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章 心颤

第四十章 心颤

血浓于水，息息相通这是人类的血缘规则。张山在九重天的情绪本是日渐好转，可是他的心突然颤栗起来了，他坐卧不宁了。“这怎么了？”他自言自语的说，“家里出什么事了，是婆娘出事了？还是儿子女儿出事了？”他痛苦的搜索着。他上到电脑前，尽量的稳定自己，将意念集中到询问家事，将左手放到了亮萤火处。屏幕上闪过一大溜数码后，打出字幕：现阶段尘世间事项不进入反省程序。张山慢慢地收回左手，慢慢地起身，步出反省室。

他不责怪道德法庭的无情，在此时期断掉凡尘的牵挂那是不得已而为之，从客观上讲，是让反省者安静其心，是有利于反省之人净化心灵的。

他张山也是上五十的人了，心灵的感应他是有深刻体会的，他知道他的至亲出事了。到底是谁出事了，他不得而知，他只能由大到小的假想着。

妻子首先进入他的脑际，岁月一下回眸到相亲的时期，那是知书达礼的一个形象。他们是经人介绍相识的，是在介绍人的家里见面的，他对她的第一印象是朴素大方。

那年代是不奢华的，他们相约看过几场电影，压过几次马路，经历过几件日常琐事，相互就认可了对方。

让张山记忆深刻的一件事是一次买菜，那是寒冬的一个星期天的上午，他到准岳母家履行恋爱的串门义务。当时还是未婚妻的她，总是找出事宜的让他这个未婚夫活跃起来，免得呆愣着印象不佳。那天未婚妻是主动提出上街买菜，他张山当然是欣喜前往。

俩人一路上是喜笑颜开，虽然寒风凛冽，但是谁都不觉得冷。他们不知不觉间就到了东门菜市场，那是当时全市最大的菜市场，有楼上楼下两层。

未婚妻是首先上到二楼，到卖鱼的摊点买鱼，五六分钟的讨价还价后，买下了一条适中的草鱼。她高兴的让鱼贩给剖洗开来，鱼贩稍显不高兴，还是马上进行了洗剖，削鱼鳞挖鱼鳃斩鱼鳔切开鱼背，那是一气呵成，洗切撒盐那是眨眼之间，不到两分钟剖洗切全部完成，装进了白色的小塑料袋里，完全可称得上在行。

稍稍离开鱼摊，未婚妻就喜不自禁的伸了伸五指，“赚了五毛钱。”她高兴的说道。那的确是可喜的，那时的工资就三四十元一个月。

她如法炮制的一个菜一个菜的购买，让摊主和小贩们都咬咬牙的卖给她，她高兴的都眉飞色舞了。出菜市场大门时一位老太婆提着小半篮子的野荞头在一侧兜售着，未婚妻犹豫了一下，还是很快的蹲到了老人家的菜篮前，仔细的看了看那野荞头，判断一下真假后问道：“老人家！多少钱一斤？”

“我先前是五毛钱一斤。”老人苍哑的声音说，“这是真野荞头，妹子你买去吧？不吃亏的，你倒担的话，就算四毛。”

未婚妻点了点头，“好吧！”他说，“就给你倒担吧。”

老人家是高兴的赶忙称秆，“三斤二两，”老人说，“二两另头就不要算了。”

未婚妻那是马上递上两块钱，老人家也哆哆嗦嗦的找过钱，未婚妻装过野荞头，交易全部完成。

俩位情侣踏上了回家的路，菜自然由他张山提着，未婚妻犹如吃了蜜蜂屎，叽叽喳喳的说个不停。突然，她停了下来，脸色呈现出紧张。“不对，”她急促的说，“快！返回。”她转身就急匆匆的向菜市场奔去。

他张山一下蒙了头，这准是哪个商贩差了她钱，他当然的这么推定着。

未婚妻奔到菜市场门口是四向瞭望，接着便打听，然后小跑着向菜市场的后门去。他张山当时有一种不好的感觉涌上心来，这追的可是那卖野荞头的老太婆，这可就是三斤多点野荞头啊！再怎么错？也犯不着如此急躁，他内心评议着，不由的皱起了眉头。

很快赶上了老太婆，未婚妻喘着粗气的档到了前面。“你、你停下。”她气息不匀的说道。

老人惊异的愣上了，一只手紧张的捂着衣袋，苍老的眼睛分辨着眼前的人和事。好一会老人家终于辨明了眼前的人，说道：“妹子！我可没少你的斤两啊。我还让了二两给你，你可得凭良心啊。”

未婚妻唤匀气，呵呵的笑了起来。“老人家！”她友好的说，“不是你少我斤两，是我少您的钱。”

