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六节 悲 欢

“这样的速度，我怀疑会追不上我们的主力部队。”坐在大杠头旁边，王大山说道。他的意思是想大杠头提高点速度。

“你放心吧，一定能追上的。”大杠头很肯定的回答。

“你们的主力部队三万多人，翻越雪山之后，肯定要分散开筹粮，川西北是真正的地广人稀的地方，据我听说，你们还有一只大军也来了，这么多人的粮草，不分散开是绝对筹措不到的。也许我们赶到小金川，就会遇到你们的人。”大杠头掏出一壶烧酒，抿了一口，“听说胡宗南的部队已经追过来了。”

王大山看着正激昂的向村民们做着演讲的二丫，摇摇头，“这丫头，多钻研一下医术才是正道。”站起来，走到石头碾子旁边，“丫头，下来，我找你有事。”

二丫看看王大山，又看看碾子旁边站着的几个乡亲，不乐意的跳下来，将石头碾子让给跃跃若试的杨青，“哥，你干嘛？我正锻炼我的演讲能力呢。”

王大山指指几个神态万年不变的村民，“他们？根本都听不懂你在说啥！”

二丫跺着脚：“就是因为听不懂，才好锻炼啊！”

王大山满脑袋黑线：“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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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前边就是路口，往左是大路，可以往大金川，也可以往东，就是追赶你们主力的路线，不过我建议你们沿着这条小路一直往东北方向，这条小路可以让你们节省半天的时间，还可以避开丹巴大土司的一个关卡···”大杠头跟张支队长和王大山几人详细的解说着路线，她们要回家去了。

整整九天的时间，马帮给他们的帮助很大，王大山的尖兵班，都学到了很多在川西山区行进，生存的本领，连二丫都多学到了两个偏方，多认识了好些药草。

张支队长庄重的敬个礼，将工钱交给大杠头。大杠头看了一眼，“多了！”

张支队长诚恳的说道：“不多，这一路谢谢你们了，若不是你们的帮助，我们会受到不少的损失的。”

大杠头一笑，也没有推辞，“如此，那就就此别过，后会有期。”

告别了大杠头，张支队长心中有些焦急起来，他们一行，并没有携带都少马料，这些天都是大杠头安排行程，大杠头不愧是张胖子都佩服而推荐的马帮掌杠，每天都能寻到合适的地方，让马匹吃饱青草之外，还有一些干料食用。虽然很多都是野生的，但是马群吃了也一路坚持了下来，没有掉骠。眼下虽然因为消耗了一些牛肉干，马队驮载了一些豆料，也坚持不了两天的份。而且马帮几个人在领马的时候相当厉害，每个人平均能照顾好三十匹马儿！少了他们，队伍的速度一下子就慢了好多。

王大山领着尖兵班，也带了十匹马，全部扔给丁伢子和白先，铁头三人照顾，他背着机关炮，扛着机枪，几百斤的重量一路跋山涉水，整个人的气质变得沉静内敛了起来。尖兵班的人这一路走的很幸苦，因为一直没有发生战斗，王大山每天都想着法子搞了两个多小时的训练。当天夜里，大家就歇息在一个宽大的山谷里，第二天走了大半天，停下歇息做饭的时候，爬高观察的王大山看到了川坝上的一栋栋屋子，屋子外面飘扬的红旗！

王大山心下大喜，带着尖兵班两人，连饭也没顾上吃，飞跑向山谷间的坝子。

“前面是那个部队的同志？”隔着小河，王大山大声向红旗那边活动的兵们喊，背后的成义举着红旗大力摇晃。

“我们是一方面军五军的！你们是四方面军的吗？”一个干部跑过来，双手笼着嘴巴前大声回话。

“不是，我们是第五军团的，我是五军团三十八团一营三连的王大山！我们追上来了！”喊声远远的回荡在坝子的上空，充满喜悦！

河对岸的坝子上驻扎的是三十九团的，王大山他们顺着小河找到了进坝子的桥，一群红军战士跑着迎过来。

“同志，你们怎么追上来的？”领头的干部王大山不认识，但是队伍中有他见过的面孔，只是一个个都显得瘦了。

“不错，他是三十八团的，我们见过，他的力气很大！我们都记得。”战士们七嘴八舌的，那干部也不恼火，笑眯眯的看着王大山三人，“真难得！你们竟然能在掉队之后追上来。”

王大山赶紧敬个礼：“报告首长，我们在乌江边上和部队失散，现在我们连的张指导员带着大部队还在后边，他们带着近六百匹滇马，走得慢些，我得立即回去跟他报告。”

“什么？”那干部大吃一惊，“你们怎么躲过那些敌人的？哦！这话等下再说，程大勇，赶紧带着一连，顺着路去接应一下！”

旁边一个高个子的红军大声应了，“一连，跟我出发！”

