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九章（3）

这次鬼子对陈家石沟的突袭，是铃木亲自带队的，不过铃木将自己的军衔标志，换成了中尉。他不但改变了自己的军衔标志，还让矢野正美担任全队的“指挥”，他则隐居幕后。

陈家石沟处于八路军根据地的后方，周边也没有日军的有力据点，以前无论是日军还是皇协军或保安团，都没有到过这个山村。这次铃木之所以敢于全队出动，深入到八路军的腹地进行偷袭，也是得到了可靠的情报，摸清了陈家石沟及其周围八路军的底细。铃木考虑的是给狼山八路军的士气一个打击，同时他也想借此检验一下自己这支小队的战力如何。

他的手下很轻易地就清除了陈家石沟西边的明暗哨兵，等到村口的暗哨发现他们鸣枪示警，他们一个冲锋就冲进了村口。铃木他们对村里独立大队的那个排，以及区小队的一个班驻扎在哪里成竹在胸，进村以后就直扑这两处地点。

那个排和区小队仓促应战，虽说人数上占了优势，但是面对装备精良，训练有素，又是有备而来的这些鬼子精兵，哪里能够抵挡得住。鬼子占据了大半个村子以后，村里的守军残部才集结到一起，开始有序的抵抗，而此时他们的人数已经只有一半了。

铃木分出了十来个人，直扑村里的医护所。医护所里的警卫战士没几个，加上一些轻伤员，也只有十几个人可以参战。他们虽然在鬼子到来之前就拿起了武器，却仍然抵挡不住这些袭击者。没用多少时间，十几个抵抗的战士就全部牺牲了，鬼子冲进了医护所的院子。

医护所的院子和屋子里，还有十几个重伤员，他们的伤都很重，基本上失去了行动能力。刚才十几个警卫战士和轻伤员的拼死抵抗，虽然没能挡住鬼子，也没能给鬼子造成多大的伤亡，但好歹阻挡了鬼子一小会儿。就这一会儿的工夫，让医护所里的一部分医护人员，还有几个尚能在搀扶下行动的重伤员，趁机逃到了村外的山上。

鬼子进了病房，开始了他们的暴行。那十来个重伤员全都被残酷地杀害，鬼子杀人全是用的刺刀和军刀，重伤员们要么被刺死在病床上，要么被活活的斩下四肢，然后让他们躺着流尽鲜血而死。

几个没有逃走的医护人员，还想尽可能保护伤员，但是两个男医生都被鬼子不分青红皂白砍死了。另外有两个年龄较大的女护士，她们留下也是想保护重伤员，虽然知道鬼子不是东西，但是认为自己年龄稍长，又是护士，或许能够避开鬼子的兽行。但她们完全想错了，在医护所里所有人都被杀以后，她们两人被鬼子**，又被残忍地杀害。

这些鬼子似乎很清楚陈家石沟及其周围八路军的情况，他们进村以后并没有急于撤退。他们分出一半人继续攻击进入山林的八路军，但是不再用全力，只是保持着压力而已；另一半人在村里四处搜寻，他们不要任何东西，那些村民来不及带走的鸡、羊、猪，还有没有及时逃走的村民，都被他们就地杀死了。

村民们刚收下来的粮食，大部分都及时藏了起来，但各家各户都还留了一些，村公所里更是集中了一些没运走的公粮。鬼子把零星的粮食扔到屋外，堆积在路上放火烧，东一堆西一堆的村里到处都升起了烟火。村公所的公粮数量多些，大约有三四千斤，鬼子就在放粮食的屋外堆上秫秸等引火物，然后放了一把大火。

医护所里药品和医疗器械不多，不过对独立大队来说，这已经是他们全大队所有医疗用品的差不多一半，很宝贵。鬼子在药房和库房两处，扔进了几颗手榴弹，连房子都给炸塌了。

不过一小时左右，原本平和宁静的陈家石沟被折腾得不像样了，村里两处大火正在蔓延，空气中充满了烟味和血腥味。到了这个程度，陈家石沟除了那些绝大部分都显得陈旧甚至简陋的房舍以外，也就没有什么可以再糟践的了。可是鬼子们似乎意犹未尽，并不急于撤退，他们抓到了几个女人，其中有两个还是十岁刚出头的孩子，现在就开始用尽了最下流的手段蹂躏着她们。

