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十八、顺水推舟

刘凯峰之所以敢于下这个军令状，并不真的是因为影佐祯昭给了他暂时的巨大权力，他之所以暗示这种要求，主要还是把戏做足，好让影佐祯昭和晴气庆胤认为自己只是个敢打敢冲的莽夫，一旦得到某种权力，就会肆无忌惮地冲锋陷阵，而掩饰住自己真实的目的。

就目前的情况来看，他现在已经初步达到了自己的几个目的：一是不管南造云子是死是活，他都把责任推到了井上公馆的身上，这样的话，他就彻底从南造云子的死活中解脱出来了，如果让影佐祯昭和晴气庆胤认为是军统总部或者上海站下的手，对刘凯峰不仅没有一点好处，还可能让他们怀疑是兔死狗烹，既然刘凯峰已经通过南造云子顺利地站稳了脚跟，此时除掉她也顺理成章。如果是井上公馆下的手，那么就与刘凯峰一点关系都没有了。当然，刘凯峰并不知道南造云子并没有出事，而是去执行其他任务了。二是不管鸦片是否能够找到，这笔烂帐都已经记到井上公馆头上了，接下来的事，刘凯峰就是要找到那两车鸦片，并且予以销毁，让井上公馆哑巴吃黄连有苦说不出，不管井上日昭如何应变，都摆脱不了劫持关东军军饷的罪名。三是许既生的死，刘凯峰虽然估计到，可能是黄世忠背着井上公馆干的，目的是怕自己或者即将到来的特派员，从他口中得到情报，所以黄世忠选择在这个时候杀人灭口，但这笔账又被刘凯峰成功地推到了井上公馆了，从而又避免梅机关抓住黄世忠不放，并且通过他这条线找到姜太公也就是刘凯峰自己。当然，在有足够的证据证明井上日昭一直欺上瞒下、贪赃枉法后，刘凯峰还要适时除掉黄世忠永绝后患。

不管怎么说，按照现在的思路发展下去，不管案子结果如何，刘凯峰都把自己从中解脱出来了，所以，他果断地立下军令状，以博取影佐祯昭和晴气庆胤的好感与信任。

影佐祯昭和晴气庆胤看到刘凯峰信心百倍而且信誓旦旦，心里都十分满意，还自鸣得意地认为是隐瞒了南造云子的去向，才彻底激发出刘凯峰的斗志。同时，他们也有十足的自信，不管刘凯峰心里是怎么样想的，实际上他已经在不自觉中开始为梅机关卖命了。

“很好，刘组长，我就喜欢象你这样的年轻人。” 影佐祯昭十分满意地拍着他的肩膀说道：“看来红蝙蝠公寓已经陷入重围，至少井上公馆和军统上海站已经虎视眈眈了，你必须重新选择一个落脚点。你看洪公馆怎么样？”

“洪公馆？”

“对，就是洪金森的公馆。”影佐祯昭避重就轻地说道：“我们之所以把洪小姐请来，也是为了给你今天作准备的。你能够把他侄女给送回去，我想，他想不认你这个侄女婿都不成。”

刘凯峰心里现在一目了然了，洪金森虽然加入了伪东亚和平促进总商会，但还不是一个真正死心塌地的汉奸，顶多是希望藉此抱住自己财产和地位的民族资本家，影佐祯昭希望自己娶洪云婷，目的就是为了促使他没有任何余地地做一个铁杆汉奸。如果真是这样的话，刘凯峰觉得这倒是个很好的机会，不仅可以暗中保护和说服洪金森进行对日斗争，而且可以假道伐虢，利用他的关系接触更多上海工商界的人士，把那些同样迫于淫威而不得不与鬼子虚与委蛇的工商界人士争取过来。

“让我娶……那个小丫头？”刘凯峰故意表现出一脸地不屑。

晴气庆胤插道：“别看她今天在二十出头，但以你们中国人的传统，她可是早过了结婚生子的年龄了，更重要的是，她还是个难得的知识女性，刚从美国留学回来不久，思想比较新潮，人也长得很不错，应该非常适合你的。刘组长，还是那句话，只要你全身心地投入到我们天皇陛下的大东亚共荣的事业中来，不管有什么好处，将军阁下是不会忘记你的。”

刘凯峰朝他们俩一鞠躬：“谢谢将军和内务长阁下，但在没有南造课长的消息之前，我不能答应这件事。”

