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杨柳依依（2）

二

尽管当年的黎江也非常渴望享受肉体的过程，而且凭他的身份和所从事的行业能轻而易举地达到享受肉体的过程。但因为对爱情完美的追求，黎江却至今没经历过享受肉体的过程。

这对已经27岁的黎江来说是个缺憾，但证明了他跟王好一样都是极其具有原则的人。

王好追求的是事业的完美，黎江追求的是感情世界的完美。这样的追求，近乎于迂腐，但充满了古典的浪漫色彩。王好跟黎江是一对绝配的、属于活宝级别的朋友。

手脚规矩，但不妨碍黎江满嘴乱跑火车。舌头抽筋似地，黎江开始贫嘴了。

黎江一本正经地说：“小好，还是坐小车好，麻烦少。”

见王好没搭理自己，黎江没事似的继续单口相声的表演。

“有回我挤公交车，一长挺水灵的年青妈妈在用母**喂孩子。可孩子不老实，一会吃，一会不吃的，把妈妈给惹恼了。妈妈威胁孩子说：‘吃不吃，不吃我给旁边的叔叔吃了。’连着说了几次，旁边一哥们实在忍不住，就开腔了，说：‘小朋友哦，你不吃，倒是说一声啊，叔叔还有两站路就到站了。”

一荤段子，把坐前排的小民警给逗乐了，但王好专心开车，懒得理睬黎江。其实黎江也不在乎王好的理睬，他在乎身边服务员的反应。但这回却招来了服务员的白眼。

黎江有些蛋疼地心想：坏了，人家良家女子，不像自己不求上进，自己好荤段子这一口，得想个法子赶紧补救，千万别让这小妞把自己当成二五零的傻蛋。

心思敏捷的黎江怎么说也是当年上海财经大学的高才生，肚子里几箩筐的书还是有的，文化不文化的，其实对他一点都不难。

黎江继续拿王好当托，说：“小好，哥们再给你说个笑话。”

见王好仍旧不睬自己，黎江也不生气，自顾自说：“话说爱吃狗肉的苏东坡先生，专喜欢结交佛门中人。此人贼坏，骗了不戒酒肉的佛印和尚的狗肉吃不说，还专门喜欢跟白云寺的怀仁和尚斗嘴。”

斜睨了眼身边的美女，见人家这会挺不排斥地一副欲听还羞的样子，黎江就来精神了。

从车靠背兜里摸了瓶矿泉水，喝了口，哼哼嗓子，说书似的继续道：“一天，苏东坡又去找怀仁和尚玩。这个老痞子一进庙门便大声喊：‘秃驴何在？’怀仁和尚一看是苏东坡，便笑着回答……哎，小好，你知道怀仁和尚怎么回答的？”

知道黎江在卖关子的王好怎么会坏了黎江的好事，他得替黎江兜着，继续让黎江卖弄下去。

王好就装傻说：“不知道，我哪有你有文化啊。”

连那小民警也好奇地追问：“那和尚怎么回答？”

黎江正得意地喝水，想把关子卖足了。

不料，身旁这位服务员突然开口说话了。“怀仁和尚回答说：‘东坡吃草’。”

服务员声音软软的，很柔、很好听，比在自己“经典名流娱乐城”那些驻唱的莺莺燕燕的声音好听多了。

黎江在吃惊一酒店的服务员居然知道苏东坡跟怀仁和尚的典故。

稳了稳情绪，黎江又开始耍宝了，一本正经地说：“高人哪，高人，比你王好这吃货有文化多了。回答正确，加5分。对了，请教高人尊姓大名。”

服务员看着车窗外的夜色，假装没听见。

王好则因为她这句话而对黎江此次的泡妞行动表示认可，看来小妮子读过些书。

王好尽量放慢车速，好给黎江这牲口留出泡妞的时间。这俩坏货，干起坏事来总是配合默契。

而回过味来的小民警，则恍然大悟地说：“好。一个问‘秃驴何在？’一个答‘东坡吃草。’太有才了。”

时间挡不住车轮飞，该到的终归要到的。

终于到了东城区派出所。几个人下车了，张烈他们们早到了。一伙人分别由值班民警带着去做笔录，服务员则由一女民警带着去了二楼。

到了还没问出对方名字的黎江急眼了。他全然不顾脸面地，用比冬夜的犬吠声还大声的声音喊：“嘿，那东坡吃草的，还没请教尊姓大名呢！，若我被关了，你可得替我送饭呢！”

这回终于有反应了，服务员或许真的是怕黎江被派出所关了。其实那是黎江在吓唬人，他们是因阻止混混滋事而正当防卫，来派出所也就配合着做个笔录什么的。

但服务员却当真了，立马转身，红着眼，估摸着又哭了，也大声喊：“我叫杨柳依，你放心，只要你在里面一天，我就给你送一天的饭，多久都送。”

