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 亡命山谷 （一）

沈世杰没跑多远，就听见身后一声巨响，跟着传来“哇哇”的喊叫声，机枪“哗哗”扫了过来，掷弹筒漫无目标的到处乱打。

护国军的驻地很快就被发现，鬼子分成几队猛扑过去，机枪掷弹筒向几间草屋疯狂倾泻。

沈世杰向西猛跑，他盘算着，手雷迟滞了一下鬼子，鬼子到护国军驻地肯定还得搜查一阵，这就给了护国军几分钟甚至十几分钟时间，但愿护国军能利用这点宝贵的时间逃出山谷。

当沈世杰跑到西边悬崖下时，发现护国军也才刚刚到达，正在嚷嚷着究竟是等沈教官还是突围。他火冒三丈，破口大骂：“你们这些混蛋王八羔子，都他妈的啥时候了还在这里磨蹭，鬼子就要追来了，马上给老子突围。建子带路，蛮娃和胡司令爬到平台上面接应，快！”

鬼子追过来了，炮弹落在四周，借着火光鬼子发现了正在攀岩的护国军，几挺机枪对悬崖一阵猛扫。悬崖上还有树上的十几个护国军弟兄都摔了下来，蛮娃和胡司令站在平台上干着急，建子在石壕里急得直跺脚。

“弟兄们，鬼子发现了我们，大家都散开，各自寻找有利地形，给我狠狠的打。”沈世杰眼睛都红了，他没想到弄成这样。

这边稀里哗啦的开枪还击，正在冲锋的鬼子猝不及防被打倒了好几个，其余鬼子纷纷卧倒，向护国军猛烈开火。

几个连长急忙爬着把子弹分给有枪的弟兄，本来就没有多少子弹，拿枪的弟兄们已经靠本事弄走了大半，剩下的几百粒子弹都掌握在几个连长手里，这会只好都分了。

沈世杰拿过一位弟兄的步枪，躲在树后朝鬼子射击。鬼子机枪喷着火舌，射手露出头拼命射击，沈世杰骂道：“去你妈的，狗日的小鬼子。”一枪过去，机枪射手被爆了头。

副射手一把推开死去的射手，操起机枪继续射击。沈世杰连开几枪都没有打中鬼子，气的他朝树根猛踢了几脚。

鬼子发现护国军的火力很稀疏，根本用不着卧倒躲避，鬼子少尉高举战刀：“杀的给给！”

“弟兄们，鬼子上来了，最后的时刻到了。全部上好刺刀，咱们杀一个够本，杀两个赚一个，都是中国爷们，别让日本鬼子他妈的小瞧了咱们。”沈世杰上好刺刀。

“沈参谋……”蛮娃在平台上悲愤的喊道。

“蛮娃，胡司令，建子，你们快走，都给老子好好活着，找队伍打鬼子给老子报仇。蛮娃，记住伍团长的话，有机会回家就告诉家里人，咱川军没有孬种！”沈世杰冲了出去。

两个鬼子向沈世杰扑来，企图一个突刺将他制伏。沈世杰款款躲过刺刀，步枪顺势一扫，刺中一个鬼子的大腿，鬼子一个趔趄，他枪托也到了，鬼子脑壳被砸个粉碎。

另一个鬼子狂叫着扑来，沈世杰轻轻一拨，鬼子扑空了。没等鬼子回过头，沈世杰步枪已经出手，刺刀深深扎进鬼子后腰，他顺手夺过鬼子的三八步枪。

护国军人太少了，根本不是武装到牙齿的鬼子对手。没有多久，大部分护国军的弟兄都被鬼子刺倒，有几个弟兄不甘就此死去，拉响了身上的手榴弹。

几声巨响，几个护国军弟兄和周围的十多个鬼子倒在血泊之中。正和三个鬼子苦斗的沈世杰心里一惊，弟兄们都和鬼子同归于尽，自己也该上路了。

沈世杰没有手榴弹，手雷刚才用了，弟兄们又不在身边，现在只有向鬼子要了。可是鬼子的手雷却不是想拿就能拿到的，几把刺刀在他胸前上下飞舞，他不得不躲闪后退。

“沈长官，沈长官……” 一个苍老的声音从身后传来。

沈世杰正在诧异，张财主从身后走过来，浑身打颤。一个鬼子刺向沈世杰，张财主把沈世杰抗了一下，刺刀扎进了张财主的肚子。

张财主握着鬼子的步枪，痛苦的喘着粗气，伸出胳膊把沈世杰挡在身后：“快……往北跑……北边悬崖下的有棵独树，树旁边有……有块石头，搬开石头……有洞……快，快跑……”