“怎么，你是不是爱上了云子呀？”看到刘凯峰低头不语，影佐祯昭说道：“是呀，你们可以说是饱经磨难，同甘共苦过的一对年轻人，爱上她是在情理之中的事。但有一点你应该清楚，你是一个男人，你应该有自己的事业和生活，如果说洪小姐是你的生活的话，那么云子只是你的事业。我可以明确无误地告诉你，云子是因为自己的事业需要你，而洪小姐则是因为生活需要你。明白吗？”

刘凯峰当然明白他的意思，但却说：“对不起，将军阁下，您说得太深奥了，我无法明白。”

影佐祯昭笑道：“抛开云子的生死未卜不说，即使她现在就活生生的站在这里，她也不会答应嫁给你的，因为她把帝国的事业看得比生命都重要，帝国现在正是需要她的时候，绝对不允许她在这个时候结婚生子。也许，她也很爱你，但她绝不会为了你而放弃对帝国的忠诚。”

刘凯峰憋了半天，把脸憋得通红后，才故意斗胆顶了他一句：“可是您曾经答应过我的！”

“呵呵呵，年轻人，我还以为你是个心存远志与众不同的人，没想到你也是如此拖泥带水儿女情长。你应该知道，虽然大日本帝国的皇军已经占领了上海，但大东亚共荣的事业在上海还没完成，许多想你一样的中国人，依然甘愿忍受西洋的殖民统治而不自知，难道你不觉得唤起自己同胞的觉醒，是你义不容辞的责任吗？让你娶洪小姐，就是为了跟你搭起一座桥梁，使你有更多的机会接触租界里的工商界人士，并通过你唤起他们的觉悟，早日投身于大东亚共荣的事业中来，在日中提携下，早日摆脱西洋的殖民统治，共建属于我们亚洲人的皇道乐土。”

“可我只喜欢南造课长！”刘凯峰知道，没有人喜欢善变的人，日本鬼子也一样，自己越是表现出对南造云子的忠贞如一，越能让眼前的这对日酋产生好感。

影佐祯昭和晴气庆胤私下对了个眼神，两人会意地笑了笑。

影佐祯昭佯装考虑了一下：“这样吧，你先按照我们的计划，以这次洪小姐的事件为契机，打入洪公馆，然后通过洪金森广泛地与租界内的工商界人士接触，只要绝大数工商界的巨头倒向了我们，我可以保证，让云子小姐嫁给你！”

刘凯峰惊喜地瞪大双眼：“真的？可……我要是娶了……”

“没有问题，想你这样年轻有为的人，就是娶个三妻四妾也不多。至于云子的工作，我替你做通。”

刘凯峰立即给影佐祯昭深深地鞠了一躬：“谢谢将军阁下，谢谢内务长阁下，我刘某从今天开始，一定为大东亚共荣事业肝脑涂地，万死不辞！”

这时，晴气庆胤递给刘凯峰一个信封：“等会，你就带着这封信去见里见甫先生，他会配合你打入洪公馆的。”

刘凯峰接过信放进口袋：“另外，我想红蝙蝠公寓的房还不能退，我必须继续坚守在那里，我倒想看看，究竟是谁的触角先伸出来！”

“有胆有识重情感，” 影佐祯昭赞许道：“象你这样的年轻人，真的难能可贵呀！好，就按你说的做。”

“是。”

等刘凯峰离开后，晴气庆胤问道：“将军阁下，您觉得他是否真的到了值得我们信任，足以委以重任的时候了？”

影佐祯昭阴沉着脸说道：“委以重任不是不可以，但值得信任却谈不上。记住，所有的中国人对于我们来说，只有利用的价值与否，丝毫没有信任可言。我们现在所从事的，是一个民族征服另一个民族的战争，如果你相信对方民族的人，会死心塌地地追随自己的民族，那就大错特错，包括现在被中国人称作为汉奸的人，他们和我们都没有共同的信仰，有的只是利欲熏心的互相利用。”

“将军阁下教导得极是。”

“这个刘凯峰倒是被云子说对了，他确实是个理想主义者，尤其是在感情方面，我们要好好利用这一点，作为一个中国人，他足以能够胜任许多我们自己无法胜任的工作。”

“是！”

刘凯峰走出梅机关后，长长地舒了口气，他一直担心因为南造云子的失踪，而让影佐祯昭和晴气庆胤对自己产生新的怀疑。现在好了，他们已经交给了自己新的任务，就这一点来看，南造云子的死活已经不会对自己产生任何影响了。正因为如此，他希望南造云子真的是遭到了井上公馆的暗算，而且死的越早越惨越好，那样的话，他就可以直接把井上日昭送上断头台。

就在他返回红蝙蝠公寓的路上，心情异常愉悦的他，居然吹起了口哨，浑然不知危险正一步步朝自己袭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