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福兮祸兮（二）

谁也不会知道王进此时的心里在想些什么，当看着何立民向着领袖在介绍着自己的队员之时，王进也正在想着蒋委员长走到自己的面前之时，何立民又会如何来向他介绍自己呢？难道就如实地告诉领袖，自己并不是一个飞行员？可是，如果不是飞行员，那又怎么会跑到这里？而且还站到了这里来呢？虽然他也想到过，如果自己的真实身份暴露出来，何立民、甚至于这个基地的长官们都会被严责，却如何也不会想到那种后果是多么得严重，便是他自己也会受到严厉的惩处。

在王进还来不及胡思乱想之际，毛邦初已然带着蒋介石夫妇来到了高飞的面前。

“高飞！呵呵，他是我们第四航空队的王牌飞行员！”这一回，毛邦初没有让何立民来介绍，他亲自告诉着蒋委员长，同时也告诉着他：“上一次璧山空战中，他驾机与敌人三架零式战斗机周旋，营救了我们两位飞行员，虽然最终被敌人击中，但是他也击伤了敌人的一架战斗机，后来从宜昌那边传来的消息，敌人的零式战斗机在返航后，有一架落地时坠毁，应该是高飞击中的那架。”他说着，又喘了一口气，大家分明都听得出来，这位毛司令之所以要如此来说，也并非是要为高飞吹牛，或许那一次的璧山空战对于中国空军来说，实在是抗战以来中国空军最惨痛的失败，那一战敌我双方的战斗结果说出来着实令中国空军蒙羞，自己损失和受伤二十多架战机，而敌机却一架未损，后来虽然从情报传来说是鬼子的战斗机有一架在落地时坠毁，这多少令人还算是感到有些惊喜，把敌人的那架战斗机被毁，说成间接是由于我们的战斗结果造成的，却也是一种实事求是的事，虽然都是失败，但是最少也不至于让别人看来，中国空军真得是一群笨蛋了！

听到毛司令的介绍，蒋介石也十分满意，不停地点着头，宋美龄也不由得在后面夸赞着：“哦！这是我们的英雄呀！”

“委座和夫人夸奖了！”高飞十分谦虚地道：“高飞作为中国的军人，定当为驱逐敌寇成仁取义，只是此战下来，高飞觉得愧对领袖、愧对对民众，哪敢称为英雄呀？”

蒋介石却十分欣赏地点着头，握住他的手摇了几摇，却痛的高飞忍不住“啊”地轻叫出声来。

“委座，高飞刚刚从医院归队，伤势还没有痊愈！”何立民连忙向蒋介石作着解释。

蒋介石松开了高飞的手，很是感动地道：“你们这些空军的将士们，才是我们国家抗战精神的所在，如果人人都象你们这些军人一样，不怕牺牲，死战到底的话，那么就一定可以把日本人从我们中国赶出去！”

“校长说得极是呀！”周至柔与毛邦初一起在边上随声附和着。

说话之间，蒋介石已经来到了王进的面前，王进就好像是吃了兴奋剂一下，双脚立即“咔嚓”地一声再一次立正挺直，敬了一个礼，同时口里喊着：“委员长好！”

蒋介石愣了一下，也许大家一直都叫他作“委座”，而王进不知就里的这一声“委员长”的称呼，令他有些不习惯，他不由得仔细地打量起这个年纪最青的飞行员来，他还没有开口的时候，身后的蒋夫人却笑着开口道：“呵呵，这位飞行员好英俊呀！”

也许是女人独特的审美观，对于男人的相貌尤其注目，所以蒋夫人的话立即引来了许多人对王进的注意，便是连蒋介石也不由得多看了王进几眼。

“他叫王进！是中——哦，中尉！”何立民连忙作着介绍，他本来想给王进随便安个军衔，只让他当中士就好，可是抬眼之间便看到王进所穿的翁觉民的军装，上面的领章一道杠上串着两个三角体，这是中尉的标志，只好这样改了口。其实在空军里，军衔的等级是与陆军一样的，只不过飞行员绝大部分都是从航校里培养出来的，基本上一加入航空队就是少尉军衔，就算是没有战功，两到三年之内也可以很顺利地升为中尉，所以中尉的军衔此时在国军的飞行员里还是比较普遍的。

蒋介石已然向王进伸出了手来，王进激动万分，连忙双手紧紧地握住，就好像是小时候跟着母亲去寺庙里拜菩萨一样得虔诚。

何立民一时之间不知道应该怎么样来介绍王进，只能停在了那里，没有多作介绍。

蒋介石和蒋夫人还在习惯性地要听何立民，或者毛邦初对这位航空队里最英俊的飞行员作个介绍，毕竟此时在这个航空队里能够存活到现在的飞行员，差不多都是身经百战的，对于国家来说，培养一个飞行员的代价，远远比购买一架战斗机的代价要高昂得多。见到何立民没有多作介绍，蒋夫人忍不住地问道：“王进，你都参加过哪些战斗呀？”