沈世杰看着张财主，张财主眼珠都快出来了，又一个鬼子的刺刀刺进了张财主的胸膛，张财主一甩手，狠狠打了沈世杰一个耳光：“走……”

沈世杰眼睛一红，咬牙向后跑去。几个鬼子拔腿就追，张财主用尽力气抱住一个鬼子的大腿，这个鬼子甩了几下没有甩掉，眼看着沈世杰跑出了十多米，他摘下一颗手雷，往张财主头上一磕准备扔出去。没想到张财主往下一倒，把鬼子也拉倒了，手雷“轰隆”一声爆炸，几个鬼子和张财主都倒在烟尘之中。

沈世杰向后跑了几十米，再转向北跑。黑暗中鬼子没有发现前面的沈世杰已经向北，还在向东猛追，沈世杰暂时摆脱了鬼子。

那棵独树很快找到了，在山谷中呆了一个多月，沈世杰对这里的地形非常熟悉，这棵大树几乎每天都要看上几眼，旁边的石块也很平常，谁也不知道下面居然还有洞。

这是张财主干的，张财主夏天去山谷打猎，一只小动物慌不择路钻进了一个小洞。张财主就让家丁顺着小洞挖，动物没有挖到，小洞却越挖越大，越挖越深，最后竟然和一条半人高宽弯弯曲曲的地下水洞连通，洞里并没有水，估计是山洪冲击形成的。张财主派家丁爬进去查看，发现这个水洞一直通到悬崖外面。他让人把洞口用石头堵上，清除洞口周围的痕迹，心想兵荒马乱的，也许有一天能用得上，没想到今天就派上了用场。

沈世杰用力搬开石头，果然发现有个仅能钻进一人的洞口，只是天黑洞里面什么也看不清楚。鬼子的枪炮声到处乱响，呐喊声越来越近，沈世杰什么也不管了，抬脚跳进了洞子。

洞子大约有两米多深，沈世杰踩着洞壁伸出手想把石块往洞口挪挪，可是石块太重，使劲搬也搬不动，只好作罢。

三八步枪太长，洞里无法携带，沈世杰卸下刺刀别在腰里，将步枪扔在洞里。他蹲下身子四处乱摸，只要有空间就往前挪。眼睛已经不起任何作用，四周漆黑一团，他索性卧倒在地，一点点的往前移动。

洞子弯弯曲曲的，大多数地方都只能过一个人，沈世杰稍稍放宽了心。即使鬼子发现这个洞，一时半会也拿他没有办法，子弹打不进来，手雷也扔不了多远。他估计黑夜里鬼子发现这个洞需要一定时间，要是遇到笨蛋那就时间更长了，他完全有机会摆脱鬼子。

沈世杰并不担心鬼子爬进来，他甚至渴望鬼子爬进来给他送点亮光，比如手电火柴之类的东西，这里太黑也太寂静，沈世杰感觉到了另外一个世界。

唯一让沈世杰担心的是鬼子炸毁洞口，那样他就没有机会从原路返回了。他不知道洞子通到哪里，不知道前面有没有出口，张财主什么都没有告诉他，也没有机会告诉他。

沈世杰已经没有选择，回去肯定会让鬼子干掉，只能往前。他拔出刺刀不停的在前面来回试探，只要没有障碍就快爬前进。

洞子宽了，也高了，沈世杰蹲起身子，双手摸了摸四周，发现可以弯腰前进了。他试着弯腰抬腿走了几步，尽管依然缓慢，毕竟比爬行和蹲着挪动快多了。

后面传来沉闷的爆炸声，沈世杰心里一紧，鬼子到底还是发现了洞口，这一定是在炸毁洞口，回去的路彻底堵死了。

沈世杰担心洞口被堵里面没有空气，赶快吸了几口气，感觉空气没有什么变化，他放心了。看来鬼子并没有把洞口完全堵死，或者还有别的出口，所以洞里一直有空气流通。他在心里暗暗祈祷，但愿还有别的出口，那样就有活命的希望。

不知现在几点了，沈世杰掏出怀表看了一下，又失望的装回怀里，啥也看不见，继续往前摸吧！

沈世杰机械的往前走摸着，走着，爬着，挪着，累了就稍微歇息一阵，歇够了继续爬行。洞里非常闷热，浑身早已湿透，口渴极了，可他一点办法都没有，只能忍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