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三回 殇

日军命令部办公室的门开了，加藤正树走了进来，对着办公桌后面的一个日军大佐立正鞠躬报告：“报告谷川大佐，由于八路的增援赶到，未能全歼这股八路，并使炮队受到了重大损失。请长官责罚”。

坐在办公桌后的这个日军大佐叫谷川清，是日军联队长，现在是负责五台西部地区肃清作战的司令官。此人也是一个中国通，对中国的历史非常的了解，并且还会一点中文。这个谷川清在日军中算一个另类，是一个性格非常复杂的人。他并不完全赞成军部现行的方法，而主张用军事上的强势高压打击，和对占领区的怀柔政策相结合的方试，以求削弱中国的抵抗力量同时巩固占领区的统治，最终让中国失去抵抗的意志而屈服。这些观点和日军现行的方针有出入，也正因为如此使得本来以他的军功和资历早就应该晋升的到现在还在大佐的位置上。

谷川站起身来微笑着说道：“加藤君不必自责，情况我已经知道了。这战场上的事，瞬息万变，不是什么都能完全在掌握之中的，此次战斗你部虽没能全歼这股八路，但是已经给了敌人以非常沉重的打击。我想这伙八路在短期内很难再对我同蒲沿线及周围据点形成威胁了。所以这次战斗还是非常成功的。加藤君辛苦了，下去休息吧，明天将会在司令部为你举行庆功宴”。

加藤赶紧再立正鞠躬：“谢谢司令官阁下”。

部队撤回到根据地已是晚上八九点钟了，安置好伤员已后，所有的连以上干部都聚在团部的会议室里。伙房送来晚饭却没有一个人有胃口和心情吃，谢方坐在那里一支接着一支的抽着烟。会议室里一片寂静没有人说话。

过了许久吴兴民站起来打破了这平静：“同志们，这次战斗我们虽然受到了一些损失。但我们的战士表现的非常的顽强嘛，我们也同样给敌人造成了重大的损失，（他说话的时候谢方就站起身来背着双手来回的走着，）这说明什么什么？说明我们通过前些日子的整顿和加强政治学习起了作用收到了很好的效果嘛”。

突然“啪”的一声打断了吴兴民的话，众人一看是谢方重重的一巴掌拍在桌子上。

谢方对吴兴民怒吼道：“狗屁！什么我叫我们受到了些损失？一营除了留守的一连的一个排和两个班，以及唐思强带走一个排，你看看还剩多少？二连只剩十几个人几乎全军覆没，三连也是伤亡达到了三分之二，一连一排也是伤亡近半。营救过程中二营又损失了超过三分之一的兵力。”

猛吸了一口烟谢方又接着说道：“一个营长，一个连长，两个排长阵亡，老子差不多半个团都没了！这在你口中只是受了些损失？还什么厚颜无耻说给敌人也造成了重大损失！我看这此次日军的损失还不到两个小队，要不是唐思强误打误撞的也来到这里并摧毁了日军的炮兵阵地，你他妈的能不能出的来都还是个问题”。

吴兴民一听谢方当着大家对自己这样吼，心也不高兴了，站起来说道：“谢团长，请你注意你说话的方式”。

这下谢方更火了，指着吴兴民说：“你要搞你的什么学习你就搞你的去？为什么情况不明就随意带队出发？到了地方发现情况不对还不听劝阻留在那给日军包围，还好鬼子没有同时偷袭根据地，要不咱们连窝都没了！老子还真怀疑你他妈的是不是日军间谍。”

吴兴民胀红着脸急着说道：“谢团长你可不能血口喷人啊”！

这时谢方再也压制不住了，再次指着吴兴民吼道：“别以为你他妈的拿着尚方宝剑就不知道姓啥了，信不信老子现在就可以枪毙了你”。

说着便要去掏腰间的手枪，旁边的几人赶紧拦住了他。谢方这才松开了手狠狠的盯着吴兴民大喊：“来人啊，把他给老子关起来”。

进来两名战士把吴兴民架起就走，这吴兴民一边挣扎着一边喊：“我要控告你，你这是军阀作风，我是上级派来的……”这时只听谢方喊道：“把他给我关到陈征那间屋子去，把陈征给我放回来。还有把他看好了，别让这家伙跑了”。

把吴兴民给押下去后，谢方这才又坐了下来点燃一支烟说：“马上把这次战斗和这里的情况向政委和军区汇报。这次我们的损失太大了，牺牲了那么多的干部战士。团后勤处的得准备给他们举行一个追悼会，另外有团保卫处立即着手去查一查那个报假消息的汉奸是什么来路，决不能让这狗汉奸再活着。三营加强根据地的警戒工作。目前这根据地的防卫工作也只得依靠你们营了，担子很重决不能松泄明白吗？”

三营长邹志高站起身来回答：“请团长方心我们三营一定会完成好任务”。

谢方接着又说：“明天一早便把重伤员转移到军区的野战医院去，这事由团警卫排负责。好了大家都累了下去休息吧！”

大家都没有再说什么，轻轻的退出了会场。在经历了这样一个沉重的打击之后这一夜恐怕没有谁能睡的好。

唐思强一边走一边向葛彪了解自己走的这几天所发生的事情……

“唉！这才短短的四五天时间没想到就发生了这样的事情。看来咱们团得用上一段时间才能恢复元气了。”