颇有些生死离别的味道，也单纯可爱得让人心疼。爱哭、容易感动、容易受骗的女孩，心地基本特别善良。

“昔我往已，杨柳依依。我知道了。”黎江大声吼着《诗经.小雅.采薇》中的名句作答，把人家姑娘弄得跟遇见知音似的一个劲兴奋地点头，然后才心满意足地跟女警察消失在二楼楼梯拐角里。

俩人这一闹腾，把几个值班的民警弄得莫名其妙。怪事见多了，也没见过今天这二位，这是来做笔录呢，还是来演后现代的行为艺术爱情剧，把派出所当剧院了。

王好也被这一出弄得终于忍不住笑了，用胳膊一捅黎江说：“你小子总算癞皮狗掉屎坑里一回了。可以臭美了，姑娘不错。”

黎江却说：“杨柳依，多好的名字，取自诗经，古典诗意。昔我往已，杨柳依依。哈哈。”这牲口居然不顾别人看他时恶心泛酸的感受，肆无忌惮地大笑了起来。

**这玩意，就他妈的神奇和伟大。双方一旦王八看绿豆似的对上眼，就容易犯贱、犯傻，喜为对方喜，悲为对方悲，心中除了对方，就再也装不下别的东西，直叫一个生死相许才了结。

但古风不在的当下，爱情这玩意除了能感动少不更事的少男、少女外，如今已不吃香了。爱情能敌得过票子、房子、车子么？显然不能。如今已没有多少人会因为爱情而感动、而犯傻了。

但现在，我们必须为杨柳依和黎江他俩感动。古有张生普救寺里搬兵救美人，顺带攀爬墙头会崔莺莺；今有黎江西衢国际大酒店中仗义不平为弱女，连带派出所做笔录折得依依杨柳枝。

这样的故事，有些巧合、有些浪漫、有些超脱，干净而古典。连不解风情，只知道老婆孩子炕头热的硬汉张养涵也一个劲冲黎江竖大拇指，意思说，兄弟，我们这架打得忒值了，多义气的女子啊，追吧！

张烈，不无揶揄地说：“黎总好兴致，这时候都不忘……呵呵。”

黎江没接茬，跟一民警做笔录去了。张养涵跟另一民警走了，现场只剩王好一人。

张烈也不看王好，只对一年轻的民警说民警说：“先带他到我办公室，一会我亲自录。”就走了。

张烈这明摆着是在撂王好。你不是牛逼么，到了我的地头，还不得听我说话。看是你王好牛逼，还是我张烈牛叉。惹火了我，老子用牛叉，直接叉翻你王好这个牛逼，从此让你王好由牛逼变成傻逼。

趁撂王好的工夫，张烈不顾骚臭地躲进厕所里，打电话将正在医院里看伤的宋向东一通臭骂。张烈跟宋向东都是西衢市钱江区石梁镇人，两家沾亲带故的，说起来宋向东还得管比自己岁数小的张烈叫表舅。这叫大岁，不大辈。

张烈虽不是什么好鸟，但被他那个退居二线后在西衢市担任人大副主任的父亲逼着“进步“，倒也没做出什么出格的事，与人应酬至多也就吃个饭、唱个歌，半推半就收些个烟酒什么的。至于有没有收人钱财，就不好说了，大伙凭想象自己猜去吧。

对宋向东暗地里做的事，负责这片辖区的张烈自然一清二楚。出于情面，张烈对宋向东的所作所为睁一眼、闭一眼，并经常警告宋向东悠着点，别惹出大麻烦而影响自己的前程。

今天这事，说大不大，毕竟没闹出人命，也就是个脱臼、骨折什么，可以按照一般扰乱社会治安案件处理，让宋向东找俩手下顶个罪、罚个款、拘个留，就算完事。

但说小不小，毕竟宋向东一伙携带和动用了管制刀具，真深究起来，定个黑社会团伙持械围殴他人罪，就不好说了。

可不管怎样，张烈决定帮宋向东。自己不能明着报复王好，但可以利用宋向东，张烈知道宋向东此人报复心特强，且势力颇大。到时候，万一闹大了，也就是相互斗殴，与自己无关。

为此，张烈开始煽风点火地在手机里骂宋向东：“你他妈的脑子让门给夹坏了啊，吃饭还他妈的带刀子。明着干不过别人，你他妈可以动脑子啊，你不是手底下小弟很多吗。”

吸了口烟，张烈打断对方的话：“别叫我表舅，我没你怎么笨的外甥。什么，你已经派人查王好的底细了。这事别跟我说，我什么都不知道。”

点完阴火的张烈心满意足地吐了口唾沫，舒服地用裤裆里的枪，将便池喷淋了一遍，然后，抖抖家伙，待家伙复位后，再拉上拉链。

在吐掉烟蒂的同时，张烈想像着烟蒂就是王好。这样想的时候，张烈就变态地用脚将烟蒂碾得稀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