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被困南京 （一）

南京的冬夜，阴冷潮湿。沈世杰慢慢的睁开双眼，感到头疼欲裂，浑身不能动弹，他努力思索着，回忆发生过的一切。

沈世杰是在掏手榴弹的刹那被石块绊倒，接着传来几声巨响，旁边几个鬼子被巨大的气浪掀翻，鬼子尸体和砖头瓦块一起砸到沈世杰身上，加上沈世杰的头重重磕了一下，让他一直昏迷到现在。

口渴极了，可是没有一点水，沈世杰只能忍着。他静静的躺了一会，意识到现在还躺在战斗过的小院内，也知道鬼子离开这里了。但他不知道现在是几点，不知道自己是否受伤，更不知道自己还能不能动弹。

沈世杰轻轻的动了动头，发现几根木头横担在头部上方形成一个小空间，让他的头很安全的呆在里面。只是在倒下的时候磕在砖头上，后脑勺起了个大包。

试着活动了一下胳膊，胳膊上压着一些砖头瓦块，沈世杰慢慢动了动，把胳膊从瓦块中一点点的抽了出来。虽然到处生疼，但他感觉骨头是好的，因为胳膊还听自己的指挥。

双手能动，沈世杰十分欣慰，他轻轻搬掉身上的瓦块，慢慢坐了起来。腿上压了好多东西，一时半会都搬不完，他把身后清理了一下，想把双腿挪出来。

上半身没有什么大碍，但愿双腿也不会有问题！他慢慢的挪动双腿，生怕发出一点动静，双手同时轻轻的拿掉松动的砖头瓦块。

双腿挪出来了，沈世杰长长的出了一口气，尽管夜里非常寒冷，可他已经浑身冒汗。刚才一番活动耗尽了体力，加上高度紧张，他几乎都要虚脱。

他仔细观察周围，院子已经发生了很大变化，矮墙几乎全被炸平，破房成了一片废墟。借着月光，他发现了很多尸体，仔细看都是国军的，没有一具鬼子尸体。

沈世杰打了个激灵，鬼子尸体都搬走了，这是大城市，国军尸体也应该搬走的，只是某种原因鬼子没有顾上。要是当时顾上，他还能在这里吗？也许被抛尸江中，也许被扔到火坑，他有些后怕。

摸了摸怀里，父亲送给他的金怀表还在，他暗自窃喜，鬼子没有仔细打扫战场，这么贵重的东西没拿去。他掏出来打开盖看了看，已经凌晨两点多了，不能再呆在这里了，他必须尽快离开。

摸到一根棍子，沈世杰拄着棍子慢慢站了起来，他向前走了两步，浑身上下到处都疼，但是双腿还能移动，这让他激动不已。

拄着棍子活动了一会，他决定离开这里，弟兄们的尸体顾不上了，他默默的祈祷着：“团座，参谋长，弟兄们，请原谅世杰的不敬，非常时期顾不上替你们收尸，以后一定替你们多杀几个鬼子，为你们报仇！”

沈世杰扫视了一圈，月光下认出了穿着普通士兵军装浑身是血的参谋长和团座的遗体。他走到参谋长身边，轻轻为他合上双眼，替参谋长整理了一下军容。

走到伍团长跟前，沈世杰泪水夺眶而出。他擦了一下眼泪，蹲下身子擦了擦团长脸上的血迹，把团长的胳膊和双腿摆正，捋了捋团长的衣服。

在动团长的胳膊时，沈世杰感觉团长胳膊窝好像有东西，他手伸进去一摸，原来是团长的配枪。团长穿士兵的衣服，鬼子只拿走了他的步枪，没有搜他的身上。

沈世杰把手枪揣到怀里，又从团长身上找出几梭子弹揣好。这是团长留下的唯一遗物，他给团长磕了三个头，转身走出了破院。

拐进一条小巷，沈世杰观察了一会，拄着棍子继续向前。他又渴又饿，浑身酸痛，走几步就不得不停下歇息。

快出巷子时，一户人家大门开着，沈世杰往院里看了看，房门也开着。“肯定没有人了，进去找点水喝吧！”他迈进了院子。

屋里什么都没有，到处一片狼藉，看来这家人在鬼子占领南京之前就逃走，屋里值钱的东西都带走了。

沈世杰找了一会，终于找到几只水缸，在一只水缸底部发现了一点水。

“娘的，比老子还穷，连点吃的都找不到。”沈世杰找了只破碗到缸里舀水喝。

虽然没有找到吃的，好歹喝了点冷水，沈世杰精神了许多，他休息了一会，拄着棍子出了院子。

沈世杰想去地道，他大致看了看方向，决定绕着走，直接从那几个巷子穿过去肯定不行，鬼子说不定就在那儿等着。

他不敢走大街，只能在小巷子乱转，有时绕了几个巷子才发现又回到原地。要在平时可以翻墙直接走，可现在别说翻墙了，连小跑都非常困难。

天快亮了，沈世杰看见前面隐约有几间房子，走近才发现都是铁将军把门。沈世杰伸手打开铁锁，这对他一点都不难，他爷爷就是锁匠，父亲继承了爷爷的家产，他把这门技术学个差不多。

屋里到处散发着中药味，估计是个药房，主人大概早跑了。沈世杰关上房门，坐在墙角眯着，屋里太黑，什么都看不见，索性等天亮再说。

迷迷糊糊听到外面传来几声枪响，沈世杰猛的惊醒，他急忙看看怀表，已经早晨八点多了，他凑到门缝跟前往外看。

对面房顶闪了一下人影，眨眼就不见了，后面几个鬼子追着，追到房前不见了人影，几个鬼子在原地转圈。

“娘的，干吗跑这儿来了？千万别进来，进来老子就完了。”沈世杰想起来就这间屋子没有上锁，他人在里面，没有办法从外面锁。

沈世杰掏出手枪，他看了看这只勃朗宁，微微摇摇头：“这玩意也就当官拿着玩，到了战场上能干吗啊？”可好歹是件武器，总比没有强，他靠在门后。

突然，沈世杰发现对面房顶又闪了一下，原来那人一直伏在房顶，看到鬼子在房下转圈，那人爬起来准备离开。

就在那人跳到另一间房顶的时候，鬼子发现了他，几个鬼子咋呼着边开枪边追了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