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六章 布 阵

对敌第四号阵地的夺取已经进入了尾声，风暴一般的打击之下，山上山下摆满了数百具日本人的尸体。至此，有着三座山头的嶙峋高地，终于大面上为出击支队占据。

但，并不是彻底！

零星的枪击声、爆炸声还在不时响起，成建制的日军部队虽然已经被歼，可那些藏匿于洞窠、石块后的零星残兵仍在顽抗到底。他们仗着临死绝望的疯狂，借助着较为熟悉的地形，狠辣甚至可以说自残式地发起了原始而残忍的人体炸弹冲击……

在这最后的清剿中，得胜官兵们拼得很苦，黑夜中，每时每刻都有人死去。占据了绝对优势的形情下，反而在日本残兵的疯狂阻击下，竟打的步步维艰。

但很奇怪的是，日军的增援部队这次在增援行动中竟是慢得出奇。以至于，战士们得到了可贵的逐步清理时间。

如此一来，任是小鬼子再怎么板弹，再怎么疯狂玩命，大势之下，那残存的力量终究也只变成了无数冰冷的尸体。随后，整个高地上，就只剩下官兵们安静地打扫战场。

得胜后的兄弟们，并没有大胜后的欢呼喜悦，更没有相拥而泣的感人场面。他们只是沉默地行走着、盘点着，不时给尸体完好的日军尸体来上一刺，都是无精打彩要死不活的样子。全无一点军人该有的威武雄壮。

兄弟们的颓废。自然是有原因的。

连续的三场高强度作战，大量杀敌的同时，自身的伤亡也到了由出发时的三千五百余，一下子锐降到了仅一半人。这个残酷的的数字，当具体落实到每一个连队的头上，也基本上代表了这个连的建制几近全失，攻击力更是降到最低谷。此仗后，会光荣地退出战场休整，是每一个官兵都猜知的事了。

也就难怪，这些还活着的勇士们会无精打彩了，要知道，死去的兄弟，谁又不是心连着心了！

好在，官兵们虽沉默，可战术动作却丝毫不乱。这不，按杨越的命令，日式枪、炮、弹药，原阵地的清理，就在有条不序地进行着。

杨越望着这一个个忙碌而庄严的面孔，心里好不感慨万千。

他举步走到一块正在清理日军小钢炮的地段上，见到炮兵们正在试图为一具外表完好的小炮配齐所需要的配件。

“还是不对！妈的，早点抢下来就好了！”那位炮兵连长懊恼地一摔手，将零件狠狠地丢下，极其失望地下了结论。

杨越看了一眼那堆如废铁一般摆放过来的炮架，平静地道：“还有能使用的么？”

“指挥官！”那连长起身敬礼：“有。共计已查出有四门小钢炮还可使用，其它的，都被狗日的小鬼子先炸了。”

四门！杨越精神一振，多了四门炮，他于原定计划就多了些信心，急道：“炮弹？”

“这种炮弹倒是多，足有两百多枚。”

还没等杨越回复这第二重惊喜呢，张灵甫已拖着伤情来找到他了，一张口就问道：“指挥官，我们得赶紧辙了吧？”

“不，”杨越摇摇头，淡淡地道，“现在，怕是辙不下了。”

“什么？”张灵甫一惊，“为什么？”

“事实上，牵制敌人的三个连队都发来了急电，报说日军成合围之势，正在向这里稳步推进。”

张灵甫若有所思：“你故意的？”

果然不愧是张灵甫，一句话就反应了过来。杨越平静地点点头，在张灵甫倔犟盯着他、众人震惊盯着他的气氛中，沉默着一言不发地穿过人群走向日军建筑的战壕。

入目所见，日本人称之为洞窟阵地的弯曲战壕，还是修得很有水平地。不仅具有多层面的交叉火力点，还在环行阵地中建有单兵掩体、屯兵洞，每隔一段还有较为隐蔽的重机掘出射击工事。深、阔都还不错，只需加工修复一下就可投入使用。

当然，光这些在杨越眼里还是不够的。各种守卫的经典战术，比如躲避炮火的反斜面，精彩狙击、少量部队一线，纵深阻击、炮火精确打击、u型布兵、放进来打，短促出击、手榴弹的合理使用。日式武器的补充等等，这些后世经典的阻击战杨越都懂上一点！眼下，就正好派上用场。

这，也是他敢把这支孤军置于死地的最重大原因。

站在这段壕沟上，不大一会儿，大大小小的军官们，都自动汇聚了过来，看着他们的指挥官，眼神里充满期盼。

连续的三场可谓是用兵即奇且狠的指挥风格，让这些军官们自发地佩且服之，直至最后攻克敌之四号阵地。

如今脚踏在敌人阵地上，作为部下，无论他们再如何骄傲自负，也不会在这个关节口上，再有所质疑地。

杨越看着他们，淡淡一笑，然后从口袋里掏出烟盒，不带任何感情地给军官们依次发烟。

就像上一战中，准备袭击伪军团部时，给每个人点上一支烟。于是，辛辣刺眼的烟雾开始弥漫，气氛越加沉默。

沉默中，杨越轻声道：“出击连队发来的电文，想必各位都知道地了……渡久雄的这一招，是下了大血本地，合围部队是指挥得不急不徐，每一步都踩的极准。想要歼灭我部的意图，再是明显不过。”