回到一营的驻扎地唐思强说：“葛连长，你也打了一天了，早点回去睡吧。”葛彪问：“你不睡吗？”

“我睡不着啊，想去河边走走。”

葛彪说：“我也是睡不着了，走吧咱们一起去河边走走”。

两人刚来到河边，便看见在一块石头上隐隐有一个人呆坐在那里。两人走近一看，原来是陈征坐在那里正望着这潺潺的流水发呆。直到两人都走到他身后了这才发觉有人，一回头见是他们俩便问：“你们怎么来了？”

葛彪说道：“我们也是睡不着出走走透透气，陈营长这些天真是委屈你了。”说着两人也在陈征一旁坐了下来。

“唉！”陈征叹了一口气说道：“我这算什么委屈！我们营我们团这才是真正的委屈。”他拉着葛彪的手说：“你看看我们这长征一路过来的兄弟，从陕北咱们誓师时出发到现在还剩几个？钱尚武，肖勇，毛新，杨毅还有周三娃子，都在今天这就没了。他们在战场上拼命的时候我却只能在那间小屋子里还什么都不知道……”说着陈征的眼泪便流了出来。

男儿有泪不轻弹，唐思强完全能理解他此时的心情，看着这个在炮火纷飞的战场从不畏惧的汉子如今泪流满面，唐思强也不禁眼眶觉的有些湿润。

但他还是得忍住，要不然会让陈征的情绪更加的失控。于是安慰他说：“陈营长，别难过了。他们都是好样的，都是抗日的英雄，他们虽然离我们而去了但会我们会永远的把他们记在心里。眼下部队的情绪很低落，你这样让战士们看到了会影响他们的情绪，所以我们一定要振作起来。这仇我们一定会向日本侵略者报，我们营我们团也一定还会站起来的”。

陈征擦了擦眼泪伸出右手紧握的拳头坚定的说：“一定会的。”“不！”“我们从来就没有倒下过”。

“嗯，是的！”说着葛彪和唐思强也伸出右手紧紧的握住陈征的拳头，三只有力的手紧紧的坚定的握在一起。

经过了大半天的忙活，在村外后山的一处荒坡上，增加了数百座新坟。每座坟前都立有一块木制的碑，上面写着每位牺牲战士的名字。全团的战士都肃立在这一大片坟前，另一边是村里的父老乡亲。

不少乡亲还不停的擦着眼泪，前面一排的乡亲手里端着山果香蜡纸钱等祭品。唐思强站在前排看着这密密麻麻的墓碑：“二营营长钱尚武，一营二连长肖勇，二营二连排长毛新……”这里面有的人他认识，多数的他还不认识。想着这些昔日的战友如今都长眠地下让他第一次让他感到有些的悲凉。

在这些墓碑前搭了一个小台，两边放着几个花圈。谢方站在全团的最前面，一旁后勤部的同志高喊到：“脱帽！”全团的战士同时摘下了头上的军帽。“向烈士默哀！”当默哀毕后，乡亲们排着把手中的祭品放在了台上，一旁也插满了香烛。

现场人很多，这时却没有一个人说话。就在这时，坡下一个人急忽忽的飞跑上来。众人回头一看正是政委黄仲坤。

原来他在接到报告后便马上将情况向军区首长做了汇报，军区首长对这次的事件也是十分的震惊。于是连夜召开紧急会议，会议决定一：“一团先进行休整，军区会尽快优先向一团进行人员补充。”二，“考虑到一团损失很大，为加强后期整训军区将尽快向一团增派一名参谋长。”三，“立即停止吴兴民同志的一切工作，由黄仲坤同志尽快返回一团，对其错误进行纠正。并将吴兴民押返回军区接受调查处理。同时要求黄仲坤同志回去后要尽快同谢方同志一道恢复一团的日常工作。”

战斗虽然失败了，但人心斗志决不能垮掉。散会后黄政委带着军区的指示同警卫员连夜的便往回赶。

黄政委来到墓地前，看着这一大片密密麻麻的墓碑，人一下子就呆在那里了。

虽然在赶回来之前他已收到部队重大伤亡的报告，可当看到眼前这情景时依然不禁让他呆住了。

看着墓碑上一个个熟习的名字，脑海中便浮现出那一个个生龙活虎的身影，不禁眼泪直在眼眶里打转。他真想找个没人的地方大哭一场。但他不能这样，全团的战士们看着，众乡亲们还看着。

他轻轻的摘下头上的军帽向前深深的三鞠躬。起身之后他面向墓地用最大的声音说道：“战友们，你们是我们八路军的骄傲，都是我们中华民族的优秀男儿。你们虽然走了，但你们面对强敌不计生死，为了民族独立而坚强斗争的精神却是永恒的，永不磨灭的。你们放心，我们一定会沿着你们尚未走完的路一直走下去，直到把所有的侵略者都赶出中国去。”

这时全体战士和乡亲们几乎同时高声喊起：“打倒日本**，把侵略都赶出中国去……”这高亢而又有着几分悲壮的声音在山谷中久久的回荡着。

谢方高喊到：“举枪！”墓地旁警卫排的几十名战士同时举起手中的枪。

“放”随着一阵清脆的枪声再响起，所有的人面向牺牲的烈士们再次的告别至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