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五回 送情报常胜拼性命 救乡亲区队打县城（1）

宋青林刚走，刘万水赶紧回到内院，把还没起床的常胜叫醒，一边帮他穿衣服，一边说：“快去大王庄报信，早饭后两个小队的鬼子和三个连的皇协军要去围剿大王庄。十万火急。”

常胜闻言，惺忪的睡眼一下子睁得溜圆，衣扣都来不及系，套上鞋就往外跑。刘万水一把拉住他，塞给他几张钞票，叮嘱道：“你先到街上买几个肉包子吃，别空着肚子赶路，那样更耽误事。”

常胜脸都没顾上擦一把，接过钱从旁门跑出去，在包子摊儿上买了几个热腾腾的肉包子，狼吞虎咽地吃完，然后快步直奔东门。出城后，看看四下无人，常胜撒开脚丫子飞跑起来。

鲁建平正准备去吃午饭，孔德生背着常胜匆匆跑进他家，一脚把西厢房的门踹开。鲁建平吓了一跳，问：“出什么事了？”

常胜一口气跑了三十来里路，实在是疲惫已极。到了大王庄村口，正好看见孔德生，他的精神突然放松，叫了声“德生哥”，就晕倒在地。孔德生见常胜这副模样，知道一定有非常紧急的事，背起他就直奔鲁建平家。孔德生把常胜放在炕上，摩前胸、掐仁中，常胜悠悠醒来。

鲁建平喂常胜喝了几口水，问：“胜子，出什么事了，你怎么累成这样？”

常胜的神智还不是十分清楚，但他认出了鲁建平，断断续续地说：“快……快……快转移，鬼、鬼子……两个……小队，伪军……三个连，来……来……大王庄。”

鲁建平赶紧问：“什么时候。”

常胜说：“快……快了，吃完……早饭……就……就出发。”

鲁建平对孔德生说：“区小队和民兵紧急集合。”孔德生答应一声跑出去。鲁建平又大声喊：“春柳、春桃，赶紧过来。”

春柳、春桃正在摆饭桌，忽听鲁建平大叫，赶紧跑进西厢房。鲁建平说：“常胜可能还没吃早饭，赶紧给他拿点吃的过来。”春桃跑出去拿饭，春柳看着常胜煞白的脸色，心疼得直掉眼泪，摸着常胜的脸问：“怎么搞成这个样子？”鲁建平说：“他来送重要情报，一口气从县城跑过来，累过劲儿了。我还有事，你来照顾他。”话音还没落，就冲出屋门。

区小队和民兵还没有集合完毕，人们正陆陆续续地往这边跑，鲁建平等不及了，大声宣布：“同志们，我们刚刚得到情报，县城的鬼子要来围剿大王庄，吃完早饭就出发，兵力是鬼子两个小队、皇协军三个连。现在我命令，刘副队长带领一班、二班去村外树林埋伏，牵制敌人，为乡亲们转移争取时间。三班、四班和民兵随我分头动员乡亲们转移，尽量投亲靠友，实在没有亲友可投靠的就躲到青纱帐里。一定要告诉乡亲们，动作要快，别带太多东西，敌人说话就来。一班、二班聚齐以后马上出发，现在还没到的同志，本班的人负责向他们传达任务。三班负责村东、四班负责村西、男民兵负责村南、女民兵负责村北，立即行动。任务完成后在村北的大沟里集合。”

一班和二班很快集合完毕，跟着李山向村外树林跑去，鲁建平回到家里。常胜喝了点水、吃了点东西，脸色好了一些，已经睡着了。

鲁建平对春柳、春桃说：“敌人很快就会来围剿大王庄，快告诉我爹、我娘收拾东西转移。带点吃的、穿的就行，其它东西都不要带。要快，越快越好。”

春柳和春桃齐声问：“那你呢？”

鲁建平说：“我还要组织乡亲们转移，一会儿回来背常胜。你们照顾我爹、我娘转移，脱离危险后到村北的大坑里集合。”

大王庄的百姓从来没经历过这种情况，听说鬼子要来了，谁都不着急，有的舍不得扔下刚做得的午饭，有的要带着家里的大包小裹一块儿走。区小队的队员们磨破了嘴皮子、说干了唾沫，乡亲们这才乱糟糟地往村东走。刚刚有一半人出了村，村西树林方向就传来了枪声。鲁建平赶紧跑回家，把还在熟睡的常胜背起来，大步流星地跑出村子。

一班、二班的行动并没有起到拖延时间的作用。一听枪声，黑田就知道对方人数不多，留下一个小队的鬼子和一个排的伪军掩护，大队继续向大王庄杀去。

敌人的速度很快，有一小半的乡亲没能跑出村子，被敌人圈了回来，赶到村边的打谷场上。

黑田派一个小队的鬼子和一个连的伪军在村庄四周布置警戒，其他人在村里挨家挨户地搜查，把不想跑和没来得及跑的人全都赶到打谷场上。

一个受伤的区小队员被鬼子发现，绳捆索绑，押到打谷场。这个队员的腿受了伤，站立不稳，勉强用一条腿支撑着。王大海上前扇了他一巴掌让他跪下，他一口唾沫吐在王大海脸上，骂道：“呸，狗汉奸。老子上跪天，下跪地，中间跪父母，你算个什么玩意儿，狗都不如的东西，还想让老子给你下跪？”王大海猛踢了他一脚，他一个趔趄摔在地上。

