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三章 舍命救民夫 （二）

密林深处，两双大手紧紧握在一起：“张司令，久仰为兄您的大名，孤军千里救人，劫军车，抢粮食，打退一个中队鬼子的进攻，威武，威武啊！”

“惭愧，惭愧！若不是沈司令在鬼子后院大闹天宫，张某说不定早被鬼子吃了，还有什么威武啊？沈司令不亏是讲武堂毕业的，年轻有为，血气方刚，短短数月就把几十个庸人变成了虎狼，比我张某不知强过多少倍。单凭今天沈司令只带几个怀揣短枪的特务队员下山赴约，张某就非常佩服，佩服！”

“哈哈哈哈……张司令不也是只带了十来名手枪队员吗？今天来这密林里是聊天，谈话，又不是来打仗，带那么多人干吗？人少目标小，鬼子汉奸不容易发现。”

“对对对，沈司令说的对，现在那个汉奸别动队到处活动，藤原的剿匪队也在山林里拉练，鬼子还在四处抓民夫，咱们的目标当然越小越好。”

“看来张司令对鬼子的情况掌握的一清二楚，那咱们就别卖关子了，说说正事。鬼子最近在回寺镇大举增兵，成立剿匪队，扩大别动队，这都是因为你我不小心打掉了鬼子少佐大队长，把鬼子打疼了，惹急了。现在鬼子在等机会，只要有机会抓住你我，肯定会把咱们撕得粉碎。我救国军有断魂山之天险，自信还能撑过一阵子，凉他小鬼子一时半会也进不了山。可听说莽山虽然险峻，却在鬼子的炮火射程之内，不知为兄之山寨能架住鬼子的重炮轰击多久？”

“不瞒沈司令，这正是我忠勇军最大的软肋，多少天来为兄为此寝食不安。尚若找不到更好的办法，鬼子大部队围攻莽山时忠勇军只能舍弃家园，钻山林打游击，居无定所，朝不保夕。到那时，忠勇军还能存在多久，不得而知。不过，若是沈司令到时候能拉为兄一把，那情况就不一样了，我忠勇军定会报答您的恩德。”

“张司令这么说可就见外了，都是中国人，都是国军序列，都是打鬼子的，而且同样远离大部队，沦落在鬼子后方，我沈世杰要是再不拉为兄的一把，那我成什么了？和汉奸有什么两样？况且以后肯定是你老兄拉我的时候多，毕竟你们忠勇军兵强马壮，我们还得靠你老兄过日子。”

“哈哈哈哈……爽快，爽快！沈司令有如此博大的胸怀，我张某实在佩服。有兄弟这句话，我心里踏实多了，鬼子围攻的时候我定当放手一搏，实在不行就溜他娘的，到断魂山上避避风。听沈司令的口音，兄弟是不是川军？”

“是啊！我们千里迢迢从四川赶到南京，参加南京保卫战，只可惜南京没有保住，我们团也打的就剩我和牛大队长两人了。”沈世杰难过的低下了头。

“你们川军都是好样的，是抗日的楷模，国人的骄傲。特别是刘湘总司令的遗嘱，不仅是对每一个川军将士的勉励，也是我辈抗日的训言。”张耀祖神色坚毅。

“什么？张司令您说什么？遗嘱？什么遗嘱？刘总司令他怎么了？”沈世杰急了。

“沈司令你不知道啊？这也难怪，这大山里消息太闭塞了。刘总司令已于一月二十日在武汉病逝，临终前留下遗嘱：‘敌军一日不退出国境，川军则一日誓不还乡。’这不仅是川军，也是全国军人的壮烈豪言。

沈世杰“扑通”跪倒在地，泪如雨下，他面向西方恭恭敬敬的磕了三个响头：“总司令，世杰记住了您的遗嘱，敌军一日不退出国境，川军则一日誓不还乡，誓不还乡……”

张耀祖扶起沈世杰，安慰了好半天，沈世杰才渐渐止住悲痛：“张司令，不好意思，让您见笑了，咱们接着谈。刚才您说如果鬼子攻山忠勇军将放手一搏，对此我有点不同看法，可能张司令打大仗恶仗太多了，见了鬼子就想痛痛快快的干一场。可是您想过没有，咱们就这么几个人，没有后方，没有支援，打死一个少一个，就连咱们的给养都靠缴获解决。所以咱们无论做什么事情都要谨小慎微，慎之又慎，在鬼子后方能和他们不接触就不接触，千方百计保存自己。只有弟兄们都活着，才能更好的打鬼子，才能杀更多的鬼子。我建议最近密切注意鬼子动向，一旦发现风吹草动立即撤离莽山，让小鬼子面对空山寨去浪费钢铁。”

张耀祖沉默了，他何尝不想提前撤离啊？可这一百多人走到哪儿都要吃饭，山寨的粮食维持不了几天了，到时候两个肩膀抬一张嘴去断魂山人家能愿意吗？再说山里有那么多粮食供忠勇军吃？

沈世杰知道张耀祖在想什么，也清楚忠勇军现在的困难，他想了一会，下了决心：“张司令，我知道忠勇军现在粮食已经不多了，您怕上了断魂山挨饿是吗？兄弟我向您保证，我们救国军能吃一口，就得给你们忠勇军半口，再说断魂山的粮食还有一些，以后咱共同想办法搞粮食。如果这几天没有大的事情你们就往断魂山搬，把能用的东西也都搬过来，至于别的事等搬来再说。”

