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二章 战 斗

命令下达完毕，杨越便伏下身子，沉默地注视着正面战场，注视着周山率部的离去。

正面战场的日军数量，经过这么一会儿，又增加了不少，大概有1500人，想来在开干之时，应该会增加到二个大队的编制。这种局面着实有些不妙，如果不早作后手安排的话，自己这支部队全军覆灭是迟早的事情。

这时上，己方阵地上忽然传来一阵压制不住的欢呼声。随后，大地微微抖动起来，大量的脚步声响起，就见一群穿着军服的日军，没命地跑出了这边的阵地。

杨越冷冷一笑，对这些日本兵，他心里已判定了是死人。

他将手抓紧了枪杆，深深地吸了一口气，开始准备战斗。

面前的对手，经过懂些日语的厉娜询问，被证实的确是日军第11师团。这个师团又称善通寺师团，是一支日军中比较少见的从四个地区征兵（香川、德岛、爱媛、高知）的部队。

该师团有四个步兵联队：第12（丸龟），第43（德岛），第44（高知），第22（松山）

另有一个野战重炮兵联队、一个山地炮兵联队，一个骑兵联队。

据连接审问数个日军尉官的口供中得知，这次该师团渡海而来，那个野战重炮兵联队并没有一起行动，预计会作为第二批支援部队到达。

这个消息顿时让闻听的官兵们精神一振。按照草拟的作战布置，此一仗，他们的目的是尽量拖延，也只是拖延。而不是真个儿疯狂到凭着一营兵力就要去击溃日军一个师团。现在，他们准备通过释放的日俘做为诱饵，吸引正面日军的注意，掩护周山部快速绕行至外围，给予日军一个惊喜。

其实，日本人的惊喜已经在进行了。总共二百多名被突然告之将被放返的日骑，幸福得找不到北。跑出去的步子，从开始的有些担心，及至放开脚步，全力冲刺，伴随着啊啊啊的嚎叫，完全地进入了某种疯癫状态。

是的，他们有理由狂喜。本来以为已经走到末路的这些日本骑兵，会面临着人生中最惨淡的凄惨境遇，就算日本最终获胜了，也无法改变他们被俘的残酷事实。

在这最绝望的关口，中国人忽然大讲仁义，这种机会……他们怎么会不抓住？怎么会不为之欣喜若狂？

可是，在下一刻，这份狂喜，转而就变成了惊叫！更变成了绝望！他们尖叫着，试图大声说明他们的身份，别开枪了……可这一切，都是徒劳！

就在他们前方，摆开了阵势的日军前锋阵地根本就没有想要让他们突进阵地的意思。那些日本兵甚至冷漠地注视着这群狂冲过来的“同一军装”者。没有呐喊，更没有嗷嗷叫，只是沉着脸，冷着眼，将踩入射击距离内的“敌人”射杀了事！

在他们看来，从对面冲过来的，不管是不是穿着日军军装都没有任何区别，都是敌人，都该射杀。

于是，三八步枪频频地射击，机枪兵用力地抠动扳机。射击的动作准确无比，一丝不芶。

杨越沉默地看着前方那纯粹是一边倒的血腥屠杀，面色沉重。一支能承担这么大地损失，作风果决的日军指挥官，绝不是他愿意看到的！这意味着接下来的战斗，将会异常艰巨。不由咬牙道：“看来，这支日军部队比我们预料中的要冷酷得多。这一仗想善了都不行了！”

他说话的对象，张守知默默地点头，脸色亦是相当难看。就在刚才，他已经看到一名被派出去开冷枪的己方士兵被一枪击爆了头颅，那血花伴着脑浆同时飙了出来……

战场在这时似乎静了一静，但下一刻，在日军后方，传出了一片轰轰的闷响。直接传播数千米，进入到了中国官兵们的耳中。官兵们面色一变，因为他们已能看到……

尖啸着划过天空的炮弹雨，正要向他们当头落下。这似乎是日军发起疯狂进攻前的惯用战术——用炮火准备，先掀翻只有匆匆堀就的单薄战壕防线。

听着这代表着血火纷飞的沉重划空声，心情沉重下来的杨越脸色越发苍白起来。

“团座，卧倒！”

耳边传来厉娜惶急的清咤声，这名一向被杨越视为美女蛇的军统人员，似乎并不怎么小心眼。而她要保护长官的决心，也毫不逊色，看着炮火袭来，当即无比坚毅地奋力扑起，一下扑在杨越身上，将之覆盖。

“轰、轰、轰……”

一阵揪心的炮击过后，杨越摇了摇头，似乎想将脑海中的嗡鸣声摇掉。随后，有些诧异地看了眼仍爬在身上的厉娜。一时间，对这个平日着装整洁，别有一股英气的美女蛇，看起来顺眼了许多。

小鬼子开了炮，那是一定要进攻的。未几，日军对丘地的攻击就开始了。凝望着涌动的人潮，自有基层带兵军官奋力高呼：“弟兄们！准备战斗，准备战斗！”

