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六章 拍 案

随着陈诚的起身，作战室里，安静了一下。不过，也仅仅是一静之后，见司令没有颁发什么决定的意思，又迅速喧哗了起来。

大战之际，这间嘈杂的如同菜市场的前敌指挥部，无疑是一片繁忙。而要论最喧嚣最是制造燥音的地方。则首推一群挤在大幅地图前，面红耳赤的将领们莫属了。

引得他们拼命制造分贝的原因，无外乎一个选择题——

是就是在此日军第三师团被缠住之际，己方是改变作战计划重点攻击第三师团好呢？还是维持原计划？

支持调整进攻目标转而全力进攻第三师团的人认为：当此日军第三师团被我方第七十四军缠死之际，布置在右翼的第卅九军完全可以作为机动力量，以牺牲军主力不顾行军疲劳的代价，急速增援第七十四军。随后由战车部队充当攻击箭头，进行对第三师团的撕裂战术！至于日方第11师团的随时可能增援上来的担忧，则交给即将到达的薛岳的第19集团军负起阻击之责。若此，即使歼灭不了日军第三师团，但将之打残，还是有很大希望的。

支持原行动计划不变的将领则认为：凭目前第19集团军表现出的行进速度，要指望其主力在一二个小时内赶到战场并立即展开对日军第11师团的阻击，等同于不现实！这一来，阻击重担势必要交给本身就已伤亡过半的第18军来执行，且不说第18军眼下还在和日军两联队及一海战队交战正恶。就算大起胆子，腾出第18军预备队第14师和集团总预备队（指教导总队一团及上海保安总团一部）来进行阻击，可是，谁又能保证，单凭两支预备队，就一定能阻挡住战力尚还完好的一支日军师团的冲击了？若挡不住，两支日军师团前后一夹击，导致整个战线动摇。这个责任谁来负？谁敢负？所以，第卅九军不能动，一切以静等第19集团军到达，维持原作战计划方为最佳。

在这些高级作战参谋们的争论中，陈诚不动声色地走入了进去，微笑静听，却一言不发。参谋们见他加入，不由争执的更激烈起来。

殊不知，陈诚之所以加入进来，却是冲着他们那热烈的环境气氛来思考自己的决断地：“眼前我两大集团军就要云集罗店。就算日本人再兵精将锐。可毕竟出击的兵力有限，就凭着两个师团，安能突破我23万大军的坚固防线？战事最多不过是个胶着，这样的结果，对他日本人又能有什么利了？但这松井石根却明显不是泛泛之辈，他不可能会看不出，只要我坚守罗店两天，日军就将无可避免地面临我军的多路夹攻。难道他这一仗，是因为政治仗才不得不打的不成……可就算是政治仗，这样强而为之也得不到什么甜头啊！罗店现在是我第15、第19集团军在守。凭我这两个集团军的战力，他松井石根真就有依靠六万军队野战一举胜我的把握？凭什么？是凭6乘8等于48万大军，来吃掉我二十来万人么……”

陈诚摇摇头，对这个日本人公布出来的中日单兵战力对比很不以为然——既然，日本人抱着1个士兵可以当我8个士兵来用的话，那就拭目以待吧！他挺直了胸，下令道：“通令罗店前沿各部，一旦受到日军攻击，均需拼死力战，如有不能与阵地共存亡者，杀无赦！命令，第19集团军各部立刻火速南下，在凌晨四点前务需赶到罗店地域，至时听我调令。另及，告诉上海保安总队吉章简少将，他的保安总团要是在今日天亮前，还进不入罗店地域，就莫怪我要治他心存观望、贻误战机之罪了。只要我大军一到位，我倒要看看，他松井石根究竟怎么收场！”

想不通，自然需要打出来。为了把松井石根的真正意图打出来，陈诚可是下了狠心的，连保安总队这样的二线预备部队都提前用上了。

陈诚敢如此大胆的谋求与日军整整六万大军决战，所倚仗者，正是他从来就对日本人宣称的那一个抵八个说法嗤之以鼻的最好回应。这是还遵照以前的习惯思维指挥部队的松井石根所万万预想不到的。这回，在中国军队有心算无心之下，任是日军的战斗力再是强悍，恐怕这个哑巴也是吃定了。

而接下来的战况，确实正如陈诚所料，不仅第18军阵地巍然不动，就是第74军与日军第三师团的恶战，日本人也没占到什么便宜。事实上，何止是占不到便宜，日军的那个联队在面对王耀武的第五十一师攻击时，虽然说还能以一比二的伤亡比占到一定优势，可那节节败退的疲势、士兵迅速减少的不堪承重，都在宣告着，这支联队的战力在飞速下滑的事实。

于是乎，连番恶战的日军第三师团战得是异常吃力，期望着第11师团的赶到夹击，把那眼睛都盼红了。

日本人的着急，自然是中国人的弹冠相庆。面对战局在己方可控状态，陈诚在心情还可以之余，目光便盯紧了地图。计算着双方在这一战中损失了多少战力，手上还有多少真实筹码。

老半天之后，那眉头，便舒展了开来——

四小时！只要再熬过四小时，那么，他便敢自信的说，这场罗店战役，至少在盘面上，中国军队将占据绝大的胜算！

会有这么一说，首先是建立在杨越部歼灭了供卫日军右翼安全的伪军团后，必然会打乱日军的用兵布置上……想必在这样的战况下，松井石根就算再自大，也绝不可能任一支能够快速歼灭一个团的部队冲入他的纵深腹地。非得调兵拦载不可。

而这一来，本就兵力捉肘见襟的松井石根，无疑更是雪上加霜，导致处处战线吃紧。有趣的是，松井石根还不能不顾！

想到此，陈诚都不由有些可怜起松井起来。易地而处，换成了是自己，估计也在为这一支说大不大，说小却破坏力奇大的部队在头痛不已吧？

当然，这只是假设。事实上，杨越部的胜利，已经在相当程度上缓解了自己的压力了。原本，杨越部的此次穿插行动自己只是姑且行之，对出大效果的希望并没有抱多大。没想到，这个编制实际只有一个营的作战单位，反到先来上了一场震憾，极大地改变了敌我双方的战场态势。是以，自己对他的请求下一步指示，只回复了一句话：“保存实力，游走牵制就可。”

相信，有着这把尖刀在日军纵深里搅局，就算不再进行战斗，那松井石根，也不敢辙回他的相关拦截部队地！

其次，由海上就要到达的日军第11师团，目前确实是棘手，是个老大的难题。但我方也不差了，他若上岸扑我，我有第三十九军及一支战车部队可为机动，只需缠实了，待薛岳的第19集团一到……我倒要看看，小日本是怎么一个打我八个！

布下了雄厚兵力，对于日军这两个师团的冒险夜袭，陈诚早已是翘首以待。更想试一试，杨越所提议的那个集群坦克冲锋战术是不是真地能起到奇效。出身炮兵的他，对这个问题，非常地感兴趣。

正想到那小子，杨越部的电文再次发来了。

“报，我部发现日军第11师团已上岸，目前正直扑宝山一线。我部拟以军事行动阻击，力求最大化地将之拖延。另及，为保证行动不被日军查觉计，至此，我部将静默无线电，暂不保持联糸。杨越。1937年8月27日0点52分。”

“直扑我宝山！”陈诚浑身一震，下一刻，一股决然的凌厉意志，如实质般地从他身上升腾而起，“有厉上尉的安全暗记吗？”

“有。已经确认无疑。”

陈诚深深呼吸了一口气，轻声道：“这小子，原来竟是如此男儿本色！好……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