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02 强买强卖动了枪

田家村的大地主田禄夫妇两个正在前堂端坐品茶，管家田振山急匆匆进来，双手在身体两边垂着道：“老爷，外边儿孙少爷带了两个日本人来，您是见还是不见啊？”

“日本人？妈了个巴子的，这么快就上门了？不见，就说我没在家，他们来了没好事儿，昨儿个县城城门楼子上面还吊了三颗人头，说是反满抗日分子，现而今的小日本儿，牲口霸道的，不见！”田禄不耐烦地挥手道。

“哎哎，你们干哈呀，俺家老爷还没说叫你们进来呐！”田家的使女田小翠一个趔趄撞开了堂屋的屋门，身后两个日本人推搡着她走了进来。

“你就是田禄村长！你地不想见我？我，是野村团长，我找你有事，你地为什么不想见我！”野村敬二瞪着眼睛对田禄咆哮道。

田禄站起来，皱着眉头，一抱拳道：“在下田禄，见过野村团长！”他回头摆手，示意自己的老婆田王氏和跑到田王氏身后的使女田小翠退出去。

田王氏“哼”了一声，转身拧扯着向后面走去，田小翠赶紧过去搀扶着老太太一道儿下去了，只有管家田振山垂手站在田禄的侧后，一双滴溜乱转的小眼睛瞟着野村敬二。

野村敬二瞪着眼睛看着田禄，说道：“我是来告诉你，你家的地，饮马河以西的三百垧地我们开拓团地征收，一垧地我给你十块银元，价钱已经很公道了！这是合约，你地看一下，没有问题，咱们就成交，现在请你把地契拿出来吧！”

一旁的大竹古夫将一张合约递上去，同时还将一杆水笔和一个打开的红色的手印盒放在田禄身旁的几案上，指点着他该签字画押的地场。

田禄有些恼火道：“谁跟你们说我要卖地啊？一垧地给我十块钱？这些地是俺们田家祖上祖祖辈辈省吃俭用积攒下来的，你们一来就要买三百大垧？我告诉你们，现在的地价，一垧地最少值二百块，你们出这个价跟白给你有啥区别？我还告诉你们了，不是钱的事儿，贵贱不卖！清明已经过了，那些地，俺家的长工和雇主都犁过了，就等着下种子了，你们走吧，俺家不卖地！”

大竹古夫看了野村敬二一眼，野村敬二叫道：“八格雅鲁！我们，现在好好跟你说话，出大价钱买你的地，你地不要敬酒不吃吃罚酒！我地开拓团就在饮马河西边的江边建立了红部，我地团民没有地种，这里就是你们田家的地最多最好，我就要买你家的地，你卖也得卖，不卖也得卖！”

田禄闻言也火大了，一拍桌子道：“你们日本人是强盗啊？自己家不呆，大老远的跑俺们这嘎瘩来干啥？抢地来了？啊？你真以为我田禄怕你们啊？振山，送客！”

“八嘎！”野田敬二没有料到田禄如此强硬，他一把拉开了土黄色的棉袄大襟儿，里面的宽板腰带上，赫然别着一把日本南部十四式王八盒子手枪，野田敬二将自己的右手按在了枪把上。

田禄撇嘴道：“少拿烧火棍吓唬人，这年头不太平，谁家还不养几个炮手呐！这里是我家，别在这嘎瘩舞舞扎扎地！出去！”

田振山上前也是一撩大襟儿，露出来里面的一把德国造毛瑟二十响驳壳枪，俗称盒子炮，说道：“二位，收拾东西走吧！哪儿来的回哪儿去，麻溜地，这里是田家村，俺们家大少爷可是富锦县城里的大官！”

田禄的大儿子田耀祖在富锦县当差，满洲国富锦县警署的署长，那可是贼拉打腰的差事，一身的黑色制服，大盖帽，大马金刀的，威风得很。尽管私下里老百姓都骂他是黑警狗，可是表面上咋地也得敬让三分的。

所以田禄敢跟小日本儿硬气，也是有自己的儿子做倚仗，自己家也养了五六个炮子手看家护院，大不了就撕破脸皮，谁怕谁啊！

田振山打开前堂的门，一声吆喝道：“来人，送客！”呼啦一家伙，三四个敞怀咧歇的汉子过来了，个个都背着盒子炮。

大竹古夫是个老实巴交的日本农民，会记账，野村敬二就叫他当了开拓团的会计，他一看到这样的场面，先就吓得堆水了，连忙将合约和水笔印盒都收了起来，拉着野村敬二就往外跑。野村敬二甩了两下用日语说道：“你松开我，这帮支那猪，我要给他们点颜色看看！”

野村敬二在田家掏出王八盒子抬手朝天就是一枪，“啪”地一声枪响，所有人都愣住了。田振山见状叫道：“干啥玩意儿！小日本子敢动喷子啊，哥几个，关门放狗！”田振山是个胡子出身，绺子被县警署给剿了，还是田耀祖给他留了条活路，叫他来到田家村，给田老爷看家护院。

田振山将自己腰里别的盒子炮掏出来，大小机头掰开，对着野田敬二脚底下就搂火了。“啪啪啪啪！”打得地上直冒火星子。

几个护院的一见管家动手了，一个个都来章程了，拔枪在手，对准了两个日本人。野村敬二一看，手有点哆嗦了，尽管他也是个老兵油子了，早年参加过日俄战争，在旅顺口战役中从死人堆儿里爬出来的，他可不想把自己的命扔在这伙山野村夫的手里。

“你们！你们反满抗日，死啦死啦地有，我们走！”野村敬二心里想，中国有句老话儿，叫做好汉不吃眼前亏，还有句话叫强龙不压地头蛇，点子扎手，自己开枪没唬住人家，那就三十六计，扯呼吧！他拉着吓得就差尿裤子的大竹古夫，一溜烟儿就跑没影了。

田家大院的门口外，一脸大鼻涕的孙长发傻笑着，看着狼狈逃走的两个日本人的背影，举着手里的一块糖果，“啊啊”地比划着。田振山拎着盒子炮走出来，骂了一句“有能耐别跑啊！”又对门外的孙长发说：“去去去！”孙长发挺怕田家的这个凶神恶煞般的胡子出身的管家，再一看他手里的盒子炮，吓得扭头就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