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六章（2）

铃木的到来自然逃不过各方面的眼睛，各种势力在县城布下的眼线，都对这个军衔和山岛一样高的鬼子极感兴趣，都睁大了眼睛紧紧地盯着。这些紧盯着铃木的眼睛里，当然也包括了“狼山独立大队”在县城的情报人员。

卢县城里在抗战前我党有一个交通站，是一家两个门脸名叫“开源”的杂货铺。杂货铺的掌柜叫董宇堂，是交通站站长，他妻子陶秀珍和伙计杨有福，也都是地下党员。

鬼子占领卢县以后，六支队在这一带活动，出于需要，经上级同意将这个交通站改成了情报站。卢县另外还有一个交通站，站长是“独立大队”排长王开山的妹夫童守信，他妹妹王二妮也是交通员。

董宇堂的情报站虽然人员齐整，地下工作的经验也很丰富，但是他们长期都是从事情报传递，对情报搜集工作不熟悉。他们在县城所处的地位，也不能接触到日伪的上层，缺少重要情报的来源。在这种情况下，董宇堂为了改变被动局面，将视线投向了敌人的内部。

董宇堂的身份只是一个小商人，以前和上层人士的接触很少，现在也同样缺少接触的对象和理由。他通过自己的了解，还有上级的建议，把视线集中到保安团内部，投射到了新加入的李天福大队。他小心地接触了一段时间，终于有了效果——李天福手下原先的四当家闫三和，被成功说服，愿意为他提供保安团内部的消息。

董宇堂没有向闫三和表明真实身份，只是说这些消息是赵啸风要的。闫三和当然明白，赵啸风已经正式投了八路，他要的消息也就等于是八路军要的。他没有犹豫，也没有提出任何疑问，开始把自己能听到的重要消息告诉董宇堂。他们双方就这样心照不宣，互相都装作不知道对方的想法，一条条的消息就这样流向了狼山根据地。

闫三和毕竟只是个保安团的中队长，十分重要的消息很难得到，所以这个情报站实际的作用很有限。不过小小的县城里一下子来了好几个鬼子军官，其中还有一个少佐，这件事是没办法瞒过大家眼睛的。董宇堂和闫三和没法知道这几个鬼子是来干什么的，只有密切注意他们的动向，没过多久，他们就有了发现。

这几个鬼子来到县城之后，强行征用了一处院落，逐渐住进了二三十个鬼子。这些鬼子和县城里的其他鬼子来往很少，除了住在里面的人以外，外面的人很难进到里面去，谁都不知道这些鬼子在里面干些什么。

那个叫做铃木的少佐来到县城十几天以后，住在这座院里的鬼子就开始常常出城。他们都是乘坐两辆带篷布的卡车进出城门，去的方向也没有什么规律，更没人知道他们最终去了哪里？去干了些什么？

董宇堂和闫三和都探听不出这些人的底细，只好注意观察他们进出城的时间和方向，想要从中找出一些蛛丝马迹。董宇堂知道想要通过外部观察的方式，等待鬼子露出破绽，那可能会是一个很长的过程。这些鬼子三天两头的出城，他和情报站、交通站的人都没法跟踪，于是他就让童守信的交通站把这个消息传递给了独立大队，希望他们在城外或许能有办法弄清鬼子的动向。

情报站的情报送到狼山根据地，交到了梁友田的手里。他和萧赣生一商量，正好赵啸风的突击队回来休整，就在附近，于是派通讯员去把赵啸风和齐远山都叫到大队部来。

通讯员走了，梁友田和萧赣生手头暂时没有其它事情，就在大队部等待赵啸风他们到来。在等待的这段时间里，两人说起了赵啸风的这支“火狼突击队”，盘点着他们取得的战绩，也探讨起了能否扩大一点突击队的规模，以取得更大的战果。

