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三章 冲刺

第五十三章 冲刺

张山很快坐上轮椅出院了，儿女之事自然是瞒不下去了，他让妻子说出了真象。他痛定思痛的痛哭了一阵，擦干眼泪后，他请妻子帮助他练习走路。日复一日的艰苦练习，春夏之交时他终于可以拄着拐杖走路了。

叔叔和姨姨们在一个风和日丽的天气来看望了他，张山致以了诚挚的谢意：“……我做晚辈的真是无地自容了，我太对不起叔叔、姨姨了，我衷心改过，将那房子的钱连本带息的分给你们，待会就算一下。”

叔叔和姨姨们微微笑了，细姨代表性的说道：“山仔！我们来看你不是为了那点钱，我们更看重亲情。你说我们说的在理吗？再说那什么钱不也过了诉期吗，你不能再给了的，再给了就不合时宜了。”

张山热泪盈眶了，他动情的说道：“细姨！您骂我吧，我的书都读到屁股上去了。”

大家都哈哈的大笑了，这书读到屁股上也是不容易。

亲情使张山的情绪进一步好转，接下来他请何律师上门了。何律师自然是如约而至，宾主坐定后，何律师当然的对全部案情作了介绍和分析，一一道来的说道：“我们从起因说开吧，交通事故责任认定书认定的对半责任是对的，只是责任主体有讲究，如果仅是‘赵豺狈’那就无追偿可能了。道理明摆着，那是一个净棍。为了你的追偿有力度，你的兄弟在这方面给你尽了很大的力，他们找的那唐侦探是很不错的，拿到了关键性证据的佐证性材料，能够让‘赵豺狼’和市国土局涉诉。奠定了追偿的基础。”

“这么说来是赢定了。”张山高兴的说道。

“诉讼不能说百分之百的话，这是职业禁忌。”何律师解释说，“唐侦探他们拿到的仅是初步证据，要转化为证据，形成证明力还有几步路要走，这几步路是要经过博弈的。这样说吧，我有信心赢下来。”

“这就好，这就好！”张山满意的说，“请何律师接着说吧。”

“再就是刑事方面和第三者财产的追索。”何律师接着说，“先说刑事方面吧，‘赵豺狈’当场拿了枪，已经列为涉枪重案，公安还在全力追捕，对你女儿张芳芳的审判就还待时日。你儿子张状元及‘赵豺狈’都已经死亡，刑事审判是省事许多，但是人身损害的责任还是要追，张状元的死亡赔偿可以追到‘赵豺狼’头上去。当然，‘赵豺狈’的死亡赔偿也可以追到张芳芳的头上，张芳芳没财产可供执行，这追偿的诉讼于他们不利。”

“那我女儿的刑事责任呢？”张山不无担心的问道。

“可以考虑作正当防卫辩护。”何律师坦率的说，“退一万步说，张芳芳的行为怎么都有防卫的性质，是量刑的重要情节。”

张山认真的听着，表现出文化人应有的素养，在何律师停住话后，说道：“再上看守所会见我女儿时，请转告一切都可以重新开始。”他深重的沉默了一会，继续说道：“请何律师继续‘指示’。”

何律师笑了，“谈不上指示啊，”他歉逊的说，“再就是对第三者财产的追索，这权利应该是你妻子的，而且人家已经有经验了，就由她处理吧。我就向她提供咨询好了，免得浪费时间。”

张山难为情的点头认可，“就全仰仗何律师了。”他说道。何律师起身告辞，“没其他问题我就走了。”他委婉的说道。张山亦起身送客，“那就慢走了。”他客气的说道。何律师走到门口穿鞋时想起什么似的停了停，然后说道：“有一个重要的事项差点忘了，明天上交警衔接伤残鉴定，治疗终结六个月差不多了。”

