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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小说:那条铁路是部队的 作者:戈壁绿影 更新时间:2013/7/31 15:54:52 樱桃抱着孩子再次登上了西去的列车,她望着车窗外那一天甚似一天的荒凉,不禁又回想起了她和高粱第一次踏上西去列车时的情景。 那时候的樱桃和高粱的心里充满了自豪感和荣耀感。 他们一家三口在火车上摇晃了快一个星期了,他们到站下车换车,又到站下车再换车,路遥远的仿佛没了尽头。樱桃长这么大从没出过这么远的门儿,不知道世界会有如此之大。火车喘着粗气吭坑哧哧地在辽阔的荒原中爬行,越爬越荒凉,越爬越让樱桃的心里发怵,她不停地颤声问高粱,咋还不到,难道党要把咱们派到天边去吗?高粱咬着牙说,只要是党的需要,就算是天边又有啥! 天边终于到了。他们在一个叫清水的小火车站下了车,出了车站,高粱雇了一辆小毛驴车拉行李,赶驴人带着他们顺着一条弯曲的小道往西走,毛驴的小四蹄儿把路给踢腾的尘土飞扬。樱桃眨着大眼睛打量着这个清水,清水的土地是贫瘠的黄土地,在不规则的有田埂围着的土地里,散落着瘦弱的庄稼和收割后的凄凉;这儿的房屋又矮又小,全是用黄泥巴糊的顶、黄泥巴抹的墙。路上有几个光着腚流着大鼻涕脏了巴叽的孩子们冲着他们做鬼脸,把高粱怀里的大米吓得哇哇直哭,樱桃的自豪感在女儿的哭声里一点点的逝去。 他们好不容易来到有了几间砖瓦房子的地方,赶驴人对高粱说西站到了。高粱把孩子交给樱桃,请赶驴人等他一会儿,高粱跑去单位报到。不大一会儿,高粱跑了回来,他请赶驴人帮他们租个民房,房子不论好坏,只要是能住人就行,赶驴人带着他们走边打问,有好心的老乡给他们现腾出了一间小仓房。这间仓房实在是太小太破了,只比巴掌大点儿的窗户上无遮无拦,门是一个挂在几根木棒上的破草帘子,开着门,屋子里冷风嗖嗖,关上门,屋里是嗖嗖冷风。高粱直起腰头就碰到了屋顶,他摸着头弯腰苦笑,桃儿,这是暂时的,暂时的。樱桃失望极了,无奈极了,她想哭,没哭出来,这会儿再哭还有什么意思呢?樱桃和高粱开始拾掇这个新家,他们搬来土坯把从部队借来的床板搭在上面,在床板上上铺好被褥,把女儿放在被褥上用小被子裹好,把那只木箱摆放在墙角,把锅放在由三块土坯支成的炉灶上。 两岁的女儿大米开始嘤嘤地哭,妈!饿!樱桃从包里摸出一个干馒头片递给她,大米拿着馒头片继续哭,一路上,女儿一直是吃开水泡馒头,这干巴巴的馒头让她如何啃得动? 高粱找老乡借了只水桶出去找水,樱桃出门拾了些柴草准备生火烧开水。不一会儿,高粱就提着水桶回来了,桶里混浊不堪的水面上飘浮着草沫子和羊粪蛋儿,樱桃叹了口气说,这清水的水咋是这样啊? 这时一位大嫂端了一盆热气腾腾的面汤走了进来,她说的是一口山东话,大兄弟,大妹子,先吃点儿东西吧,啧啧,让孩子跟着大人遭罪了。 樱桃忍了又忍的眼泪这会儿如同打开了阀门似的奔涌了出来,她哽咽地问,大嫂,你是谁呀?山东大嫂笑了,俺们跟你们一样,都是为了这条部队的铁路让党给召来的。只不过是比你们早来了几天,大妹子,你家可比俺家强多了,俺家原来就是个驴圈,屋里也没像样的门窗,虽说是四处透风吧,可那驴粪的味道却总也透不出去。说到这儿,大嫂竟爽朗地笑了。 樱桃心里的憋屈被山东大嫂的驴粪和笑声驱赶了一半儿。当一个人以为自己的处境是最悲惨的时候,突然发现还有比自己更悲惨的人时,她的悲惨就显得不那么悲惨了。樱桃擦擦眼泪给女儿盛了碗面汤,面汤里有雪白的细面条和黄灿灿的鸡蛋花。樱桃吸了吸鼻子,好香啊,谢谢你,大嫂!谢啥谢,大嫂笑哈哈地说,咱们能在这儿遇上,就算是一家人了,俺们家人的身上都带着驴粪的味道,只要你不嫌就行,大妹子,你们先吃着,俺得回去了,俺家里还有俩小猴崽子呢,俺一会儿不在家,他们就得闹翻了天,俺就住的离你们不远。 爽快的山东大嫂走了,樱桃开始喂大米吃饭,大米高兴的手舞足蹈吃的小脸蛋绯红,樱桃对高粱说,梁子,你也吃点吧,过会儿这饭该凉了。你也真是的,刚才咋就不知道跟这位大嫂说句暖和话儿呢,她人多好啊。回答她的是高粱均匀的呼噜声,原来高粱早就睡着了,他实在是太累了,这些天来,他带着老婆孩子上车下车的颠簸劳顿,从没睡过一个囫囵觉。 樱桃给高粱脱了鞋盖好了被子,把吃饱了饭的大米也哄睡了,她把给高粱留的一大碗面汤用毛巾包好放在箱子上,樱桃这才把剩下的几口凉面汤一气儿喝了。她看着熟睡的高粱心里一阵阵发酸,她起身把水桶里浮在上面的脏东西往外撇了撇,把水倒进锅里,心想,等他醒了,说啥也得让他吃口热呼的。 高粱一觉就睡到了第二天的早晨,他起床后啃了块干馒头就上班去了,他出车的时间有时是一天,有时是一天连着一夜,白天樱桃她们娘俩还好对付,一到了晚上樱桃就抱着大米缩在床上不敢闭眼睡觉,那个连小孩子都能一脚踹开的破草门根本就关不牢。门外西北风呜呜地吹,沙沙的树声风声和远近的狗吠遥相呼应,仿佛有无数的妖魔鬼怪在嚎叫,草门被风吹的摇摇晃晃哗啦啦的响,让樱桃总感觉有什么东西在使劲儿地撞门,似乎随时都会有什么怪物闯进家里来。最让樱桃惊慌失措的是下雨天,那轰隆隆的雷声和咔嚓嚓的闪电仿佛能把她的小屋给吞没,屋外下着大雨,屋内下着小雨,就算是雨过天晴了,屋内的小雨仍然还在淅淅沥沥地下个不停。 樱桃至今还记得,那时的天儿很冷,房东老乡帮着他们盘了个小土灶,部队的战士还给她们各家送来了一点儿取暖的煤,煤太少,不敢多烧,屋子里仍然是冷如冰窖。 樱桃的工作一直都没个着落,这反倒让她松了一口气。那时的部队机关、医院、后勤直属单位都设在需乘火车四五个小时才能抵达的另外一个小县城里,幼儿园和学校也都设在哪儿,樱桃一想到为了工作要把女儿独自扔在那么远的地方去,她就心惊胆颤。 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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