村东不远处的山上，独立大队的那个排，还有区小队的那个班，依旧在那里顽强的抵抗着鬼子。他们现在只有不足二十人还能战斗了，打到现在子弹也所剩不多。和这些战士们对峙的鬼子也有二十来人，按照这些鬼子一开始表现出来的战斗力，他们要是倾全力一击的话，剩下的这些八路军指战员，根本就抵抗不了他们。可是令人奇怪的是到了这个时候，小鬼子似乎又不急着想要消灭当面的八路军了，双方的战线保持着一个相对的稳定。

时间快到中午的时候，几个鬼子把杀死的一头羊和一头猪放在一起煮，也差不多快要煮透了。村子里的空气中越来越浓的烟味中，又夹杂进了一股肉香和饭香，眼看着鬼子快要开饭了。就在这时，赵啸风带着队伍终于赶到。

赵啸风来到和鬼子对峙着的那些指战员身边，从指挥作战的副排长那里大致了解了一下情况，然后就向队伍发出了攻击的命令。

他的突击队在他询问情况的时候，早就已经散开队形，向鬼子的两翼运动，占据了有利的位置。赵啸风的命令一下，突击队和冯学青的那个排，马上就展开战斗队形，冷静而有序的向当面的鬼子逼了过去。

突击队员们的战斗力毕竟不同凡响，一上来就让鬼子感到了压力。当面的鬼子很知趣，几乎没有进行像样的抵抗，就利用地形迅速向村里退去。村里那些鬼子听到村东的枪声突然有了异常，马上来到村子东头接应自己的同伴。这些鬼子的战术动作确实非同一般，两面的鬼子很快会合到了一起，没怎么犹豫，就开始迅速地穿过村子向西逃跑了。

赵啸风进了村，看到的是满目的疮痍，还有那些死难的村民。他让冯学青和他的那个排留下，帮助山上回来的村民救火和善后，他自己带着突击队全体，向鬼子逃跑的方向追去。

陈家石沟坐落在一个大谷地里，村子的东面大约有两公里的一段地势相对平坦，也没有茂密的树木。赵啸风的突击队刚追出村子的时候，可以很清楚的看到前面一千米以外奔跑的鬼子。这些鬼子人数在四十人上下，奔跑的速度非常快。赵啸风他们刚经过了二十公里山地急行军，体力消耗了很多，以至于在速度上和鬼子相比根本占不了优势。

赵啸风知道前面的这支鬼子小队，应该就是铃木组建的特战小队，是今后突击队最主要的对手。他不甘心就这样放跑了这些鬼子，带着突击队咬着牙加快脚步，向前面的鬼子追了上去。

突击队里有一半左右的老队员，都是打从燕窝顶的时候就跟着齐远山受训，又都是钻山越岭的绿林好汉出身，真要鼓起劲来跑山路，就算是已经很疲劳，也还是不输给前面的那些鬼子。突击队另外一些新队员，虽然受训的时间不长，但他们都是从大队里挑选出来的老战士，当他们亲眼看到鬼子在陈家石沟造下的孽以后，巨大的仇恨激发了他们的潜能，他们也都能跟得上老队员。

前面的鬼子消失在了山沟里，赵啸风估计在山地中，他的突击队员们追击的速度比鬼子逃跑的速度更会占优一些，所以继续全力追击。

在山地复杂的地形下，赵啸风不敢掉以轻心，密切注意着前面鬼子的动向。好在突击队里的老队员，以及新队员里的两个猎人出身的战士，在循迹追踪方面都有独到之处。这几个长于追踪的队员在前面随时观察鬼子逃跑时留下的痕迹，一直都没有发现鬼子有突然减少或者分兵设伏的迹象。

他们一路追击，很快就追出了十余里地，眼看着再有几里路就要追出山区了。赵啸风根据鬼子留下的痕迹，发现他们的速度没有先前快了，如果照目前的趋势，突击队是有可能在山区的边缘追上鬼子的，他让队员们再加把劲，最后努力一下。

他们又追出了两里地，前面又是一条山谷。这条山谷比前面经过的几条山谷更长，也更狭窄一些，山谷底部的地形则相对简单。这条山谷大约有两里地不到，中间没有什么弯曲之处，只要出了这条山谷，再有一里多地就见到平原了。