王大山注意到，一连全体，竟然只有六十七八个人！心中一沉，红军一路转战，伤损竟然已经这么大了？他们掉队的时候，红军一个主力连队，人数还在八十人以上。

等大队下到坝子上，已经是天黑了，三十八团接到消息，团长，政委，几个营的营长都赶来了。

刘江抱着张指导员，王大山，钱二大声笑，笑到后来放声大哭。被双眼泛红的团长几句大骂给喝止了几人的大哭。王大山他们是幸运的，掉队能追上队伍的，目前就他们这些人。三连也来了，在篝火中，王大山发现很多人都不见了。五军团改编前，改编后都是主力部队的断后铁军，部队一直到进入夹金山区，川军守住山口不再追击之后，五军才稍稍松一口气。

团首长们很高兴，王大山他们吃腻了的牛肉干，在这里是难得的上好食物了，部队的给养紧缺，紧缺到半夜的时候，就有奉总部命令前来押解物资的部队！

团长毫不犹豫的将绝大部分的牛肉干和滇马上交了，只留下十二匹马和四千斤的肉干，送了一千五百斤给39团，带着小四百号人和马匹肉干回到驻地。

连里已经有了新的指导员，是王大山的老熟人，以前特别连的武连清。刘江正内疚的跟张指导员说话，团部就来了一纸命令，张指导员调一营任营长，接替调离的鲁营长。王大山他们包括替挑夫，打散分配到全团三个营之中，38团的人数，一下子恢复到主力团的规模，小两千的人数了。而王大山和钱二也回到了刘江的连。

刚刚到达连里的驻地，马贵和刘健他们就找来了。他们两个，现在都调到别的连里去了，三人出门，就看到满头大汗的张卫跑来，“哈！大山，我就说你这家伙不会有事的！”迎面给了王大山一个熊抱，“老马，刘健，干啥去？”

和钱二紧紧一握手，“老钱，北岸枪响的时候，当时我就想，你们要是汇合到了大山，有一半的机会安全回来！兄弟，欢迎你回家！”

“铁蛋，红小军，两小屁孩滚过来，咱们一起去乐呵乐呵。”原本相对较文静的张卫现在也是满嘴的粗话。

王大山大笑，冲着老曹他们大喝一声，“尖兵班，各自休息。”

七个人跑到张卫的排里，几个好像有些熟悉的战士热络的摆开桌椅，架起一个火堆，火堆上吊着一口锅，里面香气扑鼻。

张卫将几个兵赶出去，“呯！”的一声关上门，“小军，倒酒！”

红小军和铁蛋赶忙将叠着的一叠碗摆开，倒上辛辣气很浓的土酒。张卫率先端起一碗，示意红小军和铁蛋两个也端一碗。

“这碗酒，欢迎大山和钱二，张营长他们平安归来，难得！干！”一口气喝完，拍打了一下呛得咳嗽的铁蛋：“傻小子，不会喝就别喝这么急。”

自己拿酒倒上，替喝干的几个倒上酒，随手将酒坛子一扔，“别笑话咱穷阿！这坛酒还是老子在东边征粮的时候找到的，留了好几天了，馋得再厉害的时候也没喝。老子就想着，什么时候有个好事，就他妈的喝了它！”

双眼中滴下泪来，“大山，你们能追上部队回来，这是无比幸运的事情！雪山上我看着刘宏微笑着离开的时候，我他妈的只恨自己做不得用！没本事！”说着就哽咽得说不出话来。

“刘宏牺牲了？”王大山和钱二有些发愣。

马贵点点头，“我们是后卫，四渡赤水，南渡乌江，抢渡金沙江，强渡大渡河，阻敌二郎山等战役打得巧也打得惨，各团主力都受到不小的损失。过雪山时走在部队的最后边，九军在我们前边。咱们五军打过二郎山后，部队已经只有七千余人，很多补充进来的俘虏都逃了，六个主力团每个团只有一千多人，能坚持到这里绝大多数都是从苏区过来的。军部，师部的大量后勤文员都补充到了一线部队，咱们五军的战斗力才得到保证。”

“过雪山的时候，后边追兵追的紧，我们又没有经验，我们整排整排的战士眼睛都红肿了，雪光非常的伤眼睛！高山上空气稀薄，一些体弱的战士，伤员，再也没有从雪山上走下来。”

刘健声音低沉的补充道：“刘宏手臂上的伤一直就没好，他是连里管后勤的，过雪山前筹备物资时就累坏了，上了雪山，他的脸色就一直都是青紫青紫的，我要背他，被他坚决拒绝了，我和张卫看着他笑着离去，那时候，只觉得陪着他在那里坐着才是我们该做的事情。心里都麻木了，被连长几脚踢得滚了三百多米雪坡才醒过神来，靠着辣椒这个救命的宝贝，我和张卫从雪窝子里钻出来，检了一条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