“杀给给！”对面日军指挥官在战场上又嚎起了惯例的猪叫，战刀所指处，上千名日军便兵分两路的冲出了阵地，迎头扑上。

看来日本人这是打算要一上来就将丘地包圆了。

早严阵以待的中方机枪手们这下子可逮着了扫射敌人的好机会，瞄准几处密集处，“哒哒哒……”日军的冲击阵形很快就被扫倒了一大片。

这些步兵小鬼子倒也够硬气。死的就死了。能动弹地续继结成散兵线往前冲，更有那小钢炮与机枪手死命地朝前方压制着。

战斗，从来都是把双刃剑。几息之后，被日军重点关注照顾的中方重机枪火力点，就连接遭遇日军掷弹兵精确点击。只短短不到十分钟，便有二挺歪把子机枪与一挺马克沁水冷机枪在火团中彻底停止了鸣响。

这一来，压制火力大减之下，早就盼着这一刻的日军凶嚣再涨。纷纷爬起进行了又一轮冲锋。关键时刻，英勇的中国官兵们表现出了坚忍不拨的意志。战斗中，决没有任何一处地方出现一名逃兵现象，全是向前开火，再开火！

这样的战斗精神，让原本还有些担心部队太杂，容易一处动摇影响全局情况发生的杨越，大感欣慰。他发现，随着对抗战过程参与的深入，以前至少有一点自己是错了，那就是尽管国军装备、作战技巧皆与日军相去甚远，但他们中决不缺乏拼死与日军作战甚至敢直面数倍于己的热血男儿！

就眼前的战斗来看，虽然己方是人数要远远少于敌军了。可是，双方一迎头撞上，日本人就先是结结实实地吃了个大亏。己方的16挺轻重机枪。这一回可算是饱饮了日本人的鲜血了。虽连接损失了四挺，可剩下的十挺威力也小不了，再配以官兵们的奋勇作战，竟愣是没给日本人放出半点机会。眼看着日军的这次攻击是要被打退了。

但这份高兴，还没来得及消化。“通只格即！”眼见前锋受挫，不甘心功亏一篑的日军阵地指挥官挺着战刀再次发出了咆哮。随之，在日军基层军官的极力驱使下，才有了些退意的日军士兵，再次返身调头加快了突击的步伐……

“妈的，放他们近来再打。把话传过去，准备临空手榴弹爆炸法。”见到小鬼子如此阴魂不散，杨越也爆发了。话才落，便大声对着厉娜喊道：“你给我填弹！”

已经汗水满面、整个人像个女叫化子的厉娜，没有反应过来。

漫天硝烟之中，杨越一把夺过了她手中的枪，砰地击出！回头大声道：“给老子填弹！”

这回，厉娜坚决地点了点头。

“奶奶的，80米了吧，不够……”杨越从来不知道计算别人的奔跑速度是如此痛苦的一件事情，尤其是在随时都可能迈入死亡的时候。这种折磨，实在是令人感到无穷的焦燥。

他的呼吸，越来越沉重：“七十，六十……”

每一米，数起来是这样的缓慢！偏偏，还不能不数。因为他不敢去低着头用心算来估计。

这时上，一枚直击过来的掷弹筒发射弹，从对面直直地划了过来，然后在身后五米左右地方轰然炸开，地面一阵剧烈的震动，强大的力量将杨越崩得天昏地暗。

摇摇头，发现自己还活着，眯着眼睛望去，终于看到了日军进入了预想中的50米大关。

等的就是此刻，杨越奋力吸气，紧接着也用狼嚎似的嗓音嘶吼：“拉弦！预备，投！”

上百枚手榴弹的威力那自然是强的，而且，还有许多是临空爆炸的那种。“轰、轰、轰……”猛烈的弹片四处横飞杀伤下，日本人的身子也不是铁打的，一时间日军的冲锋部队成排成片的倒在丘下。

“射击！”趁着对手的攻击势头被炸得一滞，有军官不失时机地下达了反击的战斗命令。

看到这一幕杨越心里十分快意，由他之口说出来的将手榴弹预留点时间再投，这个加大杀伤力的简单方法果然奏效。好歹算是给了日本人一个惨痛的教训，也算是可以小虚荣一把地。

接着，他把上衣一脱，高呼：“兄弟们，跟我上。”带头冲出了战壕，士兵们顿时群起响应，大喊着向日本人发起了反冲锋。

这一来，攻击势头连遭重创的日军那里还坚持得住！被顺着山坡冲杀下来的中国官兵一冲，顿时落了个七零八落溃不成军，忙忙往山下就辙。

“杀！”杨越奋力迈步，一刺刀插中了一个鬼子的屁股，拨出，瞄准后背狠狠刺下……

旁的战士们见团长亲上火线玩刺刀，既欣慰之余，也担心不已，忙把他团团围紧了。

“兄弟们，撤了。”杨越反而吓了一跳，他脱上衣就是为了防止日军给他来个精确点击啊，这围起来岂不是不打自招？忙率部又撤回了阵地。

在他们身后，留下了一地悍不惧死的日军官乓的尸体。这一回，一缕亡魂，只能望洋兴叹了！

杨越跳入战壕，见厉娜关切地望着自己。虽明知她是军统，倒也能平添几丝温暖之意，他微微一笑。扭头，看向了日军来时方向——

不知，周山他们这一去，是否安危？

山风吹过，满是血腥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