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尘埃落定

飞机飞到了家乡的上空，熟悉的一切又在我面前，那座城市依然矗立，人们忙忙碌碌的生活，而一个美丽的生命就在那里香消玉逝。

“腾飞！节哀！”

“腾飞！”

“腾飞……你……”

朋友们都来了，放弃了自己的一切来了，他们用真诚的友谊来化解我心中的悲痛。但是他们也带来了消息，一切如芷妍信中所说，她用生命毁灭了那些她恨的人。

副市长落马、孙天光和他显赫的父亲沦为阶下囚，虽然有相关媒体报导，却又是慎之又慎的发表了一些不痛不痒的话。对于这样的低调处理满意的人满意了，不满意的人也没什么好说的，至于我只能接受这样的结果，芷妍再也不会回到我身边了，静下心来想一想，如果不是我贪恋和她在一起，就不会有那三年之约，没想到圈套在这里，只是她的母亲为什么会这样做？

我做了一个比较合理的推理，孙天光等人掌握了她母亲的某些不利证据，借此进行逼迫，但是这种逼迫又是某种意义上的合作，联姻了双方都有莫大的好处，而否定了至少她母亲的前程受损，但是他们都忽略了最关键的环节，芷妍的选择，没人想到芷妍会用这种方式去对抗，实际结果就是她的母亲崩溃了，阴谋也好，伎俩也好全都化为了泡影，结果就是因为芷妍的死，两家一齐完蛋，至于孙天光是否做了某些傻事，只是次要做用罢了。

很多人陪我来到芷妍的墓前祭拜，本来想好不在他们面前流眼泪的我却再一次止不住了。

芷妍，请原谅我来晚了，你这个傻丫头，为什么一定要走上这一步？我的眼泪流干了，但是依然跪伏在芷妍的墓碑上哭泣，阿文、老曲、师傅、宝宝，他们都来了，此时他们都在我身后默默的看着我，似乎在告诉我，不管发生了什么，我们还在你身边，不要做傻事。

在机场的求婚居然变成了绝别。我泪眼模糊，朦胧中我回到了记忆里，一个坐在路边穿白裙子的无助女孩，为了自由宁愿放下高贵的身躯去麦当劳做服务生，她认识了一个男人，这个男人心思细密，可以读懂她的心，在海边，两人共同许下了心愿，从此她和他恋爱了，彼此从一开始就深深的爱上了对方，然而寄托在男孩身上的幸福却只是一座空中堡垒，在现实的巨大压力下她开始了抗争，他们一同去了上海，为了追求更长远的幸福，她去了维也纳，我们约定好三年后幸福的在一起，可时隔一年之后，女孩被骗到家被家里逼婚，在一切即将成为事实时她为了不连累到他宁愿选择死亡，他匆匆回到了故乡只是确定了她去世的消息。

而在这里面无所作为的男人就是我……一个从始至终的旁观者。

芷妍，在我的心里，芷妍的印象永远停留在海边的那一刻，那翩翩起舞的样子好似一只白鹤，我本想同她一起飞翔在天际，但是最终白鹤折翼，我的眼前浮现着她的影子，耳畔响起了她弹奏的乐曲，却只有在梦里才能见到她。

“腾飞，不要难过了，那些害芷妍的人也没得到好下场。”师傅劝慰我说。

见到我无动于衷的样子老曲劝到：“腾飞，芷妍去了，让她安息吧，你伤心只会令她更难过的。”

师傅急了上前一把拉起我，对我喊到：“李腾飞，你折磨自己有什么用？像个军人的样子站起来！”

可我支撑不住自己的身体，我该用什么来表示我的悲痛，我倒在地上大喊：“要什么才能换回芷妍？我知道，一切都是不可能的，为什么？为什么一切惨剧要落在她身上？”

“腾飞！”

“腾飞！”

一声声焦急的呼唤试图唤回我的心，但是没有用。

宝宝显出了坚强的样子，狠下心来对众人说：“算了，让他哭吧，你们再怎么劝也没有用，只要他死不了就好。”

众人疑惑的看着宝宝，真担心她的话会刺激到我。

但是这个时候一串高跟鞋踩踏石板路的声音传来，众人望去，惊讶不已，来的人居然是凌晓雪，晓雪听见了我们的对话，冷静地说：“把他自己留下，就让他伤心个够吧，我们大家走吧！”

“可是……”老曲欲言又止最后也默认了晓雪的话。

我却被激怒了，猛地站起身大喊：“凌晓雪！你什么意思？我喜欢伤心？我喜欢这样的伤心吗？我只是感到自己渺小，什么也做不了，我就像蠢猪一样对吧！只会在这儿哭哭啼啼，可是却什么也做不了对吧！那么你们希望我们做什么？大笑？仿佛芷妍不存在？从来没有出现过？是的，不论是我还是你们与她接触时间都不多，可谁敢说芷妍不是好女孩？我伤心有错吗？”

晓雪立即反驳：“我们何尝嫌弃过你，只是你自己一直犹豫不定，从来没给自己制定过生活目标，追求芷妍看起来很伟大，可是你真的是不自量力，因为你的失误，没有保护好心爱的女孩，就不要再怨天尤人了。芷妍是个好姑娘，我知道消息后马上从加拿大赶回来了，可是我们虽然伤心，最终是因为关心你，你很悲痛，但是至少你还不是一无所有，还有这么多人关心你，你全都不在乎了吗？”

我无力再辩白什么，我的痛苦是不应该让大家承担的，半晌我终于说：“你们先走吧，让我一个人静一静，我想与芷妍单独在一起。”