老人瞪着疑惑的眼睛，手更紧的护着口袋，喃喃自语般的说道：“我要回去了，我家老头子还等着我回去做早饭。”

未婚妻的脸一下凝固了，很有同情心的说道：“老人家！是这么回事，你的野荞头不是三斤二两吗？你说只要个整数三斤，我应该给您一块二毛钱，可是我只给您八毛钱，还少您四毛钱。”

老人开始略有所思，说道：“你给我两块钱，我找了你一块二。”她苍老的脸色立刻更苍白了，他颤巍巍的从衣袋里拿出手工缝的兰布钱包，拉开扎口的线，点了点里面的一块两块的钞票，惊慌的说道：“是多找了你钱。”

未婚妻马上递上四毛钱，说道：“我是特意送过来的，请您收下。”

老人慢慢地接过，慎重的放进兰布钱包里，扎好口，装入衣袋里，然后千恩万谢般的说道：“谢谢你了，妹子！”

这就是他张山的妻子，一个即市俗，又充满爱心的人。客观的说这是现实生活中的优秀者，他张山是十分爱戴此类型的人的。

俩人很快步入了婚姻的殿堂，领取了结婚证，当然也办了宴席。当时的婚宴是没有现在奢华的，也就是办上几桌酒席，请亲朋好友来汇一下餐，丝毫没有现在的婚庆仪式的复杂。他们那时更讲究实质规则，未正式结婚以前是不进行性生活的，不似现在挺着个大肚子，让婚纱遮盖一下，或干净生过孩子后，在婚庆仪式上说着海誓山盟的话。

他张山是特别幸运的，岳父家稍有官场背景，他大学毕业是分配在轻化系统的企业的，婚后很快就以工作需要调入轻化局，完成了脱胎换骨的变化。这就是中国社会的传统，一人得道，鸡犬升天。

妻子当时也是企业的工人，这在**之前及**之初是远胜于行政机关的。她没有丈夫那热门的大学文凭，但是在企业渐渐瓦解之时，凭着家族的关系她也进入了卫生局。不过，妻子是优秀的，她的工作热情和工作能力是不亚于有文凭者的。只是在其后的惟文凭论中，妻子受到一些挫折。她再怎么努力都提不上一个科级干部，最多得个主任科员的头衔。

不管怎么说，他张山这个家是赶上趟的家，特别是他更是时代的幸运儿。**高调亮相时他进入了这亮丽的序列，下海经商弄潮时，他捞到了第一桶金，红旗不倒彩旗飘扬的靡靡之风中，他沾上了野女人，他心花怒放到了极点。只是世间的事从来都是好坏逆转的，妻子终是察觉到丈夫的无耻行径，她断然拒绝了与丈夫的身体接触，以示心中的最大愤怒。

他毕竟是文化人，知道自己的错误，默默接受着这无性婚姻的现状。只是他在外面进入了肆无忌惮的猎艳，让妻子不得不忍受下来。

妻子是具有非凡忍耐力的，她不同于那些依附于男人的女人，她有自己独立的社会地位、独立的经济能力，能够做到如此坚忍，那就是顾全大局。张山内心肯定着妻子的品德，这顾全大局的人是不会莽撞的，即使是面对他这样的丈夫遇险，也憾动不了那坚定的心。

张山稍稍宽心的又回到反省室，在沙发上坐了下来，但是马上又弹了起来，儿子和女儿闪现在了他的眼前，他急忙叫着：“状元、芳芳！”闪现的身影瞬间又消失了，让张山惊悚到了极点。“状元、芳芳！爸爸对不住你们啊，爸爸没有带好你们啊。”他喃喃自语的说着，失声痛哭了起来。

痛定思痛后，张山抹去了眼泪，轻轻地说道：“状元、芳芳！是爸爸害了你们，是爸爸没有以普通人的心态带你们，让你们变成了骄横和自私的人，这样的人是没有任何抗力的，是最容易走极端的。我深知我的伤情涉及高额治疗费，是要卖房卖地的，你们兄妹无法接受这样的现实。特别是状元你啊，你会生出事端，将自己坠入绝境。”他声音哽咽着说不下去了，他步履艰难的又走出反省室，他需要镇定自己，他这个家要救赎，他需要活着回去赎罪。

静谧的环境是让人安静的，张山不再泣涕了，他信步走去，让思维开阔起来。在此之前他一直找不到的教育失误在哪里，现在渐渐明朗了，所有的好高鹜远都是混帐，脚踏实地的那才是真经。他张山过去就是虚妄，一切都是虚妄，弄到几个钱，贻害到子女，那叫本末倒置。

“苍天啊！”张山激情的呼唤着，“带一句话给我的儿女吧，让他们用坚强的毅力活着，我们还可以重来，我们回到平民百姓的氛围中去，去过说和做一致的生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