两人说到这支“火狼突击队”，那是十分满意的——

赵啸风答应带着毛姑顶上所有的弟兄参加八路军，并且很快就进入根据地内的陈家石沟村进行整编。梁友田的意思是让赵啸风的队伍补充一些人员，扩大一点，编成独立大队的一个连队。齐远山则调到大队部担任教官，负责独立大队新老战士们的训练，以及作战时担任大队部的参谋，一旦条件成熟，就提请上级任命他为独立大队的参谋长。

他们把这个意思对赵啸风和齐远山两人说了，征求他们两人的意见。赵啸风虽说表现出不愿意和齐远山分开的意思，但是并没有明说，表示听从大队领导的安排。

齐远山没有马上答复，要求给他和赵啸风一天的时间，他们要商量一下。第二天，他们再次和大队领导坐到一起，齐远山明确的说不同意大队的安排。他说他们两人商量过了，觉得要把毛姑顶的队伍扩大成一个连，虽说是好事，但短期之内反而会大大的削弱其战斗力。他们两人的意见是保持原样，毛姑顶的弟兄们相对独立，还是按照齐远山所教授的特种作战法对敌作战，那样效果会更好。

齐远山说，他同意由他对独立大队的官兵们进行训练，但不是马上开始。他说，独立大队的整体技战术水平，和赵啸风手下的那二十来个精锐差距还比较大，一上来就由他亲自训练，有点事倍功半。现阶段可以从赵啸风手下抽出两个稳妥的弟兄，让他们到独立大队的各个连队里去，对战士们进行初步的训练。等过一段时间，各个连队的弟兄们有了基础，也对齐远山的训练方法有了初步的认识，熟悉了，再抽调基层的班排长和骨干，轮流由齐远山亲自加以训练。这种方式看似慢一点，但是基础打得好，也不会影响部队平时的作战。

赵啸风也说了他们两人的想法：他们已经尝到了甜头，还是愿意带着那些精锐的弟兄，按照齐远山教的战法，到敌人的地盘上去寻机杀敌。这种战法不一定取得多大的战果，但是肯定能使敌人防不胜防，最后弄得风声鹤唳草木皆兵，也就减轻了根据地的压力。

梁友田和萧赣生知道，他们两人说的虽然有一定的道理，但其实质还是不愿意分开，而且还是想要更多的自主权，多杀鬼子和汉奸报仇雪恨。梁友田他们事先也考虑过各种情况，并且和上级有过意见的交换，现在赵啸风他们的这个要求，也还是在他们事先的预想当中。说白了，他们两人以及他们手下的几十号弟兄，目前还是处在一种最基本的、朴素的对鬼子的仇恨之中，还没有脱离原先那种自由自在快意恩仇的绿林作风。

赵啸风他们现在能够接受八路军的领导，能够丢掉个人别的恩怨牵缠，尽全力投身到抗日斗争中来，已经是一个很大的进步了。梁友田和萧赣生没有反对，当即同意了他们的要求。

赵啸风他们成立了一支突击队，大多数的弟兄作为支援力量和后备，在前面的是二十来个精锐的弟兄。后方的弟兄们除了偶尔出动支援一下突击队作战，其余的时间都是在根据地里练兵，一旦突击队有人员伤亡，这些弟兄中就挑选人补充进去。

他们这支小队成立的时候，大家都觉得有必要给队伍取一个名，萧赣生听从大多数弟兄的意见，给队伍取了“火狼突击队”的名字。半年来，这支突击队神出鬼没，没少给鬼子和汉奸添麻烦。他们不动则已，一旦出动，不是端了敌人的一个据点，就是抢了敌人一批物资。每次出动都是损失极小，但是收获极大，票票“生意”都是“利润丰厚”的好“生意”。

“火狼突击队”出动的次数不少，但是也不算很多，无论敌人如何提防，都不能阻止突击队的攻击。他们真正做到了兵法所说——“静若处子，动若脱兔”。敌人也试图设诱饵布圈套，突击队却从未上过当，总是出现在敌人最想不到的地点和时间。现在这支“火狼突击队”的大名，已经让敌人谈之色变，老百姓却四处传扬。