“保重，别回去太晚，阿姨还等着你回家呢。”老曲拍拍我的肩膀说。

我会意的点点头。

大家都走了，只有我一个人在空无人烟的墓地，一个个墓碑代表一个个生命的离去，芷妍就长眠于此。而老天也映称人意，总是在该阴时阴，阴云黑压压的，那种盖住头顶的郁闷憋得我透不过气，是谁为芷妍写的墓碑？仅仅有几个简单的字，萧芷妍之墓，本应有的墓志铭却是一片空白。

“芷妍。”我仿佛看见了她，仍像往常一样呼唤着她。“芷妍，事情应该是有转机的，你不应该选择这么激烈的对抗方式，我知道你害怕什么，害怕那样的惨剧重演，可是你忘了吗？我是个真正的战士啊，没有困难能够压倒我的，就差一点点的时间，你知道的，我爱的是你的人，不是你美丽的青春，你不应该让我这样心痛。”说到这儿我的泪水又控制不住了，我狠狠的砸着墓碑，把心中的郁闷全发泄到这花岗岩铸成的墓碑上，手上流血了，钻心的疼痛，但是这痛丝毫冲淡不了我心中的痛苦。如果我的血甚至生命能换回芷妍，我什么都愿意做，可是能换吗？如果我和芷妍一定要有一个走上这样的结局，那么我情愿是我，此时我倒很羡慕芷妍的初恋，至少他用自己的生命保全了芷妍，而我却被一个柔弱的女孩儿用生命去保护。

谁还可以为我弹奏悦耳的钢琴曲？也许岁月会尘封住这段痛苦的经历，但是这一辈子芷妍的阴影都会笼罩在我心里，从此我心中也套上了一个枷锁，要么在痛苦中重生，要么在痛苦中死亡，我会选择哪一个？

就在我沉浸在幻想中的时候，一个声音叫住了我，“李腾飞先生吗？”一个五十多岁的老阿姨很有礼貌的问我。

我惊讶的着她，一脸慈祥的皱纹，和蔼的笑容，我暂时压下心底的痛说：“是我。”

“我是妍妍的保姆，也是她们家的邻居，她和我说过你，我从小看着她长大的，只是没想到白发人送黑发人……“她叹了口气，眼睛也湿润了：”她的命不好，从小就失去了父亲，她心里的痛苦我最清楚了，她的信是我帮着寄出去的，只是没想到是遗书，同样的信也给我留了一份，有些东西她要留给你，可能没来得及说，正愁如何联系你，没想到在这儿碰上了。”

“是什么？”我问。

“她的钢琴和日记。”

我默默的点点头，然后擦干了眼泪说：“我会去取的。”

之后的我们默默坐着一言不发，鲜花在她墓前随风摇摆，如果世界上存在灵魂，那么此时她的灵魂会不会在天上看着我呢？

过了好久老婆婆说：“芷妍父亲还在世时她真的过了一段开心的日子，就像只小天鹅整天在院子里唱啊跳啊，还吵吵嚷嚷的要钢琴，他的父亲真的给她买了一台，那孩子真的比别人有天赋，别人需要学很长时间的乐谱她只需要一半时间就能学会，可惜他父亲走的早，从此她的笑容就越来越少。”

“我看过她很多笑，有温馨的笑，有开怀的笑，有偷偷的笑，每一种都浮现在我眼前。”

“她父亲和母亲的感情一开始还挺好，但是他父亲从国外回来后就一直不得志，像她父亲那样的人怎么也不适合官场，于是被排挤，反倒是她母亲屡屡升职，家庭的分歧就是从那个时候开始的。“

“她父亲也是去的维也纳吗？“我试探着问。

“你怎么知道？“她惊讶的问。

“猜的，难怪芷妍会那么倦恋那里，那里有她父亲的影子啊！“

老阿姨接着说：“孙天光他爸过去帮过田素兰，具体的事情我们不清楚，只是有段时间他们经常来往，政府大院的人都知道有猫腻，但是随着田素兰的官儿越做越大，便没人敢言语了，现在倒好家破人亡，在政府大院住那么久我算看出来了，人啊不能太贪婪，胃口越大越容易撑死，这样的人现在太多了，眼睛里只有权和钱，结果那一个长得了？就算做到市长、副市长结果呢？权势、钱财都成了过眼云烟，只可惜了芷妍这孩子。”说到这儿她又抹了一把泪，看得出她与芷妍的感情很深。

她像是自言自语般，又像对我说：“她母亲那天把她和孙天光关在一个屋子里了，吵闹声大得满院的人都听得到，然后屋里就传出摔东西的声音，结果当天晚上芷妍就……”

我不敢再想像发生了什么，再这样下去我怕我自己要疯狂了，连忙止住她的话：“阿姨，别说了，那些已经无关紧要了，在我的记忆里她只有那么两年，也是她在世界上最美的两年，她把最美丽的时光都留给了我，我不应该让她失望的。芷妍没有离开我，她一直在我身边看着我，因为她爱我。”

和她的相识就仿佛在昨天，可结局却是这么突然，我应该怨命运吗？我想不应该，芷妍正是和命运抗争才和我走在一起的，我应该感谢命运，是命运让我们相识，命运让我们相爱。生命没有断点，死亡只是生命的另一种形态，爱因痛苦而显得可贵，爱因离别而显得珍贵，爱不可以用钱或事业找到，爱也不可以因为死亡而结束。

我们告别了芷妍，在墓园的大门口，我的朋友们默默地看着我，原来他们没走。

晓雪走上前对我说：“欢迎回来，李腾飞同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