王进的脸通红了起来，他摇了摇头，如实地道：“我还没有参加过战斗！”

对于王进如此得回答，马上令何立民、翁觉民以及高飞等人心惊肉跳起来，大家都知道，如果被委员长知道，这个王进是混进来的一个大学生的话，那么他们航空队里的人也好，基地里的人也好、甚至于包括毛邦初司令在内，许多的长官都将会受到牵连，而何立民定然会首当其冲得受到严惩。毕竟这里是一个军事禁区，一个大学生能够混进来，那么日本人、汪伪特务都可以混进来，也就同时说明这个基地的安全措施十分得不得力，空军在空战中的失利的原因也会随之归结到这上面来，那样的话，大家就真得是一无是处了。如果蒋委员长再一震怒，相关人员革职是小，只怕很多人连性命都不保了。不管怎么样，何立民也好，翁觉以也好，高飞也好，在这个时候都只能怀着同一个目的了，那就是不管撒什么谎，作什么事，必须要让王进顺利地过了这一关再说。

“呵呵，委座，王进是新人，他还没有执行过任务！”旁边的高飞连忙替王进打着圆场道，他也生怕王进自己说走了嘴。

“原来是新人呀！”蒋介石点了点头，从王进的手中抽回了自己的手，并没有打算再问些什么，准备就这样走开。

但是蒋夫人却对这位新人很感兴趣，笑着道：“我们空军的后备力量实在不足，那么多有经验的老飞行员都损失掉了，真得是国家的重大损失呀！呵呵，看到有新人出现，我真得感到万分的欣慰！”

蒋介石也点着头，显然蒋夫人的话已然说到了他的痛处，他再一次打量着王进，和气地问道：“你的驾驶技术怎么样？”

王进愣了一下，摇了摇头，再一次如实告诉着他：“我还没有开过飞机！”

此言一出，在场所有的人都不由得为之一怔。何立民、高飞与翁觉民，以及航空队员们很多人的脸都变得惨白了起来，何立民暗暗地直骂着自己倒霉，脑海中已然一片得空白，他觉得天就好像塌下来了一样，依稀感到浑身一片的冰凉。

高飞的反应却是奇快地，在大家还没有回过味来之时，他大声地向蒋介石作着解释：“报告委座，王进是没有战斗机可以开！我们第四航空队在成立之初，原有二十八架战斗机，一架教练机，可是今天，满打满算，能够开上天的战斗机只有九架，而且跟鬼子的新式战机比起来，都十分落后，这也是这次空战我们失利的一个原因！”

蒋介石听着高飞的话，低头沉默起来，没有答言。

而高飞的话，也立即点醒了刚才还有些惊慌的何立民，他马上接过了高飞的话，接着道：“是呀，毛司令也知道的，如今我们航空队里是九架驱逐机，连教练机都没有，我们这里有十二个飞行员，所以执行任务的时候，为了能够获得最大的安全，我只得让王进暂时跟着大家先学习，也没有飞机给他开！”

“原来是这样呀！”蒋夫人恍然大悟了起来，她来到了王进的面前，笑着问着王进道：“呵呵，年青人，刚才听着你的回答，好像很有怨气一样，原来你是没有飞机可以开！呵呵，要是给你一架战斗机开，你能战斗吗？”

“能！”王进十分响亮地回答着，同时热情激扬地道：“如果有一天我能够驾驶战斗机飞向天空，我一定会象雄鹰一样保卫重庆、保卫祖国的天空、保卫委员长和夫人，以及千千万万我们的人民，不让鬼子那么肆意猖狂地在我们的国土之上狂轰乱炸！哪怕是粉身碎骨，我也在所不惜！”

“好！年青人，有志气！”蒋介石当先的喝着采。

而王进身边的高飞与何立民却是心惊胆战，生怕王进会再一次说错话，为此，高飞已然悄悄地把手背到了身后，准备在王进口无遮拦之时，偷偷地掐他一下。

蒋夫人也点起了头来，十分满意地对着王进道：“王进，我记着你了！你放心，飞机一定会有的！”她说着，又想到了什么，告诉着大家：“我们已经从苏联那里又购买了一百架新改进的战斗机，很快就可以交付了，到时候我会让你跟着去接机的，让你也有飞机可以开！”

听到蒋夫人的许诺，王进不由得喜出望外，连声道：“谢谢夫人！”说着，又立即立正，对着宋美龄敬起礼来。

但是，何立民与高飞却是对视了一眼，两个人都苦不堪言了起来，蒋夫人真得要是记得了王进，而且还要让他去开飞机，这对于他们和整个第四航空队来说，真得就是一件祸从天降的大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