张山目送着何律师走远，立在原地好一会，突然想起什么似的返回屋里，找了一条新毛巾放到衣袋里，然后出门往儿子的墓地而去。

他拄着拐杖来到儿子的墓前，含着泪用新毛巾将儿子的墓碑擦亮，悲声说道：“状元！爸来看你了，爸给你道歉来了。是爸害了你，是爸使你的翅膀长成了畸形，失去了飞翔的能力。如果有来生，真希望你投胎到一户好人家，能教给你智慧和正义的人家，能使你长正翅膀的人家。唉！不说了，再说就虚了。爸会经常来给你擦墓碑，以示爸的忏悔。”

他说完这些就向儿子默哀了一会，然后将擦墓碑的毛巾叠好放到衣袋里，拄着拐杖吃力的返回。

上山容易下山难，腿脚失聪的人是更难，张山千难万难的下到公墓山下，在石条櫈上坐下，久久的不想动弹。他自然联想到电扇厂负工伤的胖子，那切掉手指的惨况，让他的心发痛起来。这是他过去从没有的感觉，是设身处地的反应。他坐不住了，他急急地掏出手机，摸摸索索的拨出电话。“喂！老七吗？”他通话说，“是、是，是我。我现在在殡仪馆。没、没什么事，我给儿子擦擦墓碑。我现在很想去看一个人，能不能帮帮我。好、好，我在这等。”他放下手机，深深地呼了呼气。

嘀嘀！“眼子”老七驾车很快到位了，从车上还下来了老九和“鼻涕喀”老曼。“老大！”老九大声叫着，“一个人，也不叫我们一下。想去看谁呀？”

“去看一个工伤。”张山说道。

“哟！老大变慈悲了。”“眼子”老七打趣的说，“是男的女的？”

张山没有接话，只愧疚的说道：“我欠他的，我想现在就去看看他。”

“好、好！”老九接茬说，“老大，还有什么指示吗，现在就走吧？”

张山愣了愣，问道：“你们怎么在一起？”

“眼子”老七笑了，“你以为他们是什么好人，”他指着老九和“鼻涕喀”老曼说，“他们不知怎么嗅闻到我这里弄到了野猪，守着不让我全卖了，非得留下一大块自己吃。你说说这叫什么？”他定睛的看着张山，提议道：“老大！你是不是也一起吃个鲜？”

张山笑了，“我奏个热闹吧。”他说，“只是先要办了我的事。”

大家齐声应喏着，哄笑的上了轿车，几转几转的找到了胖子的家。那是上世纪七十年代三层的老公房，他们上到三楼，胖子正呆坐在家里，屋里是简陋的不能再简陋了。胖子是怔怔的看着他们，张山仔细的分辨了一会，才确认其身份，那是一个未老先衰的样子。张山动情的叫着：“胖子、胖子！”可是胖子没有相应的反应，只是傻傻的笑着。“胖子！我是张组长啊，你认认，仔细认认。”胖子仍然只是傻笑着。

大家全愣住了，眼前这可怜的人已经是精神失常了，张山的眼眶涌上了心酸的泪水。

隔壁邻居的门响了，一对老夫妇过来了。老伯问道：“你们找他有事吗？”

张山点头，“我是来看他的，”他说，“我是原电扇厂的工作组长，他负工伤的时候我就在那厂里。他现在这怎么了？”

“唉！”老伯叹气说，“他妻子早走了，你知道吗？”张山点头。老伯继续说道：“他千难万难的将女儿养大，只是女儿不怎么会读书，没读上大学，也没找上什么正规的事做。后来还被坏人骗了，下落都没了。”老伯同情的看着胖子，继续往下说道：“他越来越忧郁，后来就成了这样子。唉！我们挺同情的，能关照的地方我们都关照着。只是我们都老了，他可怜啊。”

张山急促的呼吸着，没头没脑的问道：“谁身上有钱？”老九和“鼻涕喀”老曼摸了摸口袋，大概是囊中羞涩没有说话，“眼子”老七倒是从上衣内袋里拿出了一沓钞票。张山伸手要了过去，说道：“多少？全借给我。”

“两千。”“眼子”老七低声告诉着。

张山转而看着老伯夫妇，庄重的说道：“这两千块钱是我看望胖子的，请老伯代收。我留个电话，以后有什么事请老伯告知我。老伯您也给个电话，便于我经常问问情况。”老伯没有推辞的接过钱，说道：“我就替胖子收下了，就按你说的留个字迹给我吧。”

