟疑，面向黄维，道：“大哥，这个连队，我要了。”

黄维听到他终于肯改口相称，大喜。

而那张守知，则忽然抬头。目光凌厉地射向杨越。

杨越亦看向张守知，笑了。

那笑容看不出喜怒，但却存在了一股被隐藏在骨子里的傲，这傲外人碰触不到，也没资格去感受，但此刻，透露了出来。

见达到了自己的心意，黄维才不去管手下一个代团长的脸色。脸上露出轻松地笑意。举步走了过去，道，“老弟，满意否？”

杨越笑了起来，俯身向前，轻声说道：“多谢大哥了，不过……小弟初次带兵，这手头……”

黄维立即打断她，一脸悲天悯人地道：“好了，不要说了。我知道你手头肯定紧，多少？”

杨越沉浸在自己地思绪里，道：“这个，一万……为难不？”

黄维嘿嘿一笑，一拍他肩膀道：“安啦，没问题。”

杨越闭了闭眼睛，在沉默了片刻后，向着黄维，深深一拜：“职杨越，谢过……师座。”

黄维一愣，豁然大笑。

知道这转口又叫师座，代表着杨越这一部人马，从此便将以自己马首是瞻。这种私底下的潜则，几乎是没人敢公然违反地。当即亲切扶起杨越，微笑道：“你我兄弟，就没必要那么多见外话了。来来来，咱们到师部去，好好谈一谈。”

杨越点点头，嘴角露出一丝微笑。

他二人的这般行为，身边的那些部队长们，一个个也是满面笑容。更在望向杨越时，神色说不出的亲近。

唯只张守知，呼吸急促，脸色灰败。

黄维瞥目看见，不由脚步一顿，转向张守知，身子微微前俯。脸上带着一丝酷厉凶狠地笑：“怎么，你不服？”

张守知指着自己的鼻子。焦灼地道：“师座，我没有呀！”

黄维轻蔑地一笑，摇头道：“真没有吗？哼，不识大体。”

张守知听了，顿时脸色胀红。现场的气氛又紧张起来。

他的对面，黄维阴沉着脸道：“在我的部队，是不欢迎不识大体的人的，你知道……该怎么做了吧？”

张守知慢慢抬起头来，满眼地疲惫。看了看大家，勉强一点头，惨笑道：“是。职……这就退伍回家。”

黄维脸上的阴色舒缓了下来。过了半晌，拍了拍张守知的肩膀，说：“嗯，这样也好，你既然想得开，我……”

“师座且慢！”

杨越踏前一步，打断话头道：“师座，职还有个不请之请。”

“哦？”黄维回过头来，目中厉茫一闪。

杨越神清气爽地走到大家中间。满面春风地作了个罗圈揖：“小弟本就是从67师中走出来的，要是因为一些误会连累了老长官。不仅心里过意不去，就是这脊背骨，怕是日后也会多遭人指点。因此，还请大家替小弟也说项一二。”

他这一番话，自然是说给黄维听的。黄维一听之下，立马就知道了他的顾虑，心算了一番得失，问道：“那你的意思是？”

“职是想，怎么说张长官也是一位久经沙场的悍将。正好，职营里还缺一位精晓日军优劣的参谋。因此，想恳请张长官屈就。”他转过头，“不知老上司可肯？”

在众人的注目中，张守知脸色阴晴不定了好一歇，终于一咬牙，“如此，多谢团座。”又转向黄维，一抱拳，却一语不发。就这么维持着抱拳的姿势。

黄维摸了摸下巴，忽然哈哈大笑起来：“老弟，你很会说话呀。这一来，不仅挖走了我一连人马，还将我一员虎将也撬走了。成！张守知，你这就跟着‘我的’小老弟去吧。相关调职文书，我自会为你把关。”

张守知深深一躬身：“多谢师座。”

杨越站在旁边，亦抱拳躬身，随即又向着四周众人抱拳，随后在黄维欣然的笑容里，并肩跟了过去……

军营门前，见证了这一幕幕的官兵们，再看向杨越的目光时，已经没有了议论与哗然。那一道道目光里，蕴含了一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