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九章 卡 尚

顺着手指，杨越探出头眺望向左右两边，只见月色下，远处丛山峻岭映入眼帘，很幽静，很荒芜。根本不见日军骑兵的踪影。

他却微笑了起来。

既然知道了敌人的行踪，那他自然不会害怕。因为在他身周，不止有数百名战士正静静地隐藏，还有五门轻火炮，正等着开张了。

凭这阵容，他就有信心在最短时间内吃掉这支日军骑兵部队。

当然，怎么打法，自然是要讲究的。他扭回头时，便发现了战士们已经在安静地等着他的命令了。

这支部队，已经由一开始对他的质疑，经历了前面的两场连胜，转而真正地视他为团长起来。

现在他们关心的是，这一仗，团长会怎么打？！

“各位，情况你们也都知道了，这围点打援，倒是真的钓出了条大鱼来！我的意思是对正面敌骑只由补充连作战斗警戒，咱们先把重点放在那左右迂回的骑兵身上。炮轰左路，右路则放他进来打。至于在具体执行方面，我准备炮轰一结束，就由警卫连与一营一连一起，集两支连队的力量发起步兵冲锋，先干掉左边那一路。而放进来的右路，由一营二连、三连见机行事。你们看有什么问题？”

对这个已经相当详细的对敌布置，一干部队长们自然没什么好再问的，都沉默着。

杨越微微点头，道：“那就散了吧……厉娜，你电告炮兵那边。炮击时，要狠狠地打。不要怕浪费炮弹，怎么着也要坚起声威来……不过，放完炮后得机灵点，立即转换炮阵地，防止小鬼子报复轰炸……”

“是。”

杨越拍了拍手，回顾只剩得一人站身边的张守知说：“谊亭，现在我把指挥权交给你，等一下你见到左路敌骑进入炮击范围，就命令炮部队开炮和发起歼灭战，迅速结束对左路的战斗，转而接应右路。”

“……是。”张守知的回答，有些犹豫。

杨越知道他的疑问，笑道：“临阵指挥，有你在已经足够。我嘛，就偷偷懒，到正面去找下能遇到什么好马算了！”就要恶战之际，他毫不犹豫地将指挥权移交给了张守知，那是因为他自家知道自家事，擅长什么。所以，与其在这儿干着急，还不如去给广西兵助助威更来得实在些。

在张守知复杂的目光中。他沉默片刻。深吸了一口气。倏忽间半猫着腰，朝着缓坡下轻灵闪去。

这时上。远远的对面日军骑兵，许是出于吸引注意的目的吧，已经开始缓缓地逼近了过来。不过，动作很慢就是了。而夜色之中，若细心倾听的话，可以听到隐隐有鼓声传来。

战鼓！

不是绝对的战鼓。那是大量的马匹集结前进，与地面振动所发出的沉重共鸣。咚咚咚咚。每一下，都仿佛敲在了心头。

一匹高大战马。骤然出现在右侧视野里。

下一刻。无数匹身高体壮的战马。从那边汹涌而出。

日本人喂养战马，是用特制的豆饼饲养，每一匹战马投入的成本，相当于同期四个日本兵的口食。因此，皆膘肥体壮，冲刺力彪悍。

凭心而论，日军的这些战马，还真是养得不错。初起步时，马蹄得得，发力尚缓，待得数步跑过，速度渐加，更几步后，蹄声聚急！上千匹战马四足一起一落之际，轰轰的践踏声便响彻山野。当真有直面古战场的错觉，让人心跳加剧。

而这，也正是日军骑兵指挥官敢于明知这边可能有埋伏，也敢于发起集群冲锋的底气。因为他们坚信。他们这支机动力超强的部队，一定会给对方带来极大的惊喜。他们无比相信自己的实力。

为了达成突然性，早在尖兵小队被袭击初，这支爱媛骑兵联队的指挥官重藤秋少将便严令部下人随马走，在牵着战马徒步行到了距离目标地二千米时，方翻身上马，发起冲刺。

他这样做的用意，自然是谋求以正面的骑兵大队示弱，让中国军队放松警惕，他再自后一个突击冲刺。自然可以让中国军队被突然扑至的狂潮，给震得手足无措，只能争相闪避。这之后，他就可以发挥骑兵近身博杀犀利无双的优势，将敢于袭击他部下的中国军人的一颗颗人头砍下，再用上下翻飞的马蹄将其踩得骨断筋折！

于是，在重藤秋的指挥下，他及他麾下的骑兵们，才一到达预计冲刺地，便将战刀一指，发出了狼嚎似的嗓音：“杀给给！”

他那密密麻麻的部下。顿时响应起了一串极富节奏感，杀意十足的回应：“通只格即”（日语的突击）

下一刻，提着寒光闪闪的马刀、腰上插着手雷、短枪的日军骑兵，开始杀气腾腾地奔腾。洪流涌动！

短短时间内，三支日军骑兵部队便不约而同地发起了冲刺。看那劲头，似乎在下一刻，翻飞的马蹄便会踩上丘顶。接下来……是马蹄踏过，血肉横逞……

在重藤秋的亲自带队冲击下，日军骑兵的乍一亮相便具备了让人咋舌的攻击性。

大地微微地颤抖了起来，那闷雷般的响动，使杨越的脸色，在这时有些苍白。这是他第一次如此近距离地看见骑兵冲锋。然而一见便是生死相见。

上千骑兵聚成阵式发起冲锋是个什么概念？没有亲身经历过的人是想不出地。就算是能亲眼目睹了，也很难用言语来形容那份震憾。

更不止的是，打马冲刺中的日军，手中也没有闲着，短枪纷纷在夜空里喷射出一串串火舌，更为其凶嚣张目。

这支爱媛骑兵联队。共计拥有1130匹战马。今夜全部出动。沉重的战马奔跑声。响彻夜的空。无数战马由三个方向喷涌而出。打出的子弹，在头顶的空气里划过灼热的微红线条，密集无比，清脆而恐怖的枪声，钻入人们的耳朵。

日军三路冲锋集群的突刺动作。使本来还算安静的山地。变成了古代战场、硝烟弥漫。

特别是左路兵群中的重藤秋，不仅杀气腾腾，更有掩盖不住的兴奋。早在定下这个突击战术之前。他其实是清楚前方可能有什么危险在等着他的。可是他并不如何担心。由上千匹战马汇成的冲击洪流在近距离内出现。就算是一支整编师。都无法拦住这种冲击，只能是被 屠杀的份！令他冷笑的是。前面那些中国人，居然没有进行火力拦截，也没有试图逃逸。难道……

他们想用刺刀和自己拼肉博能力？

他咬了咬牙，冷冷地看着前方，仿佛已经见到，那一具具的人体被战马撞飞、踏扁，那一蓬蓬的血雨冲天飞起。再后面只有血糊糊的尸体铺满在山丘四周。

“愚蠢的诱饵。愚蠢的圈套。”

然而紧接着他的眼瞳却缩了起来。因为他清楚的看到。从山丘的背后，蓦地里传出一片只有炮弹划空才特有的尖啸声，让重藤阁下和许多老兵同时脸上变色，身为职业军人他们自然明白这声音说明着什么？

“咻！”“咻！”“咻！”“………”

这声音说明有一片炮弹正要落向他们的头顶。

他被眼前的一幕震倒了。尖声惊叫起来：“卡尚！”（日语的妈啊）

但很遗憾，重藤秋只来得及这么尖叫了他妈一声，还未发表其它演说，便被轰轰轰的弹头落地爆炸声以及满天的泥土，淹没了他的声音、震聋了他的耳朵，迷花了他的眼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