山谷底部没有什么树木，能见度良好，赵啸风他们可以看到鬼子在前面，距离已经只有一里多点了。大概是看到后面追击的人快要追上，前面的鬼子开始边逃跑，边回过头来向后方射击。山谷底部没有什么可以利用的地形地物，鬼子扭转身体开枪，仓促中很难瞄得准；而后方的突击队员虽然也是在跑动中开枪，但是相对来说要主动和有利得多。双方的距离进一步缩小，已经不足五百米了，跑动中回头开枪的鬼子中，有一个中了弹，倒在那里没了动静。

看上去突击队掌握了主动权，只要再追上一点距离，即便不能消灭鬼子，也可以干掉他们的一个尾巴。赵啸风边跑边紧张地观察着前方，忽然他似乎有了预感，没有来得及多想，就大叫一声：“隐蔽！停止追击！”

突击队员们随着他的喊声，迅速向两边散开，就地寻找可以利用的地形。差不多就在突击队散开的同时，前方一声和三八大盖不一样的枪响，一个没来得及找到掩蔽物的队员一头栽倒在地。

其余的突击队员仓促之中就地卧倒，不少队员寻找的掩蔽物遮挡不住身体，只能将就着尽量把自己蜷曲起来。就在这时，又是一声枪响，一个露出了大半个脑袋的队员又被击中头部当场牺牲。

齐远山大声喊道：“大家隐蔽好！鬼子有狙击手！不要随便还击！”

突击队员们没有遇到过敌人的狙击手，但是在训练中，齐远山曾经对他们说过狙击手是什么，所以大家都服从命令尽量隐蔽好了。看到队员们保护好了自己，齐远山开始寻找鬼子狙击手的位置。但是他只能够确定鬼子的狙击手是两名，也能大致确定他们所在的地点，却不能找到狙击手的准确位置。

他估计鬼子使用的是“九七式狙击步枪”，这种狙击步枪是由三八式狙击步枪改进而来，枪管长，子弹装药量又不大，所以火药在到达枪口的时候，基本上已经燃烧完毕，所以即使在晚上都很难发现它的枪口焰，在白天也基本上没有白烟。

他要了一支三八式步枪，慢慢将枪口对准了鬼子狙击手可能在的位置，仔细的寻找着，还是什么都看不出来。就在他全神贯注盯着远处那一小块地方的时候，枪声又响了，突击队员中又有一个被打中了肩部，伤得不轻。

这一枪虽然打中了一个队员，枪口的火药气体冲出，让枪口前的小树枝叶稍稍晃动了一下，可说是转瞬即逝。这对于齐远山来说足够了，他知道鬼子的狙击战术并不完整严密，和西方国家特别是德国的狙击战术相比相差很远。日本的狙击手枪法不错，“九七式狙击步枪”也还算不错，但是他们的狙击手一般不换阵地，往往死守一地，即使明知危险也不挪地方。

齐远山没有着急开枪，而是仔仔细细的瞄准了先前有过细小晃动的枝叶那一点，然后才稳稳地扣下了板机。他扣下扳机之后，并不费力去确认自己的射击效果，而是立即缩回了脑袋。就在他脑袋缩回来的时候，一声枪响，鬼子的子弹擦过他刚才用来据枪的那块山石顶部，贴着他的头顶飞了过去，如果不是他及时缩回头来，这颗子弹就会正中他的额头。

这时候，其他的突击队员也发现了鬼子埋伏的大概地点，几支步枪和一挺机枪同时向那个地点射击起来，把那边一小块树丛打得碎屑纷飞。一阵射击过后，那边再也没有射出过一颗子弹。

齐远山不知道鬼子的两个狙击手死了没有，他估计后面的那一阵乱枪，不一定能打到鬼子狙击手，但自己的那一枪，凭他多年的直觉，十有八九是打中了的。

他们又等了一阵，对面再没有响动，齐远山让弟兄们后撤。开始的时候弟兄们很小心，但是并没有引来鬼子的子弹，他们这才放大了动作的幅度。还是没有动静，于是突击队开始走出来，慢慢向后方撤退了。