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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小说:那条铁路是部队的 作者:戈壁绿影 更新时间:2013/7/29 16:40:41 一 高粱跟在樱桃的身后亦步亦趋,樱桃头也不回地喝道,别跟着我!声音不大,却十分的铿锵。哎。高粱虽瓮声瓮气地应着,脚步却没停。 天阴沉沉的,路边儿的枯树桠杈上有几只黑乌鸦在呱呱地乱叫。樱桃跺着脚骂道,讨厌!高粱看看吓飞了的乌鸦又看看樱桃,樱桃用她那双雾蒙蒙的大眼睛剜了高粱一下,又剜一下。高粱咧咧大嘴,没吱声。樱桃停下脚步仰天长叹,唉!高粱眨了眨小眼睛,怯怯地说,咱就别去给领导添乱了,回家吧,俩孩子…… 高粱话音还没落地,樱桃早已转身往回走了。其实她比高粱更惦记扔在家里的孩子。前天,李小妹一岁多的儿子就从床上掉下来把胳膊摔脱了臼。娘跟孩子疼的哭成了一团,最后还是樱桃跑到医务室请来了陈军医才给孩子的胳膊复了位,当时把李小妹感激的就差给陈军医和樱桃跪下来磕头谢恩了。从那天起,樱桃就暗自发过誓,决不让自己的孩子离开自己的视线,可是今天……高粱如梦初醒,我先回去看孩子了,他边说边朝他们家的方向蹽去。 高粱和樱桃的家住在甘肃河西走廊西边儿的一个不起眼的小地方,站在他们家的门口就能看到祁连山半山腰的小村庄和山顶上皑皑的积雪。这个地方的名字极其雅致,清水。顾名思义,这里应该有一条清澈的小河,河水潺潺,碧波粼粼,山清水秀,杨柳青青。可事实上,这里没有小河,也没有清水,这里的人与畜共饮同一个蓄水坑里混浊的脏水。这里的土地贫瘠,茅屋破败,树少人稀,荒凉贫困。 这里虽然是穷乡,但不是僻壤。因为这里有一条与祁连山遥遥相望的铁路,这条铁路很长很长,常有人翘着脚站在铁轨上伸长了脖子使劲儿地向东向西地眺望,望断了天涯也望不到铁路的尽头。 1958年初春,突然有一支穿着破旧军装的十万大军开进了荒寂的清水,他们住帐篷,喝脏水,在这条东西贯通的铁路线上热火朝天地增修铁路,他们先在清水火车站往西再往北延伸出了一条孤零零的铁路,为了这条铁路,他们在清水的西边新修了一个简易的小火车站,人们称之为清水西站;还是为了这条铁路,他们又在铁路的南面修出了两条辅助的铁路,这两条铁路向南再向西,大约有三公里的样子就到了尽头。人们对往北的那一条铁路和有尽头的这两条铁路充满了好奇,很快这好奇又被这铁路两边儿的另一番景象所替代:曾几何时,这里竟突兀出了几大排歪歪斜斜、高高低低、大大小小、形形色色的半地窑式的住房,要不是这些鬼斧神凿的“房”顶上冒着袅袅的炊烟,谁能想到这里也能住有人家。 后来人们才发现,向北延伸的那条铁路是部队的,有了尽头的铁路也是部队的。向北延伸的铁路去了何方是个迷,铁路尽头是火车的大车库却有目共睹,车库旁边有大煤场,高煤台,还有大洗澡堂和大办公室。人们发现这些个大建筑(在清水就都算是大建筑了)原来是火车的“家”。火车在这个“家”里加煤上水,从这个“家”里咣咣当当、轰轰烈烈的开进开出,火车头煤烟滚滚,排气管怒吼着喷出白色的蒸汽,汽笛长鸣,地动山摇。 高粱跟火车一样的忙,他每天两眼一睁就从那个家跑到这个“家”里来,他在这个“家”里呆的时间要比在那个家还要长。他在这个“家”里上车下车、开车停车、修车擦车、开会学习、业务考核、再上车下车…… 这个火车的“家”名叫铁路机务段,是0029部队后勤部的一个直属单位的直属单位的直属单位。机务段里有一群跟高粱年纪不差上下的大老爷们,他们是司机、副司机和司炉工。他们这些人仿佛是从天上掉下来似的来路神奇,听说他们是**军委从祖国各地的铁路局精挑细选出来的,是会驾驭大火车头在铁路线上驰骋的能人。这些能人的口音虽然南腔北调,但却有着许多共同之处:他们都穿着一模一样的铁路制服,背着一模一样的帆布挎包,迈着一模一样的大步子,亮着一模一样的大嗓门,一只手提着一模一样的小铁锤儿,另一只手拎着一模一样的猪腰子饭盒。不过无论他们都多少的一模一样,在上火车头之前,人们都能从他们充满朝气的脸上准确地分辩出谁是大李和小赵;等他们下了火车头以后再看,那一模一样的工作服就全变成了一模一样的油污不堪,每个人除了眼睛和牙齿在闪着白光以外,脸上和身上都是一模一样的黑黝黝、油光光,这时,就算是大李和小赵的媳妇站在大李和小赵的面前,要想一下子分清谁是谁也难。 一天,黑黝黝、油光光的高粱在下班回家的路上遇到了几个光着屁股的半大孩子(那时当地老百姓的孩子不分男女、不分冬夏全都光着黑屁股。)有一个一手裹着破棉袄一手指着高粱,吸溜着大青鼻涕说,你是会开大火车会打大地洞的大黑妖怪。高粱龇着白牙笑了,他拍了一下小黑屁股说,快回家吧,小心你的鸡鸡给冻掉了。 高粱和樱桃的家就住在南边儿的那片被光屁股孩子称之为“地洞”的住房群里。 樱桃进“洞”的时候,高粱正在做饭。他们家的面积不大,因没啥摆设,还算宽敞。在用破砖头支着床板的大床上,坐着守着弟弟的四岁的女儿大米,大米看见樱桃进来,高兴地叫了声妈妈,一岁半的儿子大豆坐在小姐姐的身旁也张牙舞爪地妈、妈的欢呼。 樱桃把大豆抱在怀里,她摸摸儿子的屁股,嗔怪道,就知道吃,也不知道先给孩子换换尿布。高粱说,桃儿,我错了。大米稚声嫩气地跟着爸爸学舌,桃儿,我错了。高粱和女儿相视一笑。樱桃没理他们的笑,她利落地干着活,手不停,嘴也没歇着,都怪咱们当初那么听话,跑到这个破地方来,咋样?你相信党,党不相信你了吧?我呢,还丢了工作……高粱说,放心吧,这个党我肯定能入上。 樱桃讪讪的说,这也不能怪你,要不是外调的人回来说我爹的成份是上中农,本来就是中农的嘛,咋又变成上中农了呀?唉!就算我爹是上中农,上中农咋了?不也是咱们党团结的对象吗?再说了,我家是上中农跟你有啥关系呀,中农跟上中农有多大的差别呀,又不是咱们成心隐瞒的,再说了,你挣的这些个破奖状都快把咱家的墙都给糊满了,党还考验你个啥劲儿呀?不行,哪天我自己去找段长说去,告诉你啊,不许再跟着我。高粱顿时收敛起笑容,你要是真想让我好,就别去。樱桃悻悻然,是谁不想让你好了?是谁把我爹的成份给搅和成上中农了……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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