梁友田和萧赣生正在说着突击队的事，门外传来了哨兵高兴的话声，一听就知道是赵啸风和齐远山到了。他们连忙站起身来，抢前一步，按下了赵啸风和齐远山敬礼的手，把他们拉到桌边坐了下来。

他们问了问突击队这些天的情况，很快就说到了正事。赵啸风他们听了县城情报站送来的情报。大队领导的意思，是把弄清那个叫铃木胜雄的鬼子，这次到卢县来到底想干什么这个任务，交给他们突击队去完成。赵啸风马上表示：一定完成任务。

他接着说：这个情况他们也从以前赵啸风的眼线那里听说了，也在想办法打探详情。另外，这次就是大队长和政委不叫他们，他们也会回来，有事情向大队领导汇报。

梁友田马上问道：“你们有什么事尽管说，现在你们是我们大队的宝贝疙瘩，有什么要求也尽管提。”

赵啸风说：“我们有个想法，就是把‘火狼突击队’再扩大一点。具体的就让远山说吧，他考虑得周全一点。”

梁友田和萧赣生都转向了齐远山，等着听他继续说下去。

齐远山喝了口水，清了清喉咙，就开口说了：“大队长，政委，‘火狼突击队’成立到现在，已经半年多了。这半年多里，我们拔掉了三个敌人的据点，还伏击了两次敌人的辎重队，另外还杀了几个铁杆汉奸，还有一些零星的小的活动，突击队自身几乎没有什么大的损失。

“刚开始的时候，我们的装备跟不上，队员们实战经验也不算多，所以当时只能保持二十来人的规模。现在情况有点变化，条件具备了，我们就想把队伍再扩大一点。”

他说到这里，停下来看了看两位领导，见他们都没有插话的打算，而是示意他继续说下去，于是他就按照自己的思路说道：“我们这支突击队，其实和德国人所说的‘特种作战部队’，还有着很大的区别。照他们说的特战队，任务是配合大部队作战，为大部队清除障碍，提供保障。这种精兵突击和游击战还是有本质区别的。现在我们的突击队，还只是具备了特战队的技能，但作战方式还是游击战的。

“我们现在缴获了不少武器装备，后备力量的训练也跟上了，所以应该可以扩大队伍，作战的目标也可以大一点了。当然，日本人的武器装备再好，也不是很适合特种作战；我们的情况也和德国不一样，所以我们的作战手段，也还是以特战加游击战的方式进行。”

他说到这里又停了下来，梁友田适时地插话：“你们的具体想法是什么？说说看吧。”

齐远山于是说了他和赵啸风的想法：从全大队范围内挑选优秀战士，补充到“火狼突击队”中，将突击队的规模扩大一倍。现在敌人加强了防范，突击队原来的规模有点小了。突击队规模扩大之后，对敌作战的目标也可以定得大一些，比如说在战时就可以突袭敌人的指挥中枢，打得好的话，一次成功的突击，就可能瓦解敌人的一次军事行动。

他还说了不少设想，梁友田和萧赣生听来，觉得他们的想法还是有其合理部分，还是可以考虑的。于是，梁友田问到了最实在的问题：“好了，情况都说清楚了，我觉得可以考虑，现在说说你们想要抽调的人员有什么具体想法没有？”

赵啸风马上报出了一连串的名字，都是各个连队里的战术尖子，一共有十几个人，还有几个是原来毛姑顶的人。

梁友田看了看萧赣生，然后大笑着对赵啸风和齐远山说：“好啊，你们两个原来早就有预谋，连人都考虑好了。你们可真会算计啊。”说完，他又朝萧赣生说，“老萧，你看看，人家把什么都算好了，名单也开出来了，看样子我们要是不答应，就显得太小气了。怎么样？老萧，我的意思是可以商量，你说呢？”

萧赣生笑着说：“既然你大队长都这么说了，我要是再反对，那不成了个恶人了吗？好，我原则上没意见，只是名单上的人，有个别的要做些调整。”

赵啸风和齐远山都笑了。接下来，他们就抽调的人员名单，还有扩大后的突击队的任务等等，都进行了详细的讨论，一件大事就算是定下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