老九当即拉开随身挎着的包，取出纸笔写上张山名字和电话号码交与老伯。老伯也将自家的电话报了过来，并且告知了自己的名字。

张山心情沉重的离开了胖子的家，一路无话的随车到达“眼子”老七的地下野味批发部。下车后张山的心情才渐渐转好，他们在门外的水泥坪里晒着太阳，喝着茶，让“眼子”老七一人忙乎野猪肉的烹饪。

中午时分，老五、**和文弱书生老八也过来了，大家聚在一起一边吃着野味，一边说着时事新闻和家长里短的话。时事新闻自然是**话题，那是大快人心的。家长里短的话题则是喜忧参半的，“鼻涕喀”老曼说道：“我们家那里有一对中午夫妻，丈夫疑妻子有外遇，强迫妻子起诉离婚，不肯分一分一厘的财产给妻子，骂妻子是畜牲，将妻子逼至绝路。”大家的眼睛都现出愤怒，**骂道：“那男的比畜牲都不如。”

场面的气氛一下子显得低沉起来，老五忙打起了哈哈，举杯说道：“来，我们干了这杯，不说这伤情的话了。”他一仰脖子喝干了杯中的酒，继续说道：“老曼！听说‘老痴’要结婚了，你说说，让我们听听。”

“鼻涕喀”老曼一下高兴了起来，说道：“哎呀！的确是好事，我都忘了说了。老大！‘老痴’在护理你的期间感动了隔壁病房的一位女士，俩人恋爱上了，结婚的日子都定了。嗯，是十一国庆节。他们不做酒席，说是只要俩人好就行。”

张山高兴的举杯起身，说道：“我衷心的祝愿他们幸福！”当然他目前的身体状况是不能喝酒的，只能是借以表达心情。此时他脑子里闪出近期感悟到的亲情之爱、相邻之爱、好人之爱，这些爱都是奉献，让人激情和畅快。

大爱无疆这是谁都会说的，不过却是谁都难做的，真正推动人类进步的就是大爱。张山的情绪完全激动起来，他猛的摔下酒杯，说道：“兄弟们！我算活明白了，去他娘的人生几何，对酒当歌的醉生梦死。那是不明不白的活，人不能那样活，那叫心累。”把兄弟们愣神了，他们的老大可是率先垂范的酒色之徒，今天这是怎么了？张山瞪大眼睛看过他的把兄弟，继续说道：

“我就是活生生的例子，我一方面做着酒色之徒，一方面以金钱惯拾着子女，结果是什么？是心碎。人的最大悲哀莫过于心死，我已经没有了饭香酒醇的感觉了，有的是生不如死的感受。我决定明天就投案自首，把我的所作所为公诸于世，让制定政策的人们作个反面资料，就算我奉献的一份爱吧。”

“就是为了儿女吗？”**问道。

“不！”张山肯定的说，“是为了天下苍生，为了千千万万个下岗职工，为了那些受苦受难的工伤职工。我想过以我个人的能量弥补我的亏欠，那是杯水车薪，解决不了根本问道。况且，我是用不干净的钱做弥补，做不做的下去还两说，我在高速引路旁的地块就是不正当手段弄的，用这样的钱做善事是不能善终的，总有东窗事发的一天，是贻害无穷的事。”

“能用黑钱做善事也算义举。”老五说道。

“就算吧，”张山接着说，“那不叫爱，更不是大爱。站在伟人的肩上看，那是苟且之事。我决不以此否决我的承诺，我说过的都算数，我及妻子都会不遗余力的完成。只是我现在理解的爱是更深层次的，是惠及大众的讲原则的爱。我让自己来一次大爱的原则，以自己的现身说法警示后人，让我们的后人尽可能的避开糟粕，不重蹈覆辙，更好的享受蓝天白云的温馨，我明天就上纪委，作出我一生最大的冲刺。

把兄弟们全体离席，走到张山的身边，向张山行告别礼。

（全集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