张耀祖再次握住沈世杰的手，非常激动：“沈司令，谢谢您，太谢谢您了，只要粮食的事情解决了，别的什么事都没有了，没有了，等我们上了断魂山，我会向弟兄们说的。”

“那好，时间不早了，请张司令回去抓紧准备，我到时候接应你们。”

一行人快速向密林外面走去，快出林子时，小林快速跑过来：“沈司令，张司令，发现情况，有一群人朝这边走来。”

沈世杰和张耀祖对视了一眼，飞速拔出驳壳枪，张耀祖小声命令：“全体隐蔽！”拉着沈世杰向前跑去。

林子外面是又宽又深的大峡谷，峡谷里流着溪水，一条大路沿着溪水弯弯曲曲的向前延伸，成为连接峡谷两端村子的唯一通道。

蛮娃和狐狸爬在路边的一块大石头后面，望远镜一直没有离开过蛮娃的眼睛，狐狸手持驳壳枪警惕的看着四周。

沈世杰和张耀祖爬到蛮娃跟前，蛮娃把望远镜递过去：“沈司令，那群人前面是老百姓，都用绳子绑着。后面是鬼子和汉奸，鬼子都拿步枪，汉奸看不到有步枪，估计都是手枪。他们离这儿虽然直线距离不远，但要转那几个大弯子，应该还得走好几里地才能过来。”

“张司令，前面那几十个老百姓不但绑着手，而且还用绳子连着，谁都跑不掉。后面有六个鬼子和十二个汉奸，估计这就是鬼子抓的民夫，那些汉奸说不定就是别动队的人。”沈世杰看了一会，把望远镜递给张耀祖。

“肯定是民夫，那些汉奸就是别动队，没有听说回寺镇还有别的汉奸武装。妈的，就这么让鬼子把乡亲们抓去实在不甘心，得想个办法把乡亲们救出来。”张耀祖死死盯着那些人。

“对，一定要救出来，决不能让乡亲们落到鬼子手里。咱们人数和鬼子汉奸差不多，又没有机枪小炮，连步枪都没有，全歼鬼子有些难度，但只要部署得当，把他们打跑应该没有问题。只要把乡亲们就出来，咱们就算达到目的。”沈世杰说。

“沈司令，打阵地战我没有问题，可这种在山林中的偷袭战我还没有打过。你是讲武堂毕业的，参加过几次山林作战，这次就由你指挥怎么样？”张耀祖看着沈世杰。

“张司令，我也没有多少经验，那就试试吧！事不宜迟，咱们现在开始准备。我观察了一下，前面转弯处有个小石梁，咱们就隐蔽在石梁后面，在那儿干他一家伙。咱们分一下工，张司令带手枪队对付六个鬼子，我带特务队对付十二个汉奸。驳壳枪都换上长梭子，争取一轮射击就干掉一大半鬼子汉奸。特务队每人还带了两颗手雷，一轮射击过后，把手雷统统扔出去。手雷爆炸后，所有人都要大声喊叫，但谁也不准冲出去，咱们没有步枪，没法拼刺。”

几个鬼子大摇大摆的走在人群后面，步枪扛在肩上，枪刺上都挂着鸡，有的还挂了好几只。据说鬼子到中国最爱吃鸡，不知是真是假，但至少这几个鬼子都抢了老百姓的鸡。

十几个汉奸跟在鬼子后面，每人身上大大小小背了不少包裹，都是从老百姓家里搜刮来的民脂民膏。他们一路上不停的给鬼子点烟递水，卖力的讨好主子，生怕主子不高兴了没收他们身上的东西。这一趟下乡扫荡成果辉煌，不但抓了几十名民夫，每个人还发了一笔横财，每个汉奸心里都乐开了花。

老百姓刚走过小石梁，沈世就从石梁后面抬起头，高喊一声：“打！”手枪端平，一梭子弹倾膛而出，几个汉奸立刻倒在地上。

近二十把驳壳枪刮起的旋风迅猛暴烈，鬼子汉奸被这突如其来的弹雨打的蒙头转向，不知所措，趴在地上瑟瑟发抖。

鬼子毕竟战斗力强悍，躲过一轮射击后，立即拉开了枪栓：“射击，射击！”

没等鬼子扣动扳机，十来颗手雷从天而将，一个鬼子被炸得血肉横飞，另外几个也都中了不少弹片。汉奸们一个个哭爹娇娘，只恨地上没有老鼠洞钻进去。

石梁上传来一阵惊天动地的怒吼：“冲啊！缴枪不杀！冲啊……”紧接着又是一阵弹雨。

几个鬼子终于支撑不住，爬起来就往后跑：“撤退，撤退……”趴在地上的汉奸一跃而起，死命往后炮，很快就消失的无影无踪。他们再也不管什么民夫，更不要什么包裹了。几只鸡在小溪边惨叫着，估计也被弹片伤着了。

“祁大队长带手枪队打扫战场，牛大队长带特务队解救老百姓，大家要快！”沈世杰站在石梁上高声喊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