夜风挺凉的。军官们都眯起了眼，为即将就要到来围攻自己的情况而发愁——至少十倍的差距，己部又怎么可能是这么多小鬼子的对手？

杨越的眼睛眯的更加厉害，沉声道：“当前的情况是，川沙口，作为最靠近吴淞海口的前进基地，日本人绝对无法承担失去的后果。而眼下我部占据的第四号高地，又卡住了他们的咽喉。更关键的是，这里是日军在罗店方向的陆上最后一块地盘。”

杨越微微一顿后，道：“此地对双方来说都成为了必争之地，但事实上就总体来说，敌我双方都已经快要撑不住了，无论是后勤，部队的疲惫感，和战死率，都已经无法支撑再这么耗下去……所以，速战速决，已成为了我军的首选。”

“所以，我部不会成为孤军，眼下的局面看上去很困难，但实际上只要顶上一两个小时，我军大部队就绝对会想办法赶赴过来，这一点。相信以陈长官的眼光胸襟，不会座视不理。”

这番话，顿时把军官们的精神调动了起来，是啊，以陈长官的战术战略眼光，必不会座视战情有利而不理地。更何况是这三个主力战团如此重要的部队。

确定了不是孤军死战，场地上难得地有了一些轻松的气氛，霍揆彰将军开口道：“接下来怎么办？”

“据阵死守，为我军围歼日军第11师团创造有力条件。”杨越斩钉截铁地道，“以我部为饵，去除日军一条伸出的手臂。”

话是激昂慷慨了，可惜，并没有引起什么响应。

这话说出后，空间里反而充斥着一股悲壮与悲伤的味道。

在场的军官们都是和日军交过手的战将，如何又不明白了，日军的战斗力是何等的强悍。真要打起来，凭己方眼下的不足一千五百人（没有算派出牵制的三个残连），对上日军大部队，那得是没有止境的被动挨打，无法进行有效反击，孤军终究只能一步步走入死亡。哪怕在脑海中想像着己方大部队马上就可以赶来，但他们依然觉得身体寒冷。

这场防御仗那里是这么好打的！

不见么，张部的305团都算是非常能战的部队了，可一番战斗下来，还活着的不过二百来人，就可以想见日军的战斗力了。

何况 ，那还只是面对不算大的日军部队……一时间，望着杨越的诸多目光，异常复杂。

在众人看来，杨越想要做的事情已经不能用亢奋来形容，而应该是疯狂，即便是像张灵甫这等悍将。都没有在这个关口敢于大包大揽。

“起雾了，不多久天也会亮了！”杨越感慨地这么说，接着道：“我承认，以孤军迎战日军大部队，确实是我不够理智，可是我前前后后仔细分析了一下，这应该是最好的方法。”

他扫视了一眼，徐徐道：“大家看，就连你们都不敢想像，那么日本人就更加想不到我部会死守在这里。所以这个计划，表现上的疯狂。掩盖的只是绝对的出其不意。”

军官们继续沉默。

杨越苦笑了一下，继续道：“眼下，时间紧急，我无法解释太多。我现在只想恳请诸位，相信我，与我众志成城。”

“对方大军合围，至少会用几千人马吧。我们只有千余疲兵，无论从什么角度上看，这都是不对称作战。”一直沉默不语的胡琏忽然开口，“我不是怕死，只是觉得这样等同于自杀有些不划算，我认为，眼下我们应该立即着手怎么从一个方向上突围，再图后计。”

杨越没有再解释下去，直接切入结果：“我拟定了一个防守方案，要坚守四个小时都可以。如何？”

军官们沉默——大家一直在一起，你又什么时候拟定了计划了？然而沉默之后，胡琏的声音响了起来：“四个小时，应该足够用了，那我们就干吧。”

“干！”张灵甫响应。

“成。”老成持重如霍揆彰者，也点了头。

杨越微笑了起来，这是一个疯狂而冒险的计划。但他并不畏惧，除了手上的步枪，小腿畔的军刺，还因为他坚信自己从来都不是一个人在战斗。

此刻跟这帮善战的军官们沟通成功了。他的情绪，越发亢奋起来。

他知道将要面临怎样疯狂的攻击。

在日军的防御体糸中的夺下一处阵地，占着制高地的阵地，肯定会让日本人愤怒到极点。

更关键的是，日本方面企图用川沙口，作为前进基地期以卷土重来。而他却在最短的时间内，狠狠在日本人的脸上割了鲜血淋漓的一刀。

他绝不怀疑。那渡久雄在确认自己占据高地不肯走后，会不惜采用任何手段来夺回这一阵地。事实上，不仅是渡久雄，日本大本营也不会允许。

这是才遭受败绩的日本人死都要保住的战略底线，无论是为了国际上的面子，还是他们的战略实施意图，就算是付出最惨重的代价，他们也必须如此。

这样一来，如果按照这个局面发展下去，日军第11师团或许真的可能成为再一支在中日战争中被整体除名的部队。自己，必须坚决执行它。那怕是因此被称之为冷血、残忍，也是需要背负的！

男人，就应该对自己狠一点！！！

PS：昨天隔壁翻修房子，电线断了一天。不过，欠的两章，我会每天晚上加紧补回来地。一句老话——男人，就应该对自己狠一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