黑田冲王大海摆了摆手，冲他嘀咕了几句，王大海咳嗽两下，大声喊道：“大王庄的百姓们，前些天，土八路的区小队袭击了皇军，杀了皇军的士兵，今天皇军来，是找土八路算账的。只要你们说出谁是土八路，谁是八路的干部，皇军就不难为你们，还会给提供线索的人奖励。你们谁知道，快说吧。”

乡亲们个个都低着头，一言不发。

等了一会儿，黑田又对王大海嘀咕了几句，王大海“嗨”了一声，又叫道：“大王庄的百姓们，你们不要听**的宣传，皇军来到咱们这里，是来帮助咱们建立大东亚共荣新秩序的。不管是**还是国民党，都没让你们过上好日子，只要皇军才能让你们过上好日子。**为了一己私利，煽动你们反对皇军，实际上是把你们当枪使。今天的情况就是个证明，皇军一来，什么**、土八路全都跑得精光，把你们扔下不管，这不能说明问题吗？你们好好想一想吧，只要你们帮助皇军消灭了**，天下就太平了，你们就能过上好日子了。谁要是第一个站出来指认**、土八路，皇军赏他一百块大洋。一百块大洋啊，够他吃喝半辈子的了。只有第一个人有重赏，过了这个村就没这个店了，千万别错过这个机会。谁来说呀？”

又过了半晌，还是没有一个人吭声。黑田有点沉不住气了，抽出指挥刀，压在那个区小队队员的肩上，恶狠狠地说：“快说，你们不说，他地死啦死啦地。”人群中起了一阵骚动，黑田以为人们害怕了，得意地狞笑几声。可令他失望的是，等了半天，依旧没人说话。黑田恼羞成怒，高高举起指挥刀，用力劈下去。与此同时，一个老太太尖叫一声：“我的儿呀——”用力推开拦挡她的人，扑到那名队员身上，痛哭起来。人群中起了一阵更大的骚动，母亲纷纷捂住孩子的眼，不让孩子看这残忍、血腥的场面，很多人都流出了眼泪，有的孩子吓得哭出声，被母亲捂住嘴。

黑田提起那个老太太，问：“你说，谁是土八路，谁是**？”

老太太已经哭得头昏眼花，双目无神地看着黑田。看了一会儿，她认清眼前这个人就是杀死她儿子的仇人，昏花的老眼中闪过一丝寒光，说：“我知道谁是八路，你过来，我告诉你。”

黑田凑到近前说：“好，你地良民大大地，说吧。”

老太太慢慢靠近黑田，喃喃地说着：“我是良民，我告诉你，告诉你”她猛地向前一扑，一口向黑田的鼻子咬去。黑田赶紧往后躲，还是稍慢了一点，鼻子尖被老太太咬掉，血流满面。他又疼又气，“哇哇”暴叫着，一刀捅进老太太的肚子里。

黑田连杀二人，被围的群众情绪激愤，敌人连连朝天开枪，才让群众们安静下来。黑田让人从人群中拉出一位老汉，皮笑肉不笑地说：“老人家，他们良民地不是，死啦死啦地有。你地良民大大地，皇军不杀你、不打你，但是你得告诉我，谁是**，谁是土八路。”

老汉颤颤巍巍地说：“**、八路军在你们围村之前都跑光了，这些人里没有**、八路军，都是老实巴交的庄稼人。”

黑田摇摇头，说：“你地实话地没有，我地知道，这里面有**、土八路，你的说谎，良心大大地坏啦。”说着把指挥刀架在老汉的脖子上。

老汉不为所动，依然颤颤巍巍但又语气坚定地说：“我说的全是实话，你不信我也没办法。要杀你就杀吧，反正我也是黄土埋到脖子的人，也活不了几天了。不过就算你把我杀了，也找不到**、八路军。你要是听我句劝，就赶紧去追，再不追他们就跑远了，你们就追不上了。”

黑田收起指挥刀，问：“那你告诉我，他们跑到哪里去了？”

老汉说：“南面、北面、东面，他们跑得到处都是。对了，你们进村之前，我听到村西响了一阵子枪，看来西面也有。我要是你呀，就兵分四路去追，不在这里瞎耽误功夫。”

黑田笑了：“你的话我不相信，不过你说得有道理，我不难为你，你回去吧。”

老汉转身往人群里走，刚走出几步，黑田掏出手枪，“砰”地一枪，正打在老汉的后脑勺上。

人群又是一阵骚动，有个女孩儿哭叫着想冲出来，旁边的人死死地拉住她，用身体把她挡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