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六章 说服

时间退回到赵昰还在硇洲岛的日子，赵昰其实并不是尸位素餐什么都没做的。

一天晚上深夜了，丞相陆秀夫依然秉灯夜烛在批阅奏折。岛上的小朝廷虽然政令都出不了这个岛了。但是奏折依然很多，官员太多了，没有那么多政务上的事给他们处理。他们就会自己给自己找事做。比如官员张三骂了官员李四，李四当然不服气，就会拉着他的一大帮同乡同年一起上奏折骂张三。一段时间内，陆秀夫的案头就全是弹劾张三的折子。张三也甘示弱，拉一帮子人进行反弹劾。

碰到这种刷屏爆吧行为，陆秀夫就像后世敬业的铁血小编一样。首先是删帖，这种无意义的折子，陆秀夫都不用看完，顺手就扔进火盆里烧了。然后，就是禁言，给扯皮的两边说这事不准再议了。叫嚷的特凶，语言行为恶劣的，就封号了，降低官员品级或者开除官员身份，让他没资格发帖了。

这种政治斗争的传统，在这岛上就没意思呢。宋朝不杀士大夫的，就一个小岛了，还能把人流放到哪里去？在大陆的时候，皇帝还可以通过帝王术制衡获益。

忧心忡忡在火盆边删贴的陆秀夫看到赵昰端着汤碗鬼鬼祟祟的走了进来。陆秀夫眉头一紧，说，陛下，这么晚了还没安寝。莫非想帮臣分担公务？

赵昰把汤碗放到了陆秀夫的书桌上说道，没什么，睡不着。朕让御厨做了碗银耳燕窝汤，太傅趁热喝了吧。太傅是国家栋梁，不得太操劳了。鞠躬尽瘁累到了，赵氏可是失去了一臂助。

陆秀夫呷了一口汤，笑吟吟的说道，莫非陛下白日被臣罚了，不服气。端来毒汤赐给臣喝，君要臣死，臣不得不死呀。这汤一定要喝光了才好。

受赵昰死皮赖脸的熏陶，不苟言笑的儒家君子陆秀夫也有了幽默感会讲冷笑话了。

听了冷笑话的赵昰心里却多少尴尬，自己在老师的心里就那么不堪么。

赵昰嘿嘿一笑，说道，太傅说笑了，朕深夜来访。是有要事和太傅商量。

这下陆秀夫好奇了。看着赵昰稚嫩的脸庞，想这小人儿有事白天不说，晚上避开众人耳目找上门来。难道是艰难的环境让这孩子早熟了学会搞阴谋诡计了么。

陆秀夫觉得皇帝小小年纪就心机深沉，终究不会是件好事。沉吟了一会儿说道，陛下是怎么过来的，陛下的侍卫呢？外面不安全，岛上同样不安全。臣都不知道岛上到底有多少人是居心叵测混上岛的。陛下知道蒙元大汗给了多高的赏赐抓陛下么……

赵昰嬉皮笑脸像小孙子一样靠在陆秀夫的身边，伸出一个指头笑嘻嘻的说，就这一次，下不为例。太傅不要责罚给朕值夜班的宫女太监了，他们太辛苦了。朕是在被子里塞了衣服枕头，翻窗偷跑出来的……

听到赵昰说不要他责罚奴婢，陆秀夫脸色也好了些。他觉得在自己孜孜不倦的教育下，学到了儒家的仁厚。虽然文化水平依然堪忧。

陆秀夫说，那陛下就说事吧，以后半夜过来找臣说事。臣不听的哟，陛下睡不着，臣可是筋疲力竭。下次再来，就帮臣把要烧的贴子烧了再回去。先说好，不要为叛臣蒲寿庚说情了。让他活到现在，已经是仁至义尽了。

赵昰义正言辞的说，朕不是为他说情的。虽然他精通航海是个人才。以后可能会有大用途，但航海人才不止他一个呀。太傅实在不放过他，朕也无话可说了。航海人才即使找不到，还可以培养的。在茫茫大海走上几遭，还能回到陆地，就是人才了。朕要说的是一件更重要的事。

说着，赵昰从怀里掏出一张折好的大纸。在陆秀夫的书桌上小心铺开。

如果这时同样有一个后世穿越过来的人看到这张大纸，一定会惊叫一声：世界地图。

是的，这张就是赵昰躲起来趁着没人就绘了一会儿，绘了好几天的才完成世界地图。如果这张图能流传到后世。砖家们又可以非常骄傲的宣布我们比西方早了几百年……

上辈子上学的时候，赵昰的语数外全部大好灯笼高高挂。唯独地理能考满分，无他，唯手熟尔。唯地理老师是亲姑姑尔。有很多次，放学了，姑姑出去吃饭，他饿着肚子被关在办公室背书画地图。

当他在办公室老师们众目睽睽之下，凭记忆画出了漂亮的世界地图的时候。姑姑拿着地图挨着让同事们看，告诉同事们，这孩子潜力无穷，成绩差不是因为傻，是因为懒！

陆秀夫一开始就不相信这幅地图是真的，因为他看到了自己地大物博的祖国大宋居然在地图上居然这么小。再看到中国大陆这一块写的是元的时候，更是怒火中烧。

赵昰花了好大劲才平息了他的怒火。

赵昰在地图上指指点点的说，太傅，朕画出地图来。不是讨论这块地方是该叫元还是叫大宋的。请太傅看看这个地方，菲律宾，朝廷南下的话，到这个地方大概有一两个月的船程。还有这个地方印度尼西亚，马来西亚，到这里大概要两三个月的船沉。至于这个叫美洲的地方，太远了，船程大概要一年以上。地方虽大，我们去不了。刚才朕指的南洋这些岛，现在都不是统一的国家。朝廷过去了，如果能充分利用当地形势，借机占一两个大岛。杀戮同化当地居民，再修养生息。种粮，打铁，造船，练军。再派人招徕大陆移民，训练成军。接着就占更多的岛。大陆一旦有警，就回来联系或者招募义军。待到四处烽烟四起的时候，就派出大军抢滩登陆！

看着赵昰注视着自己炯炯有神的眼睛，陆秀夫心里一惊，小皇帝是认真的。不过他被这个疯狂的计划吓到了。计划虽然疯狂但有可行性。

他更担心的是这个学生的身心健康，小小年纪，种族灭绝在他嘴里似乎就是小孩过家家一般。其他种族，其他国家，在他心里，命就如蝼蚁一般可有可无，自生自灭么？是艰难的环境让皇帝性情大变么？

陆秀夫脸色变得很阴沉，在昏暗的灯光就像电影里的变态杀人狂一般。沉吟一会，语气缓慢而沉重的说，无故灭人社稷，杀人百姓，无理无论，非圣人之道。无论何时，陛下当襟怀敬天爱人的仁厚之心。率性而为，那我们千年华夏礼仪之帮和那些率兽食人，茹毛饮血的胡虏蛮夷又有什么区别？朝廷离开久了，华夏百姓还会记得朝廷么？君弃民，民必弃君。

赵昰这时候真火了，开口就骂了：仁义道德，仁义道德！我呸！错了，是朕呸！你们这些穷首皓经的书呆子们那些男盗女娼的事就干少了么？打击政敌的时候怎么没过谁手下留情过！这都是自己人。平时个个大喊忠君报国，蒙古人来了，胆都吓破了。纳城归降一个比一个快，生怕落在了后面会少了自己的富贵。投降了还恬不知耻的称是为了满城百姓的安危。为了百姓，你们问过百姓的意见么？谁允许你们代表百姓的。太傅勾股重臣，眼界也只是局限于一时一地么！不谋万世者,不足谋一时;不谋全局者,不足谋一域！大厦将倾，朕忍不下心看自己亲人故旧本来能活下来的，但是因为某些蠢人毫无意义的死了。时机不妙的时候，朕会游到岸上向蒙元投降封个国公什么的。虽然不光彩，但是下半辈子混个温饱应该没问题的。最后给太傅说一句，掉水里不会淹死，掉水里不动才会被淹死。

以孔孟为修身之道的陆秀夫涵养颇好，强忍住怒气，指着门说，谢陛下赐教了，请陛下回去安寝吧。

赵昰哼了一声，大步流星的出门了。

陆秀夫猛灌了一口凉茶压了下火气，看到桌上的地图。本来想扔火盆里烧了，犹豫了一下，没这么干。端起了油灯，细细的在地图上端详着。看了一会后，脸上出现了耐人寻味的笑容。

雷州街头上，一个年老的乞丐正低着头跪在破碗边乞讨着。

一个美丽的妙龄女子来到了乞丐身边往破碗了扔了几个铜子。老乞丐磕了个头，大声的说道，谢谢女菩萨的打赏。这个

施舍完毕，美丽女子并没有走。而是在乞丐身边蹲了下来。这个女子正是上次赵昰见到的那位潜伏的歌女。

乞丐用眼睛余光瞟着街头来来往往，熙熙攘攘的人群。见他们都没有注意到自己，就压低嗓门小声的说道：阿美，营救信王的计划取消了，你马上会有新任务了。

阿美惊了一下，说，信王在渔村很危险的，却薛军前不久才去了渔村。信王机智逃脱了。

乞丐说，却薛军去了一次没搜到，应该不会去第二次。信王处境其实比我们还安全。不说这个，信王的去处，朝廷自有安排。你做好准备，新任务来了的时候，我会叫人通知你。

阿美小声的说，能说一下是什么任务么？我好有个准备。

乞丐说，到时候通知你就知道了，我知道的也不多。

阿美嘟起了嘴，使起了小孩子脾气，生气的样子也很可爱。

乖巧的样子让见惯人间喜怒哀乐的乞丐也是心里一动，叹了口气说，你知道有一只却薛军来岭南了么？任务，我猜和他们有关。更多的我猜都猜不到了……

“却薛军？”听到了这只神秘部队